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浮霜沒等多久,三日后她名下的鋪子就傳來了石淞的消息。
派他去揚州到底是件隱秘的事,封浮霜只讓石淞帶了三五個護衛,并告訴他需一路隱藏身份,途中若遇不便,可拿著信物去她名下的鋪子求援。
但他去了幾月,除了傳回的信件,這還是第一次有他的蹤跡。
封浮霜得到消息后,立即找人接他回來。兩日后,石淞便回到了郡主府。
封浮霜如今手里沒多少可用的人,石淞回來,倒是解了她的困。
“他現在何處?”封浮霜聽云嵐說石淞已經進府,立即放下了手里的書卷。
“他在偏廳侯著主子。”云嵐答的很快,顯然是將此事放在了心上。
“走。”封浮霜起身,略略整理下裙擺,大步朝偏廳去。
走出書房,沿著回廊抵達偏廳時,封浮霜便看見了形容略顯狼狽的石淞。
他出發之前雖算不上容光煥發,但也是個挺拔俊俏的男子,如今不過去了幾月,他就成了這副模樣。
“見過郡主。”石淞見她進來,起身行禮。
他周身帶起的灰塵激的封浮霜咳了兩聲,見石淞似有幾分尷尬,封浮霜揮揮手,示意自己沒事。
“坐,揚州怎么樣?”封浮霜顧不上別的,剛一坐下就向石淞發問。
說起正事,石松面色恢復了些,他思索片刻開口:“郡主說起的揚州之亂,可能與鹽政有關。”
封浮霜神色一凜,“你仔細說。”
云嵐早就帶著附近的下人退下,她自己守在不遠處,他們說話倒也方便。
“此時或許得從頭說起,郡主可能有所了解,揚州一帶商賈云集,大業大部分的商稅都來自揚州,揚州的商稅,自然來自揚州的商賈。
這商賈也是有講究的,有些人家早早經營起家業,他們的子孫后代,在經商方面自然更有資源,他們從小耳濡目染,經商的才能也不缺,家業越做越大。”
石淞聲音漸漸嘶啞,封浮霜想也沒想便替他倒了杯茶,見石淞受寵若驚的接過,似要道謝的樣子,她先開了口,“喝了繼續說。”
石淞還沒出口的話被堵了回去,他愣了下,很快順從的喝下茶水。
嗓子舒服了些,石淞繼續剛才的話,“因此揚州有了幾大商賈,他們在揚州……”他頓了下,“權勢極大。”
封浮霜知道他話中的未盡之意,如果事情狀況還按前世那般發展,那那些大商人,幾乎算是揚州的土皇帝了,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句權勢極大可以概括的。
“他們與鹽政有何瓜葛?”封浮霜提出疑問。
“此次揚州之亂的起始,是揚州鹽政官的莫名死亡。”石淞很快回答,但他這話卻讓封浮霜驚了下,前世似乎沒發生……不對,也可能是發生過,但前世的她不知道。
“他的死與那些商賈有關?”
“郡主聰慧過人。”石淞很捧場。
他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再蠢的人也該明白。
“不過準確來說,鹽政官的死,明面上只與漕幫的人有關。”
“漕幫運的貨是哪來的?”
石淞安靜下來,他沒回答,但封浮霜已經知道了,必然是來自那幾家大商人。
“你有查到些什么嗎?”封浮霜接著問。
“較為隱秘些的,屬下不清楚。但別的方面倒是知曉一二。”石淞仔細回想。
“屬下過去時已不早了,鹽政官之死已有一月,且陛下必然會使人查探,因此這方面屬下不敢插手。”
“做得對,那個時候你若去調查,怕是我現在得去陛下面前撈你。”封浮霜肯定他的做法,順便開了個玩笑,室內的氣氛松快了些。
“多謝郡主。”石淞還真為她這句話道了謝,封浮霜有些想笑,“你繼續。”
“是。屬下不能碰鹽政有關的事,便想法子先探了探揚州。”
他假扮成一外商,找了妓院的姑娘貼了胡子畫了眼窩,加上他不俗的身高,往那一站,只要不開口說話,便真的像極了外邦人。
為了戲演的真,七八月份的天,石淞甚至找來了獸皮裹在身上,胳膊上露出的肌肉讓街上的姑娘看的臉紅。
不過倒也不能真的全程不說話,石淞思索良久,最終決定說話全靠吼,經常嗷的一嗓子喊出來,壓根兒沒人在意他說的是什么。
不過經常與他相處的護衛倒是能聽出他話里的情緒,也因此兩人有了這么一種特殊的交流方法。
“屬下扮作外商去了揚州城里的許多鋪子,揚州常有外族人,屬下夾在其中也不顯眼。”逛了許多鋪子后石淞終于發現了不對之處。
揚州城里的許多鋪子都有共同之處,要么是裝潢給他一種熟悉之感,要么是店里的掌柜跑腿都說著同樣的話。
石淞自幼在京都長大,京都的鋪子從來沒有這樣的景象,他有些驚奇。
有這種感覺后,石淞就開始留意他逛那些店鋪時周圍的人,從他們嘴里,他知道了揚州五大家,也就是他跟封浮霜所說的,權勢極大的商賈人家。
那五家怎么發家的現在已經沒人知道了,但揚州城里無人不知他們如今經營的行當。
賣金銀首飾的周家,賣布匹衣裳的張家,賣糧食的涂家,賣酒的桂家,還有最后,以賣藥發家的郭家,他們幾乎壟斷了這些行當。
這五家基本都是揚州延續百年以上的家族,彼此會互相聯姻,因此關系親近。
這五家之中,周家與張家關系親密,涂家與桂家關系親密,只余一個郭家,仿佛游離在這四家之外,又仿佛與哪一家都很親近。
但郭家特殊就特殊在,他們曾經受過先帝褒獎。
先帝只善守成不善開拓,偏偏他在位期間,外族時常入侵,他們大多為糧食而來,先帝便拍板送了他們不少糧草。
許多人后來都感慨,外族若換個野心勃勃的首領,大業說不定當時便保不住了。
先帝送出去了許多糧草,以致國庫空虛,潛江漲水之時,國庫里甚至沒多少銀子了。
先帝左右為難之時,郭家當時的家主出面,聯系了揚州其余四家,獻出了大筆糧草銀錢,解了先帝之困。
郭家從中獲利不少,既得到了好名聲,又得到了先帝的嘉獎,先帝甚至免了一大部分郭家當年的稅負。
但名也沒撈著,錢也沒保住的其他四家自然不樂意了。
當時的郭家氣勢正盛,儼然一副揚州五家之首的樣子,其余四家的火氣只能忍下。也因此,郭家雖勢力排在五大家之首,但卻隱隱被其他四家排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