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電視節(jié)目里看到,一個女孩為了尋找走失的弟弟,得到了許多人的幫助,仍舊沒有如愿,但她為了回報社會,回報這一份感動,注冊了一家尋人館,用她的熱心來幫助別人,收費也十分合理。莫眉第二天就找到了這家尋人館,地方不大,條件也很簡樸,她提供了彭卓童的照片和簡歷,只說他是離家出走的,希望知道他的哪怕是一丁點線索。女孩非常理解她,她說她會用一切民間的形式來尋找她的親人,包括上網(wǎng),發(fā)信函,也包括最原始的張貼尋人啟事,只要這個人尚在人間,就不可能沒有人見過他。</br>
女孩為彭卓童專門制作了網(wǎng)頁,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就有了反饋:</br>
死亡。</br>
死亡。</br>
此人于兩年前死于車禍。</br>
確切死因:車禍。</br>
兩年前與當紅影星莫億億同時遇難。</br>
還有人提供了當時報紙上的圖片和內(nèi)容。</br>
莫眉每天早出晚歸,行為詭秘,彭樹不可能不看在眼里,終于有一天,莫眉匆匆忙忙地準備出門,彭樹叫住了她:“我今天約了一個心理醫(yī)生,我們一塊到他那兒去?!?lt;/br>
“我不想去?!?lt;/br>
“不是想不想的問題,是我們都需要,我們需要心理輔導(dǎo)?!?lt;/br>
“我不需要?!?lt;/br>
“你還不需要?!我觀察你很多天了,莫眉你現(xiàn)在變得很反常,你在大街上毫無目的地亂走,我看了真揪心!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會出事的?!?lt;/br>
“我反正不會去看醫(yī)生,我所經(jīng)受的苦難,足夠輔導(dǎo)他們了?!?lt;/br>
“不要不相信科學(xué),也不是災(zāi)難深重的人就懂這門科學(xué)?!?lt;/br>
莫眉突然咆哮起來:“可是我懂我自己!我懂我的心!而這顆心在滴血!”</br>
彭樹再一次走過去,無聲地擁抱了她,撫慰地、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像對待嬰孩那樣。但他還是小聲地、懇求地說:“我們這樣下去不行,莫眉,無論多么嚴酷的現(xiàn)實,我們總得面對?!?lt;/br>
莫眉不再說話,已是淚流滿面。</br>
她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說,這個世界要多大就有多大,可是她要找的卻是他的兒子。</br>
列車是在正午時分進站的,四季如春的昆明剛剛下了一場薄雪,萬物的表層都結(jié)上了半透明的仿佛觸手即化的冰凌,宛如神話中的世界。據(jù)說這是二十多年沒出現(xiàn)過的景象了,不知對他來說,將預(yù)示著什么?!</br>
他以前從來沒有到過云南,這是一個令他感到完全陌生的城市,沒有人來接他,也沒有人在什么地方等候他,即使到了華燈初上的夜晚,同樣沒有一扇溫馨的窗口屬于他。</br>
他獨自一人,背著他的行囊,登上了長途公共汽車。</br>
山路,幾乎千篇一律的山路在眼前延伸,車速很慢,平行時也只有五十邁,如果上坡就只有三十邁了,而且還氣喘吁吁,隨時可能罷工似的。汽車的顛簸讓他感覺到道路的起伏不平,一路的風(fēng)景雖然秀美,但仍舊給人落后、貧窮、荒蠻之感。</br>
這個人就是彭卓童。</br>
那天晚上,他只不過多喝了幾杯,便沉沉睡去,人事不醒了。這一覺似乎睡了很長時間,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滿臉都是繃帶,但卻并不是躺在醫(yī)院,而像是在一套別墅里。眼前都是他熟悉的面孔,母親、凌叔叔、曉丹,他們無比專注地望著他,而且神情十分嚴肅。</br>
整容之后,所有的證件使他變成另一個人。</br>
這個世界是只認證件不認人的,姓名、性別、籍貫、出生地、出生年月、學(xué)歷、職業(yè)、住處,總之你的一切都由你的證件來證實。正因為如此,有些看上去難度很高的事,其實處理起來非常簡單,何況凌向權(quán)深諳此道。</br>
他像蝙蝠一樣,整天藏在昏暗的屋子里,“不許開燈!”他說。</br>
“你的樣子一點也不難看。”曉丹安慰他說。</br>
“可我不喜歡,這就足夠了?!?lt;/br>
“我們也不想這樣?!?lt;/br>
“你們?yōu)槭裁匆@樣?!”他在黑暗中痛恨地說。</br>
“你不知道發(fā)生了多大的事,很多人會死,也包括你?!保ㄎ赐甏m(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