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轉頭看十皇子。</br> “小十，這次輪到你，你敢嗎？”</br> 十皇子上前一步：“敢！六嫂嫂，我敢！”</br> “好，我說予你聽。”</br> 門外的百姓的確不少，但隱隱也是被人牽著鼻子走。</br> “鄉親們！我們每日活得提心吊膽，就因為我們是普通百姓，身份卑賤，難道就該如牛羊任人驅使宰割嗎？”</br> “我們像牲畜一樣被趕去小廟，而他們卻能在自己家里。”</br> “這算什么？天道不公，人也不公！”</br> “鄉親們，左右都是個死，不如今天就討個公道！”</br> 人聲鼎沸，有幾人撲上前去，正準備砸卓府的大門。</br> 大門忽然開了。</br> 卓家大爺和一個年輕小公子走出來，身后還有幾名護院。</br> 十皇子臉上鎮定，心跳加速，但他也知道，六嫂嫂就在身后看著自己。</br> 南昭雪束發換裝，就在護院中。</br> 卓大爺目光看向百姓，沉聲道：“各位鄉親，不知今日到此有何貴干？”</br> 為首一人道：“我們就是想問問，卓閣老是否生病了？”</br> “不錯，家父偶感小恙，但并無大礙。怎么？”</br> “并無大礙嗎？”此人拔高聲量，“難道不是得了瘟疫嗎！”</br> 百姓低低討論，神色各異看向這邊。</br> 卓大爺臉色一沉：“胡說八道！家父只是感染風寒，扯什么瘟疫？你從哪里聽來的，在此胡說。”</br> “沒有得瘟疫？那他敢出來，讓我們看看嗎？”</br> 身邊有人附和：“就是，敢讓我們看看嗎？”</br> 有一人嚎哭道：“可憐我兒，今天一大早就被人帶去小廟，現在生死不知，就因為我們是窮人嗎？”</br> “有身份的就可以在自己家里，不受管束？”</br> 聲浪漸起，卓大爺剛要開口，十皇子上前一步：“各位，大家稍安勿躁。</br> 本王在此保證，卓家老太爺沒有感染瘟疫！</br> 你們的家人被帶去小廟，本王也會找雍王兄問個清楚，究竟是何緣故。”</br> “大家放心，本王說得出，做得到，稍后你們且散去，本王即刻去問雍王兄！</br> 到時候會給大家一個明確的交代。”</br> 為首的人眼珠子轉轉：“雍王殿下說，是送去小廟醫治，那里備著藥材和糧食，也不會虧待。”</br> “既是如此，那你為何要鬧？若是真生了病，管藥管飯，還想如何？在自己家，你看病就不花錢嗎？”</br> “這……”為首之人一時語結。</br> 馬路拐角另一側，雍王坐在馬車中，眉頭微鎖。</br> 宋昭低聲道：“王爺，這十皇子幾句話就把事情推到您身上，此人……”</br> 雍王擺擺手：“最后再說，看事情發展，他若肯乖乖聽話，本王可以分點功勞給他，給他點甜頭。</br> 可如果……他不識抬舉，覺得剛封王就可以與本王爭，得讓他留點東西在圣輝村。”</br> “是。”</br> 雍王微合上眼睛，迅速思索，十皇子年輕，母妃又已亡，外祖家也不在京城。</br> 這樣的十皇子根本不足為懼。</br> 但不知為何，總感覺十皇子和以前有些許差別，行事作風……</br> 恰在此時，卓府門前的聲浪再度掀起。</br> “不公，不公！”</br> “讓卓老太爺出來！”</br> “沒病就出來。”</br> 十皇子頭上有點冒汗，剛想再說點什么，感覺有什么擊了一下后腰。</br> 頓時又閉上嘴。</br> 聲亂中，為首幾個人又號召大家往上沖。</br> “住手！有什么不滿沖著本王來就是，與閣老無關！”</br> 一聲冷喝，從人群后傳來，宋昭在前面分散人群，雍王穩步走來。</br> 頭戴玉冠，身穿天藍色錦袍，腰纏玉帶，玉佩流蘇輕輕擺動。</br> 端的是姿態風流，通身貴氣。</br> 雍王慢步上臺階，對十皇子和卓大爺略一頷首。</br> “各位，有什么不滿，沖著本王說！下令讓有病的人去城西，也是本王的意思。”</br> 為首的那人道：“我們對雍王殿下的決定沒有異議！</br> 也知道是為了我們好，防止病情加重。</br> 但是，憑什么卓家人就能不去？他們就能躲在家中？”</br> 雍王擰眉：“你切莫胡言。”</br> “草民沒有胡言，草民愿意以性命擔保！”</br> 雍王略沉吟，偏頭看卓大爺。</br> 卓大爺微擰眉，緩緩搖頭。</br> “雍王兄，閣老他……”十皇子說到一半，后面的話又咽下。</br> 雍王親眼見過卓閣老，自然知道，卓閣老的情況有多嚴重。</br> 心頭暗喜，臉上卻是為難沉痛。</br> “各位，閣老他……身體偶感小恙，本王今日剛剛探望過，只是年紀大了，難免要多休養。”</br> “不如這樣，你們先回去，這邊的事交由本王來處理。</br> 本王向你們保證，此事一定會妥善解決，斷然不會危及到鄉親們。”</br> “此次本王已經安排了藥材，足夠鄉親們使用。</br> 而且，你們放心，本王已經安排大夫來，不日便將到達。</br> 到時候你們若有什么小病，也能讓大夫給看，照樣分文不取。”</br> “雍王殿下救我們于水火，多謝雍王殿下！”</br> “謝雍王殿下恩典！”</br> “謝雍王殿下救命之恩！”</br> 為首的那幾個人跪下叩拜。</br> 其它百姓陸陸續續也跟著跪下。</br> 雍王心滿意足：“好了，大家不必如此。為百姓做點事，本就是本王的分內職責。”</br> 他又轉頭對卓大爺道：“卓閣老為國為朝廷操勞一輩子，本王定會妥善處理。”</br> 他低聲道：“本王剛得到一種秘藥，可治閣老的疫癥，效果非凡。</br> 只是此藥數量不多，只夠一人，所以……”</br> 還未說完，卓大爺眼睛微睜：“王爺此話何意？您是說，家父感染的是疫癥？這種話可不能亂說呀。”</br> 雍王見卓大爺如此反應，以為他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不肯承認。</br> “本王明白，這藥給你，你去拿閣老服下。”</br> 卓大爺不肯接：“殿下這可使不得，家父沒有得疫癥，如何能收你這藥？”</br> 十皇子也說：“雍王兄，你這是干什么？閣老好好的，這些百姓不知情，你今日探望過，也不知嗎？”</br> “小十，”雍王嚴肅道，“正因為我探望過，所以才知曉……”</br> “罷了，”雍王嘆息，對百姓們說，“好了，大家都起來，先退去吧。”</br> “我們聽雍王殿下的，這就走！”</br> “對，聽雍王殿下的！”</br> 他們剛要散，門里響起洪鐘般帶著怒意的吼聲：“都給老夫站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