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簡聽到商殷的死訊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傻的。</br> 沒等他懷疑到穆簡的身上,就見到了李鈺。</br> “你也來了?”</br> 李鈺拱手,“臣一直在陛下的身側,暗中保護陛下的安危。”</br> 他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李德壯就來氣了。</br> “你一直在陛下身邊,你還讓他傷成這個樣子?”</br> 李鈺道:“是陛下要求的。朝局紛亂,如果不能夠一舉鏟除,未來……陛下可能沒有未來。”</br> 李德壯端著藥碗的手微微收緊。</br> “那些人都鏟除干凈了嗎?”</br> “還沒,樹大根深,想要完全鏟除談何容易。目前,算得上成功的,是鏟除了商家。”</br> 李德壯瞳孔微震。</br> “商家?”</br> “是。商家內亂,一部分與梅家合作,另一部分,因了商老爺子被夷族抓走,暗中在和夷族合作。”</br> 穆簡瞳孔震顫。</br> “和夷族合作?”</br> “是,之前劫了好幾只信鴿,都是飛往夷族的。信件上真真假假,透了一些消息給夷族。季參謀的設計圖,也有零星泄露出去的。”</br> 李德壯受到了沖擊。</br> 李鈺拱手。</br> “夷族正在打聽畫出武器圖的人,還請季參謀保護好自己。莫讓賊人有可乘之機。”</br> 李德壯白了一張臉。</br> “他們知道是我了?”</br> 李鈺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br> “暫時不知。”</br> 他在將軍府截下的那只飛出去的信鴿腿上,綁著的本該是李德壯的信息,可商殷寫的,是另外一個人。</br> 商殷爹娘被擒,無奈與夷族合作,是為孝。</br> 真假摻半得將消息透露給夷族,是為忠。</br> 隱瞞了李德壯才是真正的武器設計者,是為義。</br> 李德壯攥緊拳頭,指甲生生掐進血肉,嘴唇顫抖。他深吸一口氣,“你是不是在騙我?”</br> “臣不敢。”李鈺拱手壓低了身子,“這些皆查有實證。陛下……沒和季參謀說嗎?”</br> 李德壯垂了垂眼眸。</br> 穆簡對他說的那兩個字——沒有。</br> 在耳邊回蕩。</br> “說了,只是說得不那么詳盡罷了。有卷宗嗎?我想看看。”</br> “有的,一會兒給季參謀送來。”</br> 李德壯道了一聲好,穩了穩呼吸,端著藥碗,推開房間的門進去。</br> 穆簡靠在床頭,手里拿著一本奏折,正看得不耐煩。聽到李德壯進來了,隨手將奏折一扔,丟在了床上。</br> 李德壯這才注意到床上灑得到處都是奏折。</br> “你可算來了。”</br> 李德壯把藥碗遞過去,“吃藥。”</br> 穆簡端過來,一口飲盡。喝的時候,眼睛卻落在李德壯的手指上,“指尖怎么紅了?”</br> 李德壯蜷了蜷手指。</br> “無礙,方才被藥燙了一下。”</br> 穆簡立馬放下藥碗,支起身子。李德壯以為他是要將自己的手拿過去吹吹,就沒動。誰知道他一張嘴,直接含住了他的手指。</br> 溫熱濕潤的觸感,讓李德壯傻了。</br> 穆簡松開嘴,抓著他的手指,吹了吹,“痛不痛啊?”</br> “……痛倒是不痛,你這樣我多少有點不好受。”</br> 穆簡擰眉,“為什么?”</br> “不讓播。”</br> “???”</br> 李德壯抽回手,“沒事,你躺好。再睡一覺。床上的奏折,不看我給你收了。”</br> “要看的。就是字太多了,累得慌。你說那些文人政客,一天到晚,怎么那么能說?干脆下次,我在朝堂上規定,一個人只許說十句!”</br> “胡鬧。”</br> 穆簡握住李德壯收拾奏折的手,笑盈盈的。</br> “你給我念嘛。”</br> “這是你的奏折,是機密,我怎么能看?”</br> “你連我身上的機密都看了,這有什么不能看的。”</br> “……”</br> 穆簡纏著他的手,黏人的就像個孩子,“快念嘛,快念嘛。”</br> 李德壯沒轍,幫他念奏折上的內容。大部分都是邊關的軍情折子,說計劃進行的非常的順利,夷族那邊現在亂成了一鍋粥。</br> 暗哨留意到有百姓想要偷偷潛入渭城,尋求生機,結果還沒出城就被攔下來了。夷族王有意封城,將感染了“尸毒”的百姓全都給燒死。這消息走漏了,民怨沸騰。</br> 李德壯:“是時候給他們最后一擊了。”</br> “嗯,鋪墊了這么長時間,總算是要收線了。可真是累死了。”穆簡換了個姿勢賴在李德壯的身上,“戰爭結束以后,你便和我回京城吧,好不好?”</br> 李德壯放下手上的折子。</br> “我還沒想好。”</br> 穆簡不滿得嘟嘴。</br> 李德壯將他從自己身上推下去,幫他蓋好被子,哄著他休息。穆簡睡著后沒多久,李鈺送來了商殷的卷宗。</br> 李德壯接過來的時候,手都有點顫抖。</br> 他知道這個卷宗里寫的,會是另外一個商殷,另外一個他不認識的商殷。他有點害怕面對。</br> 李德壯深吸一口氣,拆開了卷宗。</br> 商家的爭斗,從一年前便拉開序幕。當年商老爺子為商殷定下的那一門親事,其實是為了擴大鞏固,商殷的勢力,以便他將來能夠在商家站住腳。</br> 婚事被商殷自己攪黃了,商殷的勢力不夠,商家其他人就動了歪心思。</br> 為了穩固增大商殷的勢力,商老爺子邊關走了一趟,希望能夠開辟出一條商道來。這被商家另一派盯上,做了個局。商老爺子就被夷族抓住了。</br> 有了商老爺子,商殷投鼠忌器,陸陸續續給夷族傳遞了一些消息。</br> 李德壯心情沉重。</br> 后背突然感覺到一陣暖意。</br> 他以為是自己是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一抬頭才意識到是穆簡給他披了一件披風。披風上帶著他的溫度。</br> 手上的卷宗被穆簡抽走。</br> “李鈺這個人,真是越大,膽子越大,竟敢背著我,把這都給你看了。”</br> 明明不是冬天,可李德壯覺得冷,攏了攏身上的披風。</br> “我信錯了人,給你惹麻煩了。”</br> 穆簡嘖了一聲,“季參謀和我這般見外,是不是討打?”</br> “……不是。就是覺得……”</br> 穆簡的手突然貼上了李德壯的臉頰,將他后面的話全部都堵了回去。</br> “商殷有他的苦衷和迫不得已的理由。他雖然通敵叛國,瀉了不少的消息出去,但始終沒有出賣你。所以,季參謀并沒有信錯人。”</br> 李德壯抿唇。</br> 心頭的陰霾,被人拂開了一點點。</br> 穆簡握著他的手,“你不必因此傷懷。”</br> 李德壯呆呆地看著他,對他這樣的溫柔有些無所適從。</br> 心尖酥了酥。</br> 穆簡貼上他的唇,笑了笑。</br> “季參謀這般良善,當真是適合做我的皇后。你負責仁慈寬厚,我負責陰暗殺伐,當真是天生的一對。這世上可真是沒有人比我們還要般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