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綃心里天人交戰。</br> 她鼓足勇氣問南昭雪:“敢問您是哪位王妃,我一介女流,又沒有什么本事,即便是出了京城,恐怕……”</br> 南昭雪輕笑,目光清冷:“紫綃,你是一介女流不假,可不是沒本事。你放心,本王妃答應送你出京城,就一定做得到,你想去哪,保你一路無憂。至于其它的……”</br> “也要看你值不值,本王妃欣賞聰明有膽色的人,但不接受坐地起價。”</br> 她手指間輕輕轉動一顆珠子:“本王妃覺得你有價值,今天才費心與你一見,如果你覺得非你不可,那你就錯了。你覺得,在已經知道你身份的情況下,你今天還走得了嗎?”</br> 紫綃心口狠狠一跳,瞬間又跌回現實。</br> 不錯,她真是被“自由”兩個字沖昏了頭。</br> 對方知道她的底細,當即斬殺了她都是可以的……</br> 她目光忽然落在那枚珠子上,眼睛緩緩睜大:“你……那是……”</br> 南昭雪不動聲色:“看來是認識。”</br> “王妃,”紫綃感覺自己的嘴唇都在微微顫抖,“敢問,這珠子的主人呢?她也……恢復自由了嗎?”</br> 她問出這話,自己都沒有什么底氣。</br> 南昭雪似笑非笑,沒有回答。</br> 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br> 紫綃喃喃自語,也聽不清說的是什么。</br> “好了,本王妃找你來,是想聽點有用的東西,”南昭雪打斷她,“就從這顆珠子說起吧。”</br> 紫綃吞了口唾沫:“珠子的主人叫慧娘,她還有個別名,叫夢囈師,用的就是這顆珠子。</br> 這珠子乃是用蠱蟲的眼睛所煉化,十分玄妙,歷代夢囈師都視若珍寶,但也沒有見誰能夠把它的效用完全挖掘出來。”m.</br> 南昭雪敏銳的抓住一個關鍵詞“歷代”。</br> 她心頭微震。</br> 也就是說,這些人并非一日之功,甚至都不是一代人。</br> 她沒打斷,聽紫綃繼續往下說。</br> “慧娘的地位不低,又是蠱晴珠在手,所以為人十分傲氣,平時根本看不起我們,再加上,她手里的珠子邪性,可以操控人的思想,所以我們都不敢和她親近,她的人緣也不怎么樣。</br> 花自芳則不同,她總是笑瞇瞇的,雖然……手段也殘忍,但只要聽話,那些手段就不會用上。</br> 前幾年花自芳和慧娘發生矛盾,慧娘不得人心,最終負氣而走,聽說她是要去獨自完成一個任務,要干一件大事。</br> 現在看來……”</br> 現在看來,任務沒完成,蠱睛珠都丟了,只怕人也沒了。</br> 紫綃如是想,心里對南昭雪更添幾分畏懼。</br> 南昭雪略一點頭:“你們到底是什么人?”</br> 紫綃苦笑:“我是什么人,我早就忘了,只記得好像逃難,家里人都死光了,遇上她們的戲曲班子,以為是被好意收留……”</br> 紫綃的臉白了白,不用說,她也是經歷過那些非人的折磨,一步步熬過來的。</br> “她們呢?是什么人,花自芳,慧娘,收留你們,訓練你們,總歸是有原因和目的的。”</br> “這……妾身不知,”她像是怕南昭雪不相信她,“妾身真的不知,剛才說的慧娘那些,還是因為妾身跟著花自芳時間長了,今天聽一耳朵,明天聽說一句,慢慢積累起來,自己猜出來的。”</br> “花自憐,你知道嗎?”</br> “知道,她好像變了容貌,不過,變容貌之后就沒有再見過。”</br> “花自芳,就是你們的最高首領?”</br> 紫綃想了想,緩緩搖頭。</br> “什么意思?”</br> “妾身不知,”紫綃猶豫道,“似乎是的,因為妾身這么多年也沒見過其它的人,不過……”</br> “繼續說。”</br> “不過,妾身有一次無意中,看到有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人來找她,花自芳雖是風塵女子,但實則十分傲氣,對那些男人低眉順眼,卻不曾真正瞧得起他們。</br> 那一次,妾身卻覺得,她對那個神秘人似乎十分尊敬。”</br> 南昭雪手指輕轉蠱睛球:“花自芳人在哪?”</br> 紫綃又咬住嘴唇,半晌才緩緩說:“妾身若是說了,王妃什么時候能送妾身出城?”</br> “隨時,只要你想走。”</br> “王妃有所不知,若是妾身就這么走了,花自芳一定會知道,即便她被抓,還有其它的人在,她們這些人不會輕易放棄,而且神蹤隱秘……”</br> 明白了,她是擔心,花自芳那些手下,會不死不休的追著她殺。</br> 畢竟那些人個個神秘,她在明,別人在暗,不能成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br> 南昭雪漫不經心道:“你放心,本王妃既是答應你,就不會沒有準備。</br> 送你走,不只是讓你消失京城,而是讓你消失在人世間,花自芳的人都只會以為你是死了,不會再追殺。”</br> 紫綃心頭微松,看南昭雪的應對,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什么都想到了。</br> 她深吸一口氣,掌心滲出汗,決定放手搏一搏。</br> “兩日,等我回去收拾細軟,就請王妃送我離開,離開之時,我會把花自芳的藏身之處寫在信中,交予王妃。”</br> 南昭雪抬眸,冷冽的目光直刺對方眼底。</br> “紫綃,本王妃剛才說過的話,你是沒記住,對吧?”</br> “本王妃說過了,不要坐地起價,更不要妄談條件。”</br> 南昭雪聲音平靜,卻字字殺機。</br> “要么,今天死在這里,要么,回答本王妃的問題。”</br> 紫綃:“……”</br> 她臉色漲紅又轉青白,思索半晌一狠心道:“還請王妃能夠信守承諾!不過,我曾經發過毒誓,不能說出花自芳的行蹤,否則就天打雷轟,不得好死。”</br> 南昭雪看著她不說話。</br> 她又道:“我不能說,但我可以寫出來。”</br> 南昭雪:“……”</br> 崔嬤嬤立即準備紙墨,紫綃上前,提筆寫下一行字。</br> 南昭雪掃一眼,眸子頓時一縮。</br> “當真?”</br> 紫綃福了福身:“妾身不敢欺瞞王妃。”</br> “回府!”</br> 南昭雪立即起身。</br> 紫綃跟在她身后,心里奇怪,這位剛才還穩如泰山,怎么突然就……</br> 走到院門口,那個小丫環還正在張望,看到南昭雪率先出來,不禁愣了一下。</br> 再往后看,才看到紫綃,趕緊小跑著迎上來。</br> “綃姑娘,這是怎么回事……”</br> 紫綃微微搖頭,這小丫環是她嫁到兵部侍郎府以后,侍郎派給她的,機靈也點眼力,對她也算不錯。</br> 但是,她馬上就要離開,是斷然不能讓這小丫環知道的。</br> 一會兒到了馬車上,還得編個借口騙過她才行。</br> 到了山下,各自上馬車,南昭雪的馬車在前面走,紫綃刻意讓馬車走在后頭,拉開一點距離。</br> 走出不過兩三里,馬車突然又停住了。</br> 紫綃一臉不高興,丫環剛要挑簾問怎么回事,有人搶先一步進入馬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