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走了。</br> 帶著穆簡的話,回到了夷族。</br> 李德壯站在城樓上,看著王女的背影。雖然是個女子,身形消瘦,在邊關的寬闊平原上,就像一只螞蟻一樣不起眼。可她的肩上,還是扛起了夷族的家國萬民。</br> 穆簡走到他的身邊,第一個動作就是要拉他的手。</br> 兩只手就快要碰到一起了。</br> 李德壯說:“別碰我。”</br> 穆簡的手僵住了。</br> 李德壯轉身行禮,“陛下。”</br> 穆簡不悅,知道他是在外頭,有所顧忌。</br> 眉毛都皺著,隨意擺了擺手,讓他平身。</br> 兀自嘀咕道:“平日也沒見你這般守規矩,現在倒是和我守起規矩來了。”</br> 李德壯顧著周圍的人,回嗆,“我幾時不和你規矩了?”</br> 穆簡平靜地看著李德壯,緩緩道:“昨日,我讓你過來,讓我抱一會兒,你不肯。前日,我想拉你的手,你也不肯。今日上午,讓你過來陪我睡一覺,你也不肯。私下里,我就不是皇帝了?”</br> 李德壯心里大聲反駁。</br> 你私下里就是個流氓!</br> 穆簡看著他瞪自己,沒氣,反倒笑了起來。與他并肩而立,指著遠方,“那邊,就是幽云十三州。”</br> “嗯。”</br> “快了。”</br> 李德壯偏頭看他。</br> 穆簡也看著他,“我就快和你在一起了。”</br> 邊關的風很急,很猛,將他的話一字不落得傳到了李德壯的耳朵里。催的心肝都是熱的。</br> 他想,一定是這風太吵了。</br> *</br> 夷族不答應。</br> 幽云十三州的范圍實在是太廣了。</br> 穆簡沒心情和夷族的人廢話,他現在恨不得直接殺進夷族的宮殿,把刀架在夷族那個皇帝的腦袋上,讓他把幽云十三州割出來!然后拐著李德壯回京城過日子!</br> 劉勇立在沙盤前,“這一仗是免不了了。邊關冬天來得早,就怕這一仗會打到冬天,到那個時候,我們的勝算就不大了。”</br> 蒙將軍點頭。</br> “而且陛下也不能一直在邊關,若是朝中生變,后果不堪設想。”</br> 穆簡平靜地看著面前的沙盤。燭火將他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生出幾分凌厲之感。讓人感覺,他不是立于沙盤之前,而是立于天下江山之巔。</br> 李德壯忽然有點后悔。</br> 兩軍交戰,有勝有敗,每一場都是生與死的搏斗與較量,不能松懈。更不能大意。可他給了穆簡一個約定。并且穆簡在為了這個約定努力,他怕穆簡莽撞。</br> 這會議沒能討論個結果出來,便散了。</br> 穆簡疲憊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抬眸看到李德壯沒走,展顏笑起來。</br> “沒走,是在等我嗎?”</br> 李德壯沉了一口氣,“我有話同你說。”</br> 穆簡眉尖微蹙。</br> 李德壯神情凝重。</br> 穆簡看了他兩秒,“我不想聽,你別說了。”</br> “……”</br> 這人,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br> “那我也要說,穆簡,我覺得要不我們那個……”</br> “那個什么?!”已經走到門口的穆簡豁然回頭,沉沉的目光牢牢地鎖在李德壯的身上,恨不得將他的一分一毫,都牢牢地刻在眼睛里,讓這個人永遠都離不開自己。</br> “你后悔了是不是?你總想著你自己難受,你自己痛,那你想過我沒有?!你有跟我說過一句喜歡嗎?你假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會難過?有沒有想過,我沒了你,可能會活不下去?”</br> “你別激動。”</br> “我怎么能不激動?!”穆簡三步并兩步得走到李德壯的面前,“我好不容易有了機會!”</br> 穆簡一把抓住了李德壯的手腕,眼睛都紅了,困獸似地。</br> “你好不容易給了我機會的!”</br> 李德壯被他嚇了一跳。</br> 重逢之后,穆簡一直都挺正常的,卻沒想到,今天不過是開了個頭,就讓他瘋成這個樣子。</br> 就好像,穆簡他就是瘋了。</br> 內里早就壞透了,只是表面光鮮亮麗。</br> 李德壯一咬牙,抱住了他。</br> 穆簡趴在李德壯的肩膀上,聲音喃喃,“我不想逼你的,不想惹你不高興的。可我快不行了,李侍衛……我快不行了……”</br> 李德壯拍著他的后背。</br> “我沒有說要毀約,沒有的,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想要改一改,我怕你太急,影響戰局。”</br> 穆簡站直了身子,目光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潮涌動。</br> 李德壯被看的心都顫了顫,生出幾分心慌來。</br> 以前穆簡只是皇子,現在人家是皇帝了。</br> 捏著天下萬民的生殺大權。</br> 他相信,只要他說錯一句話!</br> 絕對會被摁在這個沙盤上干到死!</br> 李德壯嘗試組織語言。</br> 穆簡也不著急,伸出手,緩慢地摩挲著李德壯的臉,眼眸深沉,“李侍衛怎么不說了?”</br> 李德壯看了看他。</br> 想起一句至理名言。</br> 沒有什么是一個么么噠解決不了的。</br> 他咳了一聲,碰了一下他的嘴唇。</br> 穆簡愣了。</br> 李德壯又碰了一下。</br> 穆簡眼里的紅慢慢退去,嘴角微微揚起,“這是在做什么?”</br> 李德壯清了清嗓子,覺得自己特別像啄木鳥。</br> “我就是想你冷靜冷靜。”</br> 穆簡圈著他,靠在沙盤上。</br> 他們許久沒有這樣親近,更是破天荒的心甘情愿地親了他。穆簡興奮到靈魂都在發顫,恨不得直接把人的衣服給扒了。</br> 他笑盈盈地問:“你這是在做什么?”</br> 李德壯話都到嘴邊了,被這一句打斷,臉沉了沉,準備重新開口的時候,穆簡又問,“怎地不說了?你方才在做什么?”</br> 李德壯深吸一口氣,有點自暴自棄得說:“親你!”</br> 穆簡笑起來。</br> 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br> 恍惚間,好像他們還處于年少的時候。</br> “你這叫親啊?”</br> “嘴碰嘴,不叫親叫什么?”</br> 穆簡勾了勾唇,“我教你,真正的親,是什么樣的。”</br> 李德壯瞪大眼睛,本能拒絕。</br> “等會!我還有話說!”</br> “一會兒說。”</br> 穆簡扣著他的后腰,一翻身,將人蠻力得壓在了沙盤上。李德壯越掙扎,他抱得越緊。嘴皮就叫這個人給磨破了。</br> 沙盤上的幽云十三州的小旗子,倒了個干干凈凈,沒有一個是站著的。</br> 李德壯眼神哀怨,沾了一頭的沙,一腳踢在穆簡的腿上。</br> 穆簡笑盈盈的。</br> “天底下敢踢皇帝的,也就你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