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殿下的終生伴侶蘇醒,不到半日便在天國里傳開了。</br> 開始的時候還引起了一陣恐慌。</br> 這個名喚伊麗莎白的新天使,有著一頭飄逸的黑色長發,眼睛也是漆黑的。</br> 好似暗夜里的吸血女妖。</br> 他們認為,只有被詛咒的異類生靈才會有這樣的顏色。</br> 但是神卻好像格外寵愛她。</br> 不但允許她自由出入圣潔的光明殿,還授予她掌管水之法則。</br> 比起憂心忡忡的年長天使,小天使們很喜歡這個笑容溫暖的美麗姐姐,經常逃課去天池邊,撅著小屁股躲在草叢里,只為聽她彈琴。</br> 澄澈如鏡的湖邊,煙霧裊裊,女神低頭撫著豎琴,那綢緞般的墨發垂落在潔白的紗裙上,半掩著雪色的鎖骨與肩膀。</br> 一曲奏罷,小家伙們就吵吵嚷嚷一哄而上,將她圍得水泄不通,這個要抱抱,那個要親親,還有各種獻花的小滑頭,想要討得女神的歡喜。</br> 也許是得益于天使光環的加成,原本就很招小孩子跟動物喜歡的琳瑯在得到女神法杖之后更像開了掛一樣,雖然只是一位毫無實權的的司水女神,但受歡迎的程度無法想象。</br> 她身上的異類標簽逐漸洗白,反而成為另一種神秘美麗的代名詞,不少強大的男性神靈向琳瑯表達了喜愛之情。不過她丈夫是天國副君,又深受神的眷寵,倒是很少有人敢對她糾纏不休。</br> 琳瑯同光著屁股的小天使們嬉鬧了一會兒,給每個小家伙都編織了一頂漂亮的花環,他們這才開開心心挽著小手回家。</br> 她直起身來,攏了攏鬢邊的碎發,耳際別著一朵淡紫色的夕霧花,色澤清雅,襯得容貌愈發鮮艷奪目。</br> 琳瑯抱著花籃往回走。</br> 然后一不小心看見了挖墻腳的一幕。</br> 嗯,有人膽子略大呢。</br> “殿下,伊麗莎白她根本不愛您,她寧愿終年侍奉在神的光明殿,也不愿意同您見上一面,這樣的無情無義,殿下又何必為她黯然傷神呢?”一個貌美的年輕天使緊緊摟住路西法的腰身,“殿下明明知道,切西亞深切愛慕著光輝的您呀!”</br> 被她抱住的人肢體突然僵硬。</br> 因為他抬頭看到不遠處站著的妻子。</br> 她紗裙飄逸,猶如湖邊的水色漣漪。</br> 他也不知道自己惹怒了她哪兒,這萬年來,那美麗的容顏上見到他時總是覆了一層冰霜,此刻也不例外,微皺著眉,什么也不說,便折身離開了。</br> 似乎連多看一眼都嫌惡。</br> “殿下,不如我們今晚……”</br> “抱歉,切西亞,我們不適合。”</br> 以溫和著稱的天使長毫不留情拒絕了示愛的下屬,竟連一句勸慰的話也沒有,急忙朝著那離開的人影追上去了。</br> 對方落腳的地方依然很熟悉。</br> 光明殿。</br> 神的至高殿堂。</br> 除非宣召,否則,即便是他也不能硬闖。</br> 路西法抿緊了薄唇。</br> 琳瑯提著裙擺步入殿內,金銀、白玉鑄造的殿堂恢弘大氣,明晝如日光,綴著細鉆的裙擺掠過階梯,像往常一樣。</br> 她彎下腰,將新鮮采摘的夕霧插入細頸瓶里,深深淺淺的紫色,籠著珍珠白的碎星子,遠遠看去朦朧一片,如云霧,如煙雨。</br> 神淡淡道,“切西亞是媚惑女神,無數男性生靈為之傾倒,伊麗莎白,你就不擔心嗎?”</br> 對方詫異轉過頭,“擔心?擔心什么?”</br> “路西法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神說。</br> 在神看來,男歡女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因此他對這種事并不覺得需要避諱或是遮掩。</br> “哦。”</br> 她懶懶應了一聲,忽然想起了什么,睜著一雙琉璃般清透的眼睛,興致勃勃地問,“神也會有生理需求嗎?”</br> “……”</br> “那神會怎樣解決呢?”</br> “……”</br> “會不會變成一頭公牛,下界去找母牛繁衍呢?又或者是——”</br> 有人掩住了她的嘴唇。</br> 這只手,仿佛是由晶瑩白雪雕琢而成,潔白無瑕,不染塵埃,卻也沒有一絲血色,完美得如同傳世的藝術品。</br> 她靠在一個略帶柔軟的胸膛上。</br> “藥,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神嚴肅地說。</br> 盡管看不見神的真實容貌,琳瑯想他一定是皺著眉,像個古板的老夫子一樣訓斥不聽話的學生。</br> 不過,這句話聽得怎么這么耳熟來著?</br> 琳瑯想了想,“神,你又偷看我私藏的珍本了?”</br> 萬年的天國生活委實無聊,琳瑯只好讓一些下階天使到下界搜集一些故事話本,當打發時間來用。沒想到這其中還夾雜著一些穿越同仁的小說手稿,上頭運用了許多網絡詞匯,讓琳瑯看著格外有意思。</br> 神的領悟力倒是挺高的嘛,還知道在實踐中運用,一點兒也沒白費。</br> “沒有偷看。”</br> 神搖搖頭,認真地說,“你布下的結界拙劣,一眼就看穿了。”</br> 這是在炫耀呢炫耀呢還是炫耀呢?</br> 好氣哦,可是只能保持微笑,誰叫自己干不過這個天國**oss。</br> 但琳瑯向來不喜歡吃虧,她重新購進了一批“新資源”,然后在某個明媚的午后裝作不經意地提起,“哎呀,怎么回事呢,我明明把金穗夾在書里的呀,怎么不見了?神,你說這該怎么辦呀,這可是別人送我的生辰禮物呢。”</br> “你書里沒有金穗。”神說。</br> 上鉤了。</br> 琳瑯手指支著下巴,笑瞇瞇道,“神為何這么篤定里面沒有金穗?莫非是神又偷看我的新書了?”</br> 神:“……”</br> 這只小狐貍專門是挖坑等他跳吧。</br> 不等他捋捋思路,對方又拋出了一個圈套,“看完這些書之后,神有什么想法呢?”</br> 神:“……”</br> 他對這些暴露的小黃本沒什么看法。</br> “神喜歡上面還是下面呀?”</br> 這只小狐貍又接著問,眼里盡是得逞的笑意。</br> 神覺得自己不能這么被動,不然太跌份了。</br> 于是他抖了抖袖口,蛋定地說——</br> “神交。”</br> 琳瑯笑得樂不可支。</br> 這座原本空曠寂寥的光明殿,漸漸有了生機。</br> 下界有一座城鎮出現了妖獸肆虐的情況,與以往的小打小鬧有所不同,神察覺出了異常,想要去走訪一趟。</br> 琳瑯表示自己愿意跟隨。</br> 神的輪廓在光影中模糊不清,似是有些遲疑,最后說,“可以,不過下去之前,你先回圣光殿待幾天。路西法最近情緒低落,你既是他的妻子,那便好好開解他,別生了隔閡。”</br> 她抬頭看了看神座,垂著頭,聲音變得很輕,像琉璃窗外輕輕搖曳的花影。</br> “神……希望我們感情和睦?”</br> 她也沒等那位至高神靈回答,轉身便離開了光明殿堂,長長的淺藍色裙裾拂過地面,靜水掠過幾道漣漪,之后再無聲息。</br> 在光明神面前,這其實是一種十分傲慢無禮的舉動。</br> 往前推數萬年,一個自恃美貌的女性天使仗著神的幾分眷寵,有一回故意沒有行禮,想以此昭顯神對她的特殊,沒想到下一刻便被摔出了大殿,貶為下階天使,再也沒能靠近神半分。</br> 然而,這一次,神卻沒有發怒。</br> 一道光盤到他的肩頭,竟是一條通體發亮的小金蛇。</br> 金蛇吐著信子,似是在譏笑。</br> “神,你心軟了。”</br> 殿內一片寂靜。</br> 圣光殿在一重天,是路西法的專屬神殿。</br> 這萬年來,琳瑯一般居住在光明殿的側殿,讓這座神殿缺少了女主人的氣息,清冷的而有些令人發怵。</br> 她走進內室。</br> 淺黃色的帷幕下,有一道金色光影軟綿綿趴在床榻上,四肢敞開,倒像是某種水棲動物。</br> 對外,路西法是彬彬有禮、溫文爾雅的天使長,以二十歲英挺青年的面目示人,氣度沉穩,令人信服。</br> 沒想到天國副君也有這般孩子氣的睡姿。</br> 琳瑯看他玫瑰色嬌艷的唇瓣微微嘟起,像個要不到糖果的可憐孩子,忍不住用手指逗弄一下。</br> 突然,眼前漫開一片刺眼金光。</br> 下一刻,她就被人翻身壓在床上。</br> 大掌掐住她的脖頸,“你是誰,為何——”</br> 主人的聲音戛然而止。</br> 觸到的是一片細膩溫柔的肌膚。</br> 她柔軟的黑發灑落在繪有花紋的錦緞上,纖長的羽毛耳飾半隱在發間,泛著雪白圣潔的光澤。</br> 幻覺?</br> 這么真實?</br> 他這般想著的時候,不禁又捏了一下。</br> 嗯……好像還不小,比他想象要軟得多。</br> 琳瑯開口了。</br> “殿下,您可以把您的尊手挪一下位置嗎?”</br> 路西法順著她的視線往下一看。</br> “唰——”</br> 霎時,那英俊的臉龐紅得跟猴屁股一樣。</br> “我、我不是故意的。”</br> 對方沉默著沒有說話。</br> 路西法有些急了,她該不會以為自己是那種卑鄙無恥的小人,專門來占她便宜?</br> “你要是生氣,盡管打我,我絕不還手。”</br> 他抓住琳瑯一只手貼著胸口,本意是為了表明他的決心。</br> 琳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殿下的意思是,難道我不生氣,打你的話,你就還手了?路西法,我真沒想到你如此殘暴,居然還打女人。”</br> 什么叫倒打一耙,這就是。</br> 金發熾天使傻傻看著她。</br> 這話……還能這樣理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