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目光掠向座位周圍。</br> “怎么了?”封天極低聲問。</br> “長公主不見了。”</br> 封天極往那邊一看,的確是。</br> 他正想派人去找一找,忽然,不知從何處飄來一陣樂聲。</br> 這聲音飄緲,高遠,似從天上來。</br> 殿內不知誰驚呼一聲:“看門外!”</br> 眾人隨即看向門口,就見殿外兩棵樹之間有無數(shù)晶晶亮的東西正在灑落。</br> 映著燭火燈光,格外夢幻。</br> 亮粉還未灑完,又有一名女子慢慢從空中降落,她穿著月白色舞裙,挽帶在身后飛舞,如月中仙子降落人間。</br> 她懷中還抱著琵琶,手指輕輕撥動,聲音猶如天籟。</br> 落到地上,她連舞邊彈,緩緩到殿內。</br> 眾人這才看清,原來是長公主!</br> 長公主的舞不是絕佳,琵琶彈得也并非無雙,可這個出場實在太讓人震撼,完全讓人忽略了其它。</br> 封天極嘴角微勾,湊到南昭雪耳邊說:“雕蟲小技。”</br> “我看也是,”南昭雪深以為然,“那兩棵樹上,定然安放了機關。”</br> “早知道就在剛才出手,把她從半空中打下來,”封天極十分后悔。</br> 南昭雪:“……”</br> “她這是早就計劃好了,要重新正名,以這種驚艷的方式,讓人們記住她,忘記曾經(jīng),”南昭雪一眼看穿長公主的心思。</br> 封天極短促笑一聲:“就憑這?”</br> 一曲舞罷,掌聲雷動。</br> 不少文官連連點頭稱贊,有的還說了幾句酸詩,極盡拍馬屁之能。</br> 長公主俏臉微紅,抱著琵琶上前,對皇帝行禮:“父皇,兒臣獻丑了,適方才見吳離公主一舞,便想著禮尚往來,我們也可舞一曲,兒臣沒別的本事,不能為父皇分憂,只有這點小才藝。”</br> 皇帝笑著點頭:“好,你能有此心,朕很高興,回座位歇息吧,稍后有賞。”</br> “兒臣不敢受賞,不如轉贈給此次負責守衛(wèi)宮城的神策軍,以慰他們這段時間的辛苦。”</br> 皇帝哈哈大笑:“好,好,都有賞。”</br> 南昭雪無聲冷笑,這種話也能說得出口,臉皮真厚啊。</br> 長公主心中歡喜,抬著下巴,一改今天剛來時的陰沉,又恢復往日的驕傲張狂。</br> 她知道,皇帝這是原諒她,既往不咎了。</br> 她得意忘形,沒有回座位,而是轉頭看向南昭雪。</br> “早聽說戰(zhàn)王妃也是驚艷才絕,讓人佩服,不知能否也展示一下才藝?你們商戶女,應該是從小就培養(yǎng)各種才藝吧?這樣才能有機會嫁入高門,是不是?”</br> 原本熱鬧歡笑的場面又倏地一靜。</br> 都知道戰(zhàn)王妃出身不高,可沒想到長公主會這樣當眾提起。</br> 封天極臉色當即沉下來,就要起身反駁。</br> 南昭雪輕輕按住他,對皇帝詫異道:“父皇當初賜婚,是看上了兒媳的才藝嗎?您覺得兒媳的哪項才藝,能比得過長公主?兒媳實在惶恐。”</br> 皇帝:“……”</br> 南昭雪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br> 當初賜婚,除了當年南昭雪的外祖為皇商時曾立下一個大功,那時皇帝還是皇子,這個功勞就落在皇帝身上,他欠南家一個人情。</br> 再后來就變了味道,為了牽制封天極,給他找個出身低的王妃,南昭雪就成了他的絕佳人選。</br> 美其名曰:沖喜。</br> 但是當著這么多朝臣官眷,還有使團的面,無論哪種他都說不出口。</br> 皇帝清清嗓子:“不許胡說,你與天極乃是天作之合,也是朕精心為天極挑選,如今你們夫妻恩愛和睦,朕心甚為欣慰,哪與什么才藝有關?”</br> 南昭雪對長公主淺淺一笑。</br> 她不用答,皇帝替她說了。</br> 長公主還想說什么,皇帝沉下臉:“好了,你累了,休息吧。”</br> 看著他又變了臉,長公主不敢再多說,只好歸座。</br> 拓跋玉兒忽然出聲道:“陛下,玉兒覺得,長公主方才說得對,禮尚往來,長公主的舞跳得很好,不知……戰(zhàn)王妃能否也獻上才藝?稍候玉兒愿意再彈奏一曲。”</br> 南昭雪掀眼皮看向她,真是邪了門了,好好的安靜的做你的美少女不行嗎?</br> 這時,坐在女眷席中的李三娘站起來,對皇帝福了福身,又對南昭雪說:“王妃身份尊貴,若是不便,臣女不才,臣女愿意替王妃試一試。”</br> 南昭雪忽然心生煩躁,這些人,一個個的,就不能消停一會兒?</br> 看到她微皺的眉,封天極握住她的手,看也不看李三娘:“不必。王妃沒有什么不便,也不是沒有才藝,只是,本王的王妃,不是在這個時候賣弄,讓別人看著賞樂的。”</br> 這話一出口就帶著濃濃的火藥味兒。</br> 拓拔安挑眉道:“戰(zhàn)王殿下,此話言重了,方才我妹妹也跳舞了,而且也說了,禮尚往來而已。”</br> “禮尚往來?”封天極目光微涼,聲音更如浸透涼冰,“你此番帶使團來,是主動來和親,獻上你的妹妹,你的妹妹,就是禮。她可人前獻舞,可嘩眾取寵,以此為傲,本王的王妃卻是不能。”</br> “你!”拓跋安白臉迅速漲紅,滿臉羞憤。</br> “封天極!”長公主渾身僵硬,忍不住叫一聲,“你什么意思?”</br> “怎么?長公主聽不懂?”封天極反問。</br> 朝臣都低下頭,假意沒有聽見,天爺呀,這種話題,他們可不敢多說一個字,連聽都不敢的!</br> 皇帝的臉色也極為難看,他剛剛才夸了長公主,可現(xiàn)在,封天極說的也沒有錯。</br> 正在僵持,南昭雪開口說:“父皇,兒媳以為,歌舞可助興,是因為和平,因為無戰(zhàn)事,我們能才坐在這里喝酒跳舞,談笑風生,但是和平,并非是用歌舞換來的。”m.</br> 南昭雪緩緩起身,目光在拓跋安等人身上掠過:“父皇,才藝兒媳就不展示了,但兒媳可作一首詩。”</br> 皇帝的臉面勉強挽回一點:“哦?什么詩?”</br> 文官們也都豎起耳朵,忽然想起,戰(zhàn)王妃之前有兩首詩傳得特別廣,把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稱的宋小姐也壓下去。</br> 南昭雪傲然而立,神色嚴肅,殿內夜明珠輝都不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br> 她緩緩開口,清冷的聲音響徹大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