司徒家有兩位小少爺。</br> 小少爺們是雙胞胎,從小一起長大,感情非常好。</br> 他們今年剛上一年級,最喜歡的是媽媽,其次是爺爺奶奶,再其次是他們家的大金毛,再其次是媽媽送他們的玩具,最后才是爸爸。</br> 他們的爸爸是遠(yuǎn)近聞名的兇殘奶爸,不,應(yīng)該說是坑娃高手。</br> 據(jù)鄰居目睹,曾經(jīng)親眼看見他們爸爸跟媽媽打著電話,結(jié)果因為太走神了,連老大的褲子掉了也沒看見,就讓他一路光著腚兒屁顛屁顛回家了。</br> 上了一年級的老大對幼兒園的陰影深以為恥。</br> 老二比哥哥幸運(yùn)點(diǎn),但他實(shí)在太調(diào)皮了,他爹就用了一桿晾衣叉,給夾到半空反省——而且這位爹眼神兒還不太好,總是叉錯人,把無辜的老大給串上了,讓老大怨念頗深。</br> 他們爺爺奶奶說,他們爹的心眼兒全用在媽媽身上了。</br> 而雙胞胎繼承了父親的基因,心眼兒也全在“如何從爸爸手里搶走媽媽”上。</br> 然而爸爸就像是連環(huán)畫里的魔龍、惡毒后媽、超級反派,特別壞,每次他們抱媽媽還沒到一分鐘,爸爸就如天空一道雷,從中無情劈開了他們倆,把媽媽扛走了,土匪似的。</br> 是的,土匪,兄弟倆最近鉆研新華字典,新學(xué)了一批博大精深的詞語,比如“無恥”、“流氓”、“卑鄙”等等,最適合形容他們爸爸了。</br> 被他們不靠譜的爸爸坑多了,雙胞胎覺得,他們能神奇活到現(xiàn)在實(shí)在是太不容易了。</br> 最近老師講了個外星人寶寶的故事,小孩子也在胡思亂想,他們是不是某個星球遺落的小王子呢。</br> 司徒非走進(jìn)了兄弟倆的房間,發(fā)現(xiàn)他們撅著屁股,頭上插了根“天線”,在玩“星球大戰(zhàn)”。</br> 他一手領(lǐng)著一個,炮彈般扔回床上。</br> “你們兩個臭小子,給老子乖乖睡覺!”</br> “我要媽媽睡!”</br> “申訴無效,駁回。”</br> 司徒非摸了下自己良心,撿起老父親的破碎情懷,語重心長地說,“你們大了,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要學(xué)會獨(dú)處,學(xué)會獨(dú)立,知道嗎,別整天媽媽媽的,你媽媽很忙,你們不許煩她。”</br> 小孩子相當(dāng)委屈,“那爸爸你那么大了,為什么還跟媽媽一起睡。”</br> 魔頭恬不知恥,“因為在你媽媽的心目中,我始終是長不大的小孩子啊,你們媽媽首先要把我哄好,我才能哄你們啊。”</br> 雙胞胎:“……”</br> 他們感覺哪里不對,但是又說不出來。</br> 于是他們只能氣鼓鼓瞪著人。</br> 司徒非輕笑一聲,“好了,小腦瓜想那么多干什么呢,趕緊睡,月亮要來捉人了。”</br> 老大反駁,“月亮才不會捉小孩呢,捉小孩的都是狼外婆!”</br> 司徒非挑了下眉,“是么。”</br> 當(dāng)晚兄弟倆就做了個荒誕的夢。</br> 月亮真的掉下來啦,砸在他們的屋頂上!</br> 兄弟倆嚇得哭爹喊娘的,屁滾尿流開啟了逃亡之路。</br> 小屁股后頭墜著一路的星星。</br> 嗚星星超兇的。</br> 還罵小孩咧!</br> 童話里都是騙人的!</br> 琳瑯坐在床頭,全程圍觀了這個男人如何捉弄他后代的無恥行徑。</br> 她輕輕擰了他胳膊一把,“你差不多得了吧。”</br> 司徒非振振有詞,“我正在為他們創(chuàng)造難忘的童年呢!”</br> 琳瑯翻了個白眼,“我第一次聽人把做噩夢說得這么清新脫俗的。”</br> 大魔頭的表情突然變得曖昧妖孽,“怎么,舍不得你兒子受苦啊,那行啊,你替他們啊,我是很大方的。”</br> 琳瑯:“……”</br> 自從當(dāng)?shù)螅@人就完全不要臉兒了。</br> 大魔頭勾了勾她耳邊的碎發(fā),“來,快勾引我,讓我神魂顛倒。”</br> 琳瑯一腳踹去,反被握住腳踝。</br> 他喉嚨滑出笑聲,低啞撩人,“好的,我被勾引到了。”</br> 第二天,縱欲過度的某人抱著老婆愉快地睡過頭了。</br> 雙胞胎反而很淡定,自己爬柜子,填飽肚子,自力更生。</br> 離校門關(guān)門還有十分鐘,他們才去嘭嘭嘭敲門。</br> “爸爸,我們要遲到了。”</br> “……”</br> 司徒非抓了抓鳥窩般的頭發(fā),打著呵欠開門,“你們書包收拾好了沒。”</br> 雙胞胎投去鄙視的眼神。</br> 不然呢,還等著您動手嗎。</br> 司徒非樂了,揉了揉他們的小腦瓜子,“精神不錯嘛,你媽媽就是瞎擔(dān)心。”</br> 父親推開了窗,清晨的風(fēng)輕盈清爽。</br> 而雙胞胎表情凝重,迅速戴上了小頭盔。</br> 司徒非手指繞了一縷風(fēng),綁在雙胞胎的腳上,“上課專心點(diǎn),知道么。”</br> 然后咻的一聲,兩個小家伙被風(fēng)拽出了窗,猶如兩顆小星星,迅速消失在天際邊。</br> 司徒非眺望了一分鐘,很滿意,很好,小混蛋們安全出門了,他又可以跟老婆廝混一整天了。</br> 至于午飯?</br> 噢,那不重要,土地公公會照顧好他們的。</br> 至于晚上,唔,看哪路神仙順路,順帶捎這兩個小子一程了。</br> 是的,這就是司徒家小少爺?shù)某鲩T回家方式。</br> 別的小朋友被父母護(hù)送,或者坐校車,而他們,他們一言不合就上天:)</br> 最后一分鐘,兄弟倆成功卡進(jìn)了校門。</br> 有的小朋友看見了,就問他們,“司徒琳,司徒瑯,你們?yōu)樯短焯鞄ь^盔上學(xué)啊。”</br> 旁邊的小胖子立刻就嘲笑他們,“司徒同學(xué)啊,是騎云上學(xué)的呢。”</br> 這個小胖子之前跟他們同一家幼兒園的,因為雙胞胎太受女孩子歡迎了,小胖子喜歡的小紅也是他們的小迷妹,引發(fā)了小胖子強(qiáng)烈的嫉妒心,逮住機(jī)會就要諷刺哥倆。</br> 老大司徒琳搖搖頭,“不,今天是風(fēng)伯伯送我們上學(xué)。”</br> 小胖子當(dāng)即夸張大笑。</br> 弟弟司徒瑯委屈極了,拍掉頭上的葉子,“真的!爸爸他壞,拽我們的腳,我還差點(diǎn)掛樹上了呢!”</br> 然而這一次引起了更大的哄笑。</br> 雙胞胎在幼兒園里被眾星拱月的,陡然進(jìn)入了新環(huán)境,全是陌生的面孔,不由得一陣失落。反而是小胖子,最得老師的寵愛,他爸媽還給學(xué)校捐了一棟樓呢,特別豪氣,平常大小課間,小胖子就從課桌里掏出最新的玩具、最貴的零食等等,惹得小孩一陣羨慕。</br> 但雙胞胎也就失落了下,小朋友不跟他們玩,他們就跟其他“東西”玩兒。</br> 多虧他們爸爸“鋼鐵般教育”,倆個小家伙特別堅強(qiáng)。</br> 這天,語文老師講起春節(jié),讓大家踴躍發(fā)言。</br> 雙胞胎最討厭就是這位語文老師了,跟小胖子說話就蹲下去,特別溫柔可親,而跟他們說話,就用鼻孔對著他們。他們還問過爸爸為什么老師會這樣,不是說老師是一視同仁,為人師表嗎,爸爸就笑,說一種米養(yǎng)百種人。</br> 當(dāng)然爸爸還說,要是這間學(xué)校待不下去了,咱們隨時走。</br> 爸爸雖然不著調(diào)兒,但關(guān)鍵時候就是兄弟倆的主心骨,給予他們無限勇氣。</br> 語文老師笑著問小胖子,“劉同學(xué),你家里是怎么過春節(jié)的呢?”</br> 小胖子挺著胸膛,頗為神氣,“我爸爸媽媽帶我?guī)膺^年,到各個國家旅游。”</br> 弟弟司徒瑯托著腮,小聲跟他哥哥說,“咱們下次讓爸爸帶我們?nèi)ズ5走^年吧,月宮那些小兔子太煩人了,天天搗藥,吵得不能睡。”</br> 哥哥也發(fā)愁,“可是龍王伯伯那邊老生吃海鮮啊,好腥啊。”</br> 弟弟理直氣壯,“那沒辦法啊,誰讓爸爸只會燒烤和砍樹!”</br> 旁邊的小同學(xué)聽得發(fā)笑。</br> 語文老師嚴(yán)厲瞪過來,“陳同學(xué),老師沒教過你嗎,別人發(fā)言要保持安靜!”</br> 陳同學(xué)是小胖子的狗腿子,當(dāng)即說,“老師,我不是故意的,是,是他們,說一些好笑的話。”</br> “有什么好笑的?”</br> 語文老師一拍粉筆擦,“你們兩個,又在開什么小差呢,說,你們都說了什么了。”</br> 哥哥口齒清晰,“老師,我們討論今年春節(jié)是要去月宮還是海底龍宮呢。”</br> 全班哄堂大笑。</br> 語文老師用一副關(guān)愛智障的表情看著哥倆,“你以為你家是什么家境,還不將心思放在學(xué)習(xí)上?像劉同學(xué)的爸媽,為學(xué)校捐了一棟樓,這才叫有本事,你們爸爸成天游手好閑的,一點(diǎn)出息都沒有,你們可別學(xué)你爸爸!”</br> 上次開家長會,司徒家一家四口,高顏值亮相,尤其是那位叫琳瑯的女人,搶走了所有女人的風(fēng)光,一向容貌姣好的語文老師淪為陪襯。</br> 司徒瑯不高興了,“老師,我跟哥哥,年級第一第二。”他兇得很,“不許罵我爸爸,不然,不然,我讓神明哥哥姐姐們罵你。”</br> 小孩子可是相當(dāng)記仇。</br> 語文老師翻了白眼,天花板上長了無數(shù)眼睛,有的慈眉善目,有的兇神惡煞,嚇得她尖叫一聲鬼啊跑出課室。</br> 本地神袛:“……”</br> 勿cue,他們才不是什么鬼魂野鬼。</br> 從此以后語文老師都不敢隨便跟兄弟倆說話了,她總覺得邪門得很。</br> 倒是這一手之后,小朋友覺得他們哥倆很神氣,連“老巫婆”都怕了他們!有的還提出申請,“大哥,二哥,我沒去過龍宮,今年你們?nèi)ツ軒覇幔俊?lt;/br> 雙胞胎撓了撓頭,“那我們得跟爸爸說一聲!”</br> 于是他們軟磨硬泡,終于磨得爸爸同意。</br> 第二天兄弟倆搬來了一份份紅色請?zhí)屜胍垖m的孩子們簽個名,等除夕夜到了,龍宮的蝦兵蟹將就會出動,來接人去過年啦。這種幻想對小孩子來說太有誘惑力了,**學(xué)拋棄了組織,扭扭捏捏也要了一份。</br> 全班有五分之四的人都跑過去湊熱鬧了,剩下的是小胖子一黨,冷嘲熱諷他們是個傻子。</br> 然后,除夕當(dāng)晚——</br> 孩子們陪著大人們守歲,個個困倦地揉著眼睛,怎么還不來呢?</br> 噼里啪啦,零點(diǎn)過了,大街小巷千門萬戶放起了鞭炮。</br> 這一天晚上,陽光小學(xué)3班的家長們覺得他們孩子有點(diǎn)不太正常,仿佛火燒屁股一樣,滿屋子亂跑,哭著喊,“爸爸,媽媽,毛絨絨來吃我啦!”</br> 然后小孩子撲到床上,吧唧一下,睡著了,他們啼笑皆非,將壓歲錢放在他們枕頭下,祝愿他們年年平安歲歲如意,小苗兒快快長大吧。</br> 龍宮為小少爺們的朋友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一路點(diǎn)了琉璃燈,生怕他們磕著碰著。</br> 小孩子們好奇望著神奇的海底世界,珊瑚、魚群、比他們還大的貝殼,閃閃發(fā)亮。他們在家長會見到的司徒爸爸跟司徒媽媽,換了一身特別好看的古裝,還是長發(fā)的,白衣飄飄,特別像那些電視劇里演的神仙!</br> “原來你們家真是神仙的朋友啊。”</br> 陳同學(xué)宣布,從今天起,他就是司徒兄弟的狗腿了!</br> 前頭吱吱喳喳的,兩個大人落后一步。</br> 司徒非嘟囔道,“都怪這兩個愛炫耀的小鬼,今晚老子要徹底守夜了。”</br> 琳瑯覺得好笑,“你說說,你哪個新年守得成的?去年你在月宮睡著——”</br> 男人孩子氣抱怨,“那不是那群兔子太煩人了嗎,而且那兩個小鬼也睡了啊,你不能只怪我一個!”</br> “好,去年是兔子,那前年呢,地府你也睡了!”琳瑯瞥眼,眼波流轉(zhuǎn),風(fēng)情萬種。</br> 司徒非呸呸兩聲,“什么地府睡了,你可別污蔑我,我只有被你睡的份兒,可沒亂搞啊。那不是,那兩個兔崽子非要吵著看地獄十八重么,我看了一晚上的恐怖片,不小心就睡過去了嘛,你得體諒一下英年當(dāng)?shù)哪腥恕!?lt;/br> 琳瑯沒好氣,“就你有理由。”</br> 男人嘿嘿一笑,賤得很。</br> 他牽著妻子的手,走向晶瑩剔透的龍宮。</br> 她手腕的金鈴發(fā)出清脆的響動,真實(shí)的,令人心安的。</br> 感謝你到了我的未來。</br> 我是司徒非,司徒的司,司徒的徒。</br> 非常愛你的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