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陛下。”</br> 少女柔柔福身,青澀的眉眼仿佛一夜間明媚了不少,恍若枝頭沾著露水的海棠,嬌艷無雙。</br> 趙懷瑾眸色微斂,伸手碰了碰她的臉,“你初次承寵,若感不適,便不用去皇后那里請安了。”</br> 少女粉嫩的臉頰露出一抹嬌羞的笑意,看著帝王輦車緩緩離開了明水閣。</br> 她天真的笑容轉(zhuǎn)瞬消失,慵懶道,“來人,替我更衣。”</br> 既然來到后宮這個戰(zhàn)場,不去見一見**oss怎么能行?</br> 鳳儀宮明正華美,處處雕琢都彰顯主人的身份。</br> 見到皇后,李佳期十分意外。</br> 都說寵妃經(jīng)常與“艷冠六宮”掛鉤,但那主座上的女子在群芳之間卻毫不失色,一身大紅正裝,合著眉目似畫,讓人挪不開視線。</br> 縱然是對自己這具身體姿色沾沾自喜的李佳期,都忍不住生出幾分嫉妒,她甚至在懷疑趙懷瑾的眼光是不是有問題,居然冷落這么一個絕色佳人?</br> 不過男人嘛,多多少少都是有劣根性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br> 想到這兒,她才稍稍找回點信心,一臉靦腆走進去。</br> 頓時,眾妃的目光都落到她的身上。</br> 琳瑯自然也注意到女主,昨天趙懷瑾留宿明水閣,可是讓一干美人恨得牙癢癢的。</br> 李佳期的臉色瑩潤生輝,一看就是被很好呵護過。</br> 劇情里,趙懷瑾先是迷戀上李佳期的身子,后來見她靦腆純凈,與世無爭,實在是烏煙瘴氣的后宮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遂才漸漸傾心于她,妥妥的“因欲生愛”。</br> 這樣的梗琳瑯并不能接受,甚至可以說是嫌惡的,身體上的歡愉衍生出的情感,只是一種“瘋狂變態(tài)的迷戀”,若說是感情,那真是玷污了這種美好神圣的關(guān)系。</br> 所以嘍,她只**,不談愛。</br> 不過,男主又怎會知道,女主只是把他當成boss來刷,壓根沒想與他來一場跨越千年的愛戀。</br> 當然了,雖然女主口口聲聲說她為男主犧牲很多,勉強自己待在后宮這個牢籠里,其實不過是舍不得這種錦衣華服的生活,尤其還有一位帝王癡戀于你。</br> 想必很少女人能拒絕這份虛榮。</br> 琳瑯輕掀袖袍,輕品茶茗,低眉掩飾嘴角的一抹嘲弄。</br> “啊!血、是血!”</br> 突然有女人尖聲驚叫起來,眾女見到穆貴妃花容失色捂住自己的肚子,她已經(jīng)有了三個月的身孕。</br> 一時間,場面混亂不堪。</br> “怎么了,吵吵鬧鬧的?”</br> 帝王低沉的聲音自外邊傳來,就見趙懷謹龍驤虎步而來。</br> “陛下,孩子,臣妾的孩子……”穆貴妃驚恐看著裙下的血跡。</br> 趙懷瑾皺眉,“快宣太醫(yī)!”</br> 隨著穆貴妃被抬入側(cè)間治療,殿上陷入了一片死寂。</br> “皇后,你可有話要說?”</br> 果然,首先開刀的自然是眾妃之上的尊貴女子。</br> “回陛下,看了一場鬧戲。”</br> 她漫不經(jīng)心攏著袖口。</br> 趙懷瑾面如沉水,“穆貴妃是在鳳儀宮出事的。”</br> 言下之意就是,你若不給出一個滿意的處理,你就逃脫不了陷害的干系。</br> “哦,那又如何?”她輕笑,眼眸里猶如研碎了一池春光,“陛下自己都護不住穆貴妃,卻來拿臣妾問罪,這會不會……太惡心了呢?”</br> 惡心,這是他第二遍聽見了。</br> 趙懷瑾的嘴角抿成一條緊繃繃的直線。</br> “陛下,真是對不住了,午睡時間到了,請容臣妾先告退。”琳瑯起身,施施然行了個禮,就轉(zhuǎn)身走入內(nèi)室。</br> 那明紅拖曳的裙裾,晃花了眾妃的視線。</br> 好、好囂張的皇后!</br> 這完全顛覆了李佳期對后宮主人的印象!</br> 在她看來,皇后是皇帝的大老婆,應該是一臉端莊賢惠給皇帝納小老婆,平日還得被一眾千嬌百媚的小老婆各種秀恩愛,自己還不得不各種噓寒問暖,君不見電視里大多數(shù)的皇后都憔悴蒼老嗎?</br> 正在李佳期暗暗想著的時候,明黃的身影卻從她身邊利落走過,金色與紅色重疊,竟隨皇后進了內(nèi)室。</br> 她微微一怔。</br> 這是李佳期第一次清楚意識到“帝后”這個概念。</br> 而內(nèi)室,是另一番的攻心較量。</br> 趙懷瑾疾走幾步,一把擒住琳瑯的手腕,稍稍用力,聲音暗含警告,“皇后,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br> 在眾多后妃面前,居然直接給他落臉?</br> “臣妾反倒覺得男人對女人動粗,才是最該譴責的。”琳瑯指了指被他捏紅的肌膚,“陛下,你的修養(yǎng)呢?”</br> 帝王墨眸微怔,她則趁機掙脫開來,走到案桌前,讓兩人隔著一個安全的距離。</br> “皇后,你不一樣了。”</br> 他淡淡開口,居然屢屢挑釁一個帝王的權(quán)威。</br> 她垂著眼簾,纖長的睫毛留下月牙似的弧度,“始作俑者,不應該是陛下自己嗎?”</br> 他漸漸擰起眉頭。</br> “朕何時——”他的話被打斷。</br> “臣妾從別人聽到了失憶前的事情,陛下,你要不要聽呢?”</br> 她笑容和煦,仿佛說著不相干的人與事,“她們說,皇后娘娘真是太可憐了,娘家再強大又怎樣?還不是被陛下一手抄了?擁有絕世美貌又如何,還不是拉攏不了帝心,你看啊,懷孕三次流產(chǎn)三次……”</br> “住口。”他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br> “陛下,這你就難受了?”女子笑意變淡,“我不知道之前的我是如何挨過三次流產(chǎn)的痛苦,可我知,那肯定是一個讓人絕望的噩夢。你想,那么脆弱的一個小家伙,他還沒來得及領(lǐng)略這世界的美麗,他還感受不到他母親的喜悅,他就……永遠合上了眼。”</br> “住口!朕讓你住口!”他猛然傾身,隔著案桌死死抓住她的胳膊,森然道,“不要再說了。”</br> 他以為帝王無心,為了最后的勝敗,他可以無視所有。</br> 他只是忽略了,這個女子在他心里的份量。</br> 那次他微服辦事,碰上了雨天,便在別人家的屋檐下躲避。</br> 十三歲的少女娉娉婷婷,著了一襲煙羅紫的蟬紗裙,撐著一把青花油紙傘,透著閨閣女兒的嫻雅秀色。</br> 她徑直走向另一個人。</br> “存志哥哥,爹爹讓你先回去,等雨停了再走。”</br> “是爹他讓我回去的?”少年差點驚喜到要叫出聲來。</br> “什么你爹呀,別亂認親戚。”女孩兒秋波流轉(zhuǎn),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害臊。</br> “不是,我是說你爹。”</br> 他嘀咕了一句,“反正早晚都會是我爹,沒差。”</br> 趙懷謹看見那個女孩子紅了耳根子,臉頰粉撲撲的,像是涂了一層蜜,怪美的。</br> 再后來,他知道了這個女孩子是丞相的女兒。</br> 當母后說要將她指給自己時,趙懷謹臉色不變。</br> 答應了。</br> 琳瑯低頭,用力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扳開,即便對方的指甲劃破她的肌膚。</br> “陛下,我新得一首詩,不如寫于你看?”</br> 狼毫蘸墨,在宣紙渲染開來。</br> 他目光一沉,落到紙上。</br> 見人初解語嘔啞,不肯歸眠戀小車。</br> 一夜嬌啼緣底事,為嫌衣少縷金華。</br> 穆貴妃一事竟然不了了之,這出乎后宮嬪妃的意料。</br> 穆貴妃是陛下鐘愛的后妃,她在鳳儀宮意外落了個成型的男胎,陛下不應該是心痛難當向皇后問罪,然后堅決廢后嗎?</br> 可是,帝王走出皇后寢室后,只是淡淡來了一句,“蘇德,給朕好好查,是誰那么大膽陷害皇后。”</br> 是陷害皇后,不是陷害穆貴妃?</br> 一瞬間眾妃以為自己聽錯了。</br> “無論是誰,冒犯朕的正妻,一律,殺無赦。”</br> 最后三個字,殺意陡生。</br> 李佳期眼瞳仿佛被針扎了一下猛然縮了縮,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一刻讓她如此恐慌。</br>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br> 曾經(jīng)在課本里看到的詞句,突然有天成為真實存在的東西,她既感荒謬又不免為自己的未來擔心起來。</br> 都說伴君如伴虎,誰又能斷定自己能笑到最后?</br> 她深深埋下了頭,她不應該把后宮想的簡單化,也不應該把一位掌握生殺予奪大權(quán)的君主看做是普通的男人。</br> 是夜,濃郁的墨色侵染了整個皇宮,御書房內(nèi)的趙懷瑾還在批改奏章。</br> “陛下,該翻牌子了。”總管蘇德在一旁輕聲提示。</br> 朱筆一頓,“呈上來。”</br> 小太監(jiān)立馬彎腰遞上玉盤。</br> 趙懷瑾伸手觸向“李貴人”的木牌,腦海里卻浮現(xiàn)的是皇后拾筆寫下的那首詩。</br> ——一夜嬌啼緣底事,為嫌衣少縷金華。</br> 那年,皇后初次懷孕,當時臉上的喜悅怎么也掩不住,看向他的眸光愈發(fā)繾綣多情。如果……她順利誕下龍子,今年約莫也是四歲了,矮矮的個子剛好撲到他腳邊撒嬌。</br> 他也許會聽到,那稚嫩的童音一遍遍不厭其煩喊著父皇爹爹。</br> 帝王收回了手,俊逸的面容顯出幾分莫名的遺憾,“不必了,朕今晚去皇后那邊。”</br> 明月皎皎,帝王御輦緩緩駛向皇后寢宮。</br> 而后宮,卻是個不眠之夜。</br> 明水閣。</br> “主子,該歇下了。”李佳期的大宮女走過來,為她披了件衣裳,輕聲勸慰,“今天是初一,按規(guī)制,陛下應宿在皇后娘娘那里。”</br> 少女攏了攏衣裳,燭火下的明媚容顏染上一抹清愁,“我知道。”誰不想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只為自己破例?之前十五,穆貴妃被診出喜脈,趙懷瑾撇下正宮陪了她一夜,著實抬了穆貴妃的臉面。</br> 他今早的柔情,給了她一個極致寵愛的錯覺,所以他沒來的時候,她才會倍感落寞。</br> 她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br> 對方后宮佳麗絕色無數(shù),她只是其中的一員,而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