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面無表情，沒有理會對方。</br> 封天極掃一眼過去，鼻子里哼一聲：“李部侍郎真是暈了頭，這種場合，帶他這個庶女來。”</br> 南昭雪低聲回：“這才說明，這個李三娘的本事，的確不俗。”</br> 封天極正想要說什么，外面有人高聲喊：“使團到！”</br>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外看，就見一行二十來號人依次走入大殿。</br> 為首的人穿著胡服，身材高大，十分魁梧，腰間系著帶子，棕色的絡腮胡子，皮膚微黑，環眼圓睜。</br> 他左右看看，眼神謹慎，迅速掠過在場的人，著重在封天極和南昭雪這一桌上落了落。</br> 他身側的人，比他略矮，身材精瘦，穿的也是胡服，華麗繡著圖騰，腰間帶子上綴滿寶石，腳上踩著皮靴。</br> 他的頭發梳成許多小辮子，綴在腦后，發梢還有一些小松石和寶珠，左耳上戴著一只圓形大耳環。</br> 他的皮膚很白，眉毛淡且長，眼窩有些深，眼珠是棕褐色，鷹鉤鼻子，嘴唇略薄。</br> 身后的那些就高矮胖瘦，什么樣的都有。</br> 封天極低聲對南昭雪道：“那個身材高大的，叫牧仁松，是吳離國的猛將，他們每兩年選一次第一武士，現在的第一武士是他。”</br> “另外一個呢？”</br> “另外一個，是吳離國這次的使臣中身份最高的人，他們的二王子，拓跋安。”</br> 南昭雪點點頭：“那你之前和他們在戰場上交過手嗎？”</br> 封天極搖頭：“并沒有，之前我在邊關時，與我交手的，是上一位第一武士，這次他們來使，我也是看禮部的名單才知道的。</br> 吳離國現在算是半個游牧民族，自從建房子，住城里之后，就更需要開展貿易，因此，這兩年還算安定。”</br> 恰在這時，皇帝也到了。</br> 大家紛紛起身行禮。</br> 拓跋安上前，牧仁松隨后，始終站在拓跋安身側。</br> “拜見陛下。”</br> 皇帝微微頷首，表情依舊嚴肅，盡顯皇家威儀：“罷了，來使一路辛苦，今日給你們接風洗塵，入座吧。”</br> “多謝陛下！”</br> 拓跋安行個禮，轉身入座，又拱手道：“陛下，我們這次來，帶著十足的誠意，我的妹妹也跟著來了，不知什么時候能讓她拜見陛下？”</br> 直入主題，真利索。</br> 在場的人都豎起耳朵，等著看這位來和親的吳離公主，究竟長的什么模樣。</br> 南昭雪覺得拓跋安最多也就是二十七八的樣子，他妹妹，嫁給皇帝？</br> 她看一眼龍座上的皇帝，額角的白發，眼角的魚尾紋……</br> 又默默收回目光。</br> “陛下若是允許她現在過來，她還準備了舞蹈，可為陛下舞上一曲。”</br> “舞蹈朕見得多了，”皇帝臉上浮現淺笑，“不過，既然是你們的一番心意，那就上來吧。”</br> “是。”</br> 拓跋安拍拍手，很快，一陣清脆樂耳的鈴聲由門外響起，由遠及近，一條曼妙的身影也緩緩踏鈴聲而來。</br> 她穿著火紅色的衣裙，手肘手腕，以及腰間裙擺，都綴滿了小鈴鐺，隨著她走動而發出聲響。</br> 她臉上蒙著紅色面紗，紗很薄，可見異域風情的臉，一雙眼睛又大又亮，睫毛濃密卷翹，似能勾魂奪魄。</br> 到殿內，她行了個吳離國的禮，手臂順勢向上一揚，腳尖點地，翩翩起舞。</br> 沒有樂器，她滿身的清鈴就是樂器，鈴聲忽近忽遠，忽輕忽重，像無形的絲線，輕扯著人的耳朵和心尖兒。</br> 南昭雪看了一會兒，就微垂下眼睛，總覺得這響來響去的鈴聲，讓她不太舒服。</br> 說不上來的感覺。</br> 忽然感覺指尖被握住，封天極的手指輕動，在她攤開的掌心寫寫劃劃。</br> 南昭雪以為他發現了什么，仔細感受仔細看他寫的是什么。</br> 全神關注下，她也沒看懂封天極寫的是什么。</br> 一舞罷，那些吳離國的人都鼓起掌，這邊的人猛地回神，也跟著鼓掌。</br> 皇帝淺笑點頭：“這舞的確獨特。”</br> “來人，給公主賜座。”</br> 圖公公立即命人搬了張小桌，夾在皇家位置后面，比拓跋安的位置還要靠前。</br> 明眼人心里有數，這是皇帝對這位公主滿意。</br> “多謝陛下，玉兒敬陛下一杯，恭祝陛下福壽綿長，像天上的雄鷹一般神武。”</br> 拓跋玉兒舉杯，摘下薄紗，她的皮膚并非白潤如玉，而是淡淡的小麥色，配上她深遂的五官，更顯得明艷照人。</br> 皇帝眸子微瞇，嘴角噙著喜色，端起酒杯道：“好。”</br> 一杯盡，圖四海又給他滿上：“大家共同舉杯吧！”</br> 眾人舉起杯，說著祝賀的詞。</br> 圖四海打了個手勢，樂聲四起。</br> 南昭雪不想看皇帝那副老牛想吃嫩草的嘴臉，趁著樂聲對封天極說：“你在我手心寫的什么？”</br> 封天極眨眨眼：“什么也沒有，就是看你不愛看她跳舞，隨便劃劃吸引你注意力。”</br> 南昭雪：“……”</br> “你覺得這位公主怎么樣？”</br> “什么怎么樣？”封天極夾一筷子烤羊肉給她，“這種肉很好吃，你嘗嘗，要是喜歡，我就把羊給你要來。”</br> “這是什么羊肉？”南昭雪成功被帶偏。</br> “就是他們帶來的那些，”封天極說得一本正經，“正好我的莊子就在城郊，用來養這些正好。”</br> “果然好吃，”南昭雪又吃一口，“這羊肉比火鍋店的還要嫩一些。”</br> 她還沒吃完，就感覺到兩道目光看向他們。</br> 確切地說，是看向封天極。</br> 她正欲抬頭，封天極低聲說：“別理會。”</br> 慢慢吃完，她拿帕子擦嘴角，抬眼似無意往那邊一掠，看到那位拓跋公主匆匆別開目光。</br> 南昭雪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問封天極：“你認識？”</br> “不認識，第一次見。”封天極坦然回答。</br> 他忽然往她面前一湊，聲音又低緩暗啞：“雪兒吃醋了？”</br> “還真沒有，”南昭雪嘆道，“畢竟習慣了嘛，一會兒一個郡主，一會兒又多出來一個兒子，現在再多個公主，也沒什么意外，本王妃早麻了。”</br> 封天極：“……我錯了。”</br> 南昭雪忍不住輕笑，目光一偏，忽然發現，有一個位子空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