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驚愕回頭。</br> 連雍王也愣住。</br> 卓閣老手拄著拐棍,大步流星,一臉怒容。</br> “父親!”</br> 卓大爺趕緊迎上去:“您怎么出來了?”</br> 卓閣老冷笑:“我不出來行嗎?再不出來,別人還真要以為,我感染了瘟疫,不日就真的要死了。”</br> 看向雍王,卓閣老氣笑:“雍王殿下,老夫究竟哪里讓你如此看不順眼?</br> 一來就造謠老夫死了,在門前哭喪,現在又說老夫得了瘟疫。</br> 雍王殿下,不如這樣,你說,你究竟要怎么樣?</br> 老夫隨了你的意,在你面前死一死,如何?”</br> 雍王驚愕又尷尬,卓閣老之前明明都那樣了,藥效也的確發作,怎么現在……</br> “閣老,本王不是那個意思,你之前……”</br> “老夫之前怎么了?之前就是沒睡好,這幾日事情太多,有些急火攻心。</br> 殿下,這么多事沒有處理,大坑是怎么來的,查清了嗎?</br> 尸首是怎么來的?都是些什么人?可曾找人認尸?認出的該如何?可有章程?”</br> “事事都沒有著落,偏盯著老頭子府上不放,這究竟是何意?”</br> 雍王張口結舌。</br> 宋昭開口道:“閣老,話不是這么說,雍王殿下把下官找來,押送了藥草,這難道……”</br> “混帳!”十皇子喝道,“宋昭,你們宋家作惡多端,流放的流放,砍頭的砍頭。</br> 父皇仁慈,念你護城有功,沒有牽連于你。</br> 你倒好,不思好好守城,偏跑到這里來,興風作浪!</br> 本王問你,你私自離城,可有父皇的旨意嗎?”</br> 宋昭咬咬后槽牙,提及宋家,真是他的污點。</br> 雍王擰眉道:“好了,小十,何必針對宋大人。</br> 他是本王叫來的,前來相助,宋家的事又不是他做的,不必揪著他不放。”</br> “雍王兄,你這話該去對父皇說,讓他修改律法,撤去誅連之罪。”</br> “夠了,”雍王心生煩躁,“把宋大人調來之事,待賑災結束,本王自會向父皇說明。”</br> “現在要說的,是這件事嗎?”</br> “那雍王兄要說什么事?</br> 現在閣老無恙,是不是該問問那幾個,究竟是從何處聽說,何人造謠,又為何到此處聚眾鬧事!”十皇子寸步不讓。</br> “你……百姓們有時候誤傳,這也是在所難免,解釋清楚也就行了。”</br> “雍王說得真是簡單,大度得很吶,”卓閣老哼笑,“老夫死一回,瘟疫一回,怎么每回都是我?”</br> 卓大爺一揮手,身后幾個護院上前。</br> “拿下那三人!”</br> 護院們往上就撲,把為首的那三個人擰胳膊扣住。</br> “啊,救命啊,殺人了!”</br>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卓家殺人了!”</br> “呵,”十皇子譏笑道,“真是不錯,出口成章,學識不錯,是秀才還是進士?”</br> “普通百姓,哪會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br> 幾個人又緊閉上嘴巴,不再多言。</br> “本王其實沒看出什么來,就是詐一詐,你瞧,果然又不敢說話了。”</br> “……”</br> 卓大爺上去踢翻一個:“說,你們是什么人!誰叫你們來的?”</br> 幾個人面面相覷,臉色慘白。</br> 雍王暗叫不好,掃一眼宋昭。</br> 宋昭手握上刀柄,伺機而動。</br> 后面的南昭雪看得真切,嘴角微勾。</br> 雍王自己要作死,宋昭搶著當先鋒,不讓他吃點苦,真是對不住他。</br> “說話!”卓大爺喝道,“以為閉嘴就沒事了?今天的事,必須交代!當著大家的面說清楚。”</br> “我們,我們就是普通百姓,讀過兩年書……”</br> “你們是哪家的,姓字名誰?說!”</br> “我們……”</br> 那人下意識看一眼宋昭。</br> 宋昭上前一步,刀出鞘,一揮,血光濺。</br> “啊!”人群中不少人捂住臉,驚呼聲此起彼伏。</br> 宋昭刀未停,還想繼續殺。</br> 一道刀光自他身后亮起,在他刀落之前,正砍中他肩膀。</br> 宋昭悶哼一聲,刀落地。</br> 回頭看,是十皇子。</br> “手滑,本想替宋大人殺一個,沒想到砍錯了。”十皇子淡淡道。</br> 宋昭痛得冷汗直冒,咬牙無語。</br> 三個人,還剩下倆。</br> 十皇子心跳飛快,這還是他頭一回拿刀砍人。</br> 同時又贊嘆,六嫂預測得真準。</br> 南昭雪早斷定,那幾個人一被拿住,宋昭會忍不住滅口。</br> 一共三個,他不可能一刀全殺。</br> 就讓他殺一個,留下兩個。</br> 越是這樣,活著的那兩個,才更能嚇得肝膽俱裂,才更能說實話,不用顧忌宋昭。</br> 果然,被卓大爺踢翻的那個爬起來,哆嗦著說:“是……是宋大人,我們是宋大人的手下!”</br> “是,是的,他讓我們糾集百姓,說……卓家不好,挑唆他們,讓他們覺得不公平。”</br> “為何要這樣?”卓大爺問。</br> “這……小人不知。”</br> “說!”</br> “小人真的不知道啊。”</br> “宋大人,你快說吧,小人背不起……”</br> “胡說八道,”宋昭臉漲得通紅,“誰給你們的膽子,敢污蔑本將!”</br> “宋大人,你……”</br> 十皇子緩緩道:“本王也好奇,宋大人才到,怎么就惹得別人用這種法子來誣蔑你?”</br> 雍王心頭微松一口氣,宋昭還不算太傻,至少沒和這些人說出,是他的意思。</br> “是不是污蔑,老夫也還有證據,不是誰一句話就能抹滅的。”</br> 卓閣老昂首,大聲道:“今天,鄉親們既然來了,就一起做個見證!這么多天,也該有個了結了。”</br> “來人,把人帶上來!”</br> 一聲令下,幾個護院推搡著兩個人走出來。</br> 這兩人,正是南昭雪帶著野風和閆羅刀,在小酒館抓到的那兩個。</br> 他們和外面這三個一樣,都是宋昭的手下。</br> “給你們四個最后一次機會,把知道的都說出來,否則的話……”</br> 十皇子手中刀一晃:“本王不介意再砍錯一次。”</br> 被抓的這兩個更機靈些,也見識過南昭雪的厲害,早被嚇破了膽。</br> “我說,我說!”</br> “我是跟著宋大人來這里的。</br> 他說,讓我們假裝百姓,四處煽動,散播瘟疫的流言,中傷卓家,還給了我們銀票!”</br> “正是如此,宋大人來說,只要我們干得好,雍王殿下高興,還會賞我們高官厚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