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輝村,說是村,但其實比之前的那座小城也不小。</br> 當年先皇帶兵親征,曾失敗落難至此,為當時的太后母家所救,因此逃過一劫,還收獲一段良緣,傳為佳話。</br> 圣輝村也名聲大振,成為四里八鄉最有名最繁華的村子,還修了座道觀,觀主和朝廷官員一樣,享有俸祿。</br> 這也算是頭一份兒的殊榮了。</br> 時遷揮著馬鞭,遙望幾百米處的村口,贊嘆道:“貨比貨得扔,這村比村也是要氣死人的。百小哥兒,你是第一次來嗎?”</br> 百勝額角的青筋跳了跳,已經數次告訴時遷,不要叫他“百小哥兒”,但根本沒用,他也認了。</br> “是。”</br> 時遷回頭看看馬車內:“王妃,現在進村嗎?還是在村外喝幾口圣泉水?”</br> 南昭雪挑簾:“什么圣泉水?”</br> 時遷笑道:“您也是頭回來吧?圣泉水就是圣輝村一口甜井里的水,喝了它可強身健體,保平安的!”</br> 南昭雪眼中含笑:“這是先皇他老人家在天上保佑的緣故嗎?”</br> “那當然!”時遷語氣堅定,“先皇他老人家仁慈,在水里散了神力和福氣的。”</br> 南昭雪看一眼封天極:“那不必了,別人需要喝水,我家王爺不用,先皇仁慈,定不會因為他孫子不喝這口水就不保佑了。對吧,王爺?”</br> 封天極:“……”</br> 時遷眼珠轉了轉,王妃說得好有道理,上次他來的時候還忍痛花幾十文喝了一小碗,現在好了,跟著王爺王妃,不喝泉水也能有福氣!</br> 省了幾十文錢,就像發了筆小財,時遷心情大好,一甩鞭子:“嘿嘿呀,依兒呀,哎嘿哎嘿依兒呀!”</br> 百勝:“……”</br> 南昭雪在車里笑出聲,臉都微微泛紅,封天極本來窘迫得不行,見她笑得開心,也忍不住跟著笑。</br> 馬車進村,找個小客棧住下。</br> 一行四人,本來百勝想著要三個房間,但時遷湊到柜臺前:“要兩間。”</br> 百勝瞪大眼睛:“什么?”</br> “兩間,我和你一間,”時遷把多余的銀子收回來,塞給百勝,“主子有錢,咱也得省著點,是不是?你娶媳婦了嗎?”</br> 百勝驚掉下巴,時遷以過來人的語氣說:“多攢錢,準沒錯。”</br> 百勝想想之前被拿走的錢袋子,默默哀痛一瞬間。</br> 南昭雪推開窗子往外看,后窗外面的景色還不錯,不遠處是條河,河邊有小樹林。</br> 她心頭微動:“王爺,這是那條河嗎?”</br> “不錯,”封天極低聲說,“這條河可以說是村里的生命河,以前這只是個普通村子,好多人就是依靠這條河為生。”</br> “現在呢?有先皇的庇佑,賣泉水也成了發家致富的生意?”南昭雪問。</br> 封天極:“……”</br> 南昭雪想起風景區的各種買賣,也就能理解:“王爺也不用不好意思,這事兒和你也沒關系。只能說這里的人們有經濟頭腦。”</br> 她話峰一轉:“普通百姓尚且如此,那么,道觀的觀主,和村里的里正,又能賺多少錢?”</br> 封天極看向窗外,迎著風低聲呢喃:“那就得親自去看一看了。”</br> 初到這里,他們休息半天,時遷和百勝隨意活動。</br> 南昭雪給時遷一些碎銀,讓他在街上打聽點消息,時遷眉開眼笑。</br> “王妃,有沒有人您跟說過,您是月色與雪色之間的第三種絕色?”</br> 南昭雪眉心跳了跳:“誰跟你說的這種話?”</br> “不是跟我,是老閣主以前對村里的一個姑娘說的。”</br> 時遷暗暗得意,這話聽著多文雅,一聽就是有才學!</br> 南昭雪撫著額頭,看到封天極臉上露出想要揍人的表情,急忙擺擺手讓時遷出去。</br> “他說的那是什么話?”封天極擰眉。</br> 雖然不像什么壞話,但他覺得由時遷來說,不太合適。</br> “別理他,我會叮囑他少說怪話,”南昭雪岔開話題,“王爺帶了地圖?不如拿出來看看,先了解一下這里的地形和勢力。”</br> “好。”</br> 封天極早就做了準備,關于圣輝村的一切,已經調查清楚。</br> 資料地圖一樣樣攤開在桌子上,南昭雪先看地圖,手指點住那條河,緩緩移動。</br> “河經過道觀?”南昭雪心里涌起一股異樣。</br> “嗯,”封天極的目光順著她滑過的地方掠過,“而且還是半包圍之勢。”</br> “觀主是個什么樣的人?”</br> “觀主原本是個巡方道士,一年前來到觀中借宿,被原來的觀主相中,說他有慧根,乃是上天的旨意,所以就留下他,力薦他為下一代觀主。”</br> “若是尋常的道觀也就罷了,偏偏是這里,據說這位觀主百般推辭,還是夜里后山靈樹顯靈,突然間香氣四溢,后山中的小獸都聞香而來,圍著靈樹久久不愿離去,如癡如醉。</br> 老觀主說,乃是祥瑞,是新觀主帶來的,于是,很多百姓也自發來求,請新觀主留下。”</br> “后來呢?新觀主就順勢留下了?”南昭雪唇邊帶笑。</br> “不錯,”封天極也笑了笑,“這位新觀主上任之后,也的確有些本事,很多事情都預料得準。</br> 比如去年夏天連降大雨,趙冬初也十分擔憂,曾冒雨前來,村里的百姓卻說,早早得到觀主提醒,挖了排水渠,所以,也是有驚無險。</br> 因此一事,百姓對觀主更加推崇。”</br> 南昭雪從來不信鬼神,有了這一點堅定的信念,她認為所有的古怪都是人為。</br> 聽完封天極說的這些,她覺得,一切都是從那棵靈樹散發的古怪香氣而起。</br> 沉思半晌,她問:“那新觀主即任之后,老觀主呢?去哪了?”</br> 封天極微詫:“為何還會問起老觀主?”</br> “若說新觀主厲害,那更厲害的,不應該是老觀主嗎?老觀主慧眼識人,看出他的厲害。”南昭雪語氣帶笑,“所以,老觀主人呢?”</br> 封天極嘆口氣:“死了。”</br> “怎么死的?”</br> “據說是坐在靈樹下,自然逝世了,臉上還帶著笑。”</br> 南昭雪手指輕叩桌沿:“王爺,這一次,我們的對手可不一般。”</br> 封天極眼中的笑意一閃即過:“你的意思是,這座道觀有古怪?”</br> “何止,道觀里的人,那棵靈樹,都有古怪,”南昭雪語氣淡淡,“王爺,來之前你說,道觀中有人可以預知未來,就是指的這位觀主嗎?”</br> “不是,”封天極搖頭,“說來也是神奇,這位靈女來路成謎,據說是不知何時落到樹梢,正在沉睡,下面的人燒香求拜,才吵醒了她。”</br> 南昭雪笑得意味深長:“靈女?竟然是個女子?”</br> 這座道觀,越來越有意思了。</br> 恰在這時,后窗外突然傳來嘈雜聲,還有人兇狠地大叫:“站住,放開那個女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