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簡把李德壯拖進了房間。</br> 下人們眼觀鼻,鼻觀心。不一會兒就聽到屋子里面東西翻倒的聲音。</br> 偶爾混著一兩聲顫抖的驚叫。</br> 屋里的動靜漸漸小下來。</br> 突然一聲悲鳴從屋內(nèi)傳出。</br> 像一頭瀕死的小獸,對生存失去了一切的希望,發(fā)出的,就連聞?wù)叨加X得悲痛的聲音。</br> 門再打開的時候,穆簡衣衫有些亂,叫人備下熱水。</br> 送水的人,半只腳都還沒踏進去,就聽到冰冷的聲音。</br> “別抬頭。”</br> 一群人,哈著腰,低著頭,把一桶一桶的水往里面運。</br> 偶爾能聽到耳斯鬢磨的聲音,從屏風(fēng)后面?zhèn)鬟^來。</br> “眼睛這般紅,跟小兔子似的……真好看!”</br> 有些嘶啞的聲音傳出,“穆簡,你答應(yīng)了的。”</br> 穆簡的聲音充滿了迷戀,哄他一般的,溫柔繾綣得說:“放放放!只要李侍衛(wèi)疼我,我什么都聽力李侍衛(wèi)的。”</br> 外面的熱水備好了。</br> 最后一個出去的人很有眼色的關(guān)上了門。</br> 穆簡抱著李德壯走過去,將他泡進溫熱的水中。自己也跟著進去。</br> 替他揉,替他洗。</br> 他腆著臉問:“我對你好不好?”</br> 李德壯不想理他。</br> 穆簡就自問自答,“自然是好的。”</br> 他著迷般得摸摸他的臉,被他躲開了也不生氣,指著自己肩膀上的牙印,“瞧你咬的。”</br> 李德壯瞥了一眼。</br> 那圈牙印很深,很紅,透著血絲。一看就知道咬下去的人使了多大的力氣。</br> 李德壯心道:沒咬下一塊肉,真是便宜他了。</br> 穆簡卻全然不覺疼似的笑起來,捏住他的下巴,不許他躲,寵愛得親了親他的嘴角。</br> “咬得真好看,我好喜歡。”</br> “……”</br> 李德壯已經(jīng)崩潰了。</br> 還能在崩潰的基礎(chǔ)上,再崩潰!</br> 果然,不能和變態(tài)瘋子,一個思路。</br> 穆簡捏捏他的臉,“跟小貓似的,真叫人喜歡。”</br> 李德壯冷著臉,“大庭廣眾,你也不怕人知道。”</br> “怕,怎么不怕,所以我都輕輕的,就怕你的聲音被人聽去了。那我能慪死。非得殺了他們,才能暢快。”</br> “……”</br> 穆簡圈著他,握著他的手。</br> 李德壯惡心他碰,要掙開,卻被穆簡死死鉗著,紋絲不動。甚至穆簡還想掰開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br> 李德壯不愿意,他就湊過來親他。</br> 李德壯受得住東邊,受不了西邊。不僅被強制牽手,還被啃了一口。</br> 李德壯滿臉寫著不開心。</br> 穆簡就像是看不見似的,開心得像個小孩子,興奮得抱著他,絮絮叨叨說了好多情意綿綿的話。</br> 最后李德壯是怎么出浴桶的,他完全沒有印象。</br> 一覺醒來,外面天已經(jīng)大亮。</br> 他半夢半醒的時候,就感覺到有熱氣拂在臉上。</br> 毫不意外的,他睜開眼就看到了穆簡。</br> 少年人睡得很熟,姿態(tài)很依戀。睡著的樣子也很乖,根本看不出是個瘋批。</br> 當然他之前隱藏得太好。</br> 李德壯也沒能看出來。</br> 他翻了個身,不想看到這個人。才剛面朝里,穆簡就貼了上來。</br> “醒了?”</br> 李德壯沉默不理。</br> 穆簡在李德壯的后頸蹭了蹭,親了親,摟著他的腰。</br> 李德壯聲音冷淡,“殿下該起了。”</br> 穆簡摟著他撒嬌,“再抱一會兒嘛。”</br> 李德壯兀自看了一會兒墻壁,突然問道:“殿下要怎么樣,才肯放過那些人?”</br> “啊……”穆簡像是被問住了似的,等了一會兒,“我收了有四十多幅李侍衛(wèi)的畫,你愿意同我試一個,我就放一個,好不好?”</br> 李德壯閉了閉眼睛。</br> 良久,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br> “好。”</br> 穆簡興奮得撐起身子,眼睛里閃爍著耀眼的光芒。</br> “真的嗎?真的可以試嗎?”</br> “嗯……”</br> 穆簡一頭扎進李德壯的懷里,像個毛頭小子,全然不像那個,力氣大到,反手就能把他摁死的瘋批。</br> 李德壯的目光落在虛無。</br> 四十多張圖,并不需要四十多天……</br> 自那之后,李德壯比之前要主動的多。</br> 他們甚至搬到了一個院落居住。</br> 這一轉(zhuǎn)變,簡直讓穆簡樂得忘乎所以。</br> 他常常出門,去做什么,李德壯也不知道,只知道每次回來。少年人都一身風(fēng)華,進了王府的大門,將披風(fēng)一脫,也不看旁邊的下人接沒接住,興沖沖地奔到自己的院子。</br> 才邁進院門,就看到李德壯靠在美人榻上,懶洋洋的看書。</br> 穆簡心口跳了跳,步履匆匆。</br> “李侍衛(wèi)是在外面等我嗎?也不嫌熱?臉都曬紅了。”</br> 穆簡說著拿了本旁邊的書,替他擋陽光。自己也跟著湊過去,“在看什么?”</br> 李德壯不喜歡他的靠近,把書一扔,不看了。</br> 穆簡笑起來。</br> 轉(zhuǎn)頭對身后的人說:“你瞧他,脾氣這樣大。”</br> 李德壯這才注意到,穆簡的身后站著一個人。</br> 這個人,他是認識的。</br> 太子還在世的時候,這個人是東宮的侍衛(wèi)長,據(jù)說頗有本事。上次穆簡遇刺,穆簡說,救他們的人,也是李鈺救的他們。</br> 當時李德壯一位時巧合。</br> 現(xiàn)在看來不是。</br> 李鈺早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就替穆簡賣命了。</br> 而穆簡也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彎腰將書撿起來,落在上面的灰也不拍,隨手丟在了一邊。</br> “辦得怎么樣了?”</br> 李鈺顧忌得看了一眼李德壯。</br> 他知道李德壯在殿下這里不一般,但拿不準這些事情,是不是可以說。打量了一會兒穆簡的神色,才緩緩開口。</br> “已經(jīng)準備好了,弓箭手就埋伏在府外。只需要一聲令下,就能夠射殺五殿下。”</br> 李德壯眼睛都瞪大了。</br> “你要在王府行兇?”</br> 穆簡咧嘴一笑,“是呀。”</br> “你不怕嗎?”</br> 穆簡笑得眼睛彎彎的,“李侍衛(wèi)是在擔心我嗎?”</br> 李德壯心道:我怕你拖我下水!還有幾幅圖,他就能夠把那個院子里面的人都放走了!</br> 到時候他就沒有了顧忌。</br> 穆簡捏著他的手。</br> “你放心,我自然沒有那般莽撞。舍不得李侍衛(wèi)做寡婦。”</br> 李德壯沒想到穆簡在外人面前竟也這般口無遮攔,一張臉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揚起來,直接一巴掌揮上去。</br> 穆簡抓住了他的手腕,將人往懷里一帶。</br> “怎么又打我呢?這都第幾次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