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我有沒有那個本事,您還不清楚嗎?”
封浮霜苦笑,她也不再遮掩,將前幾日收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伏擊青州衛(wèi)?在青州地界?”景平帝的臉色看不出什么變化,語氣卻略沉了些。
“是。”封浮霜答,“大約有幾十人,并未遮掩行蹤,但還不清楚其具體身份。”
“你怎么看?”
“現(xiàn)在還不清楚他們想做什么,但朝廷對各州的掌控必須重視起來。
再者……如果他們是沖著我來的,那我出去避一避也沒什么不好。”封浮霜輕聲道。
她的意思景平帝再清楚不過,他直直與她對視,“你是郡主,沒到大業(yè)生死存亡之際,你都可以保全自身。
但若參與進(jìn)來這些事,朕也不一定保得住你。”
“我知道的,舅舅。”
封浮霜笑起來。
“我若只是個郡主,舅舅自會為我挑選一條最平坦的出路,但我不想那樣。
揚州是我自己愿意去的,無論后果如何,昭華心甘情愿,絕無怨言。”
“……”
殿內(nèi)安靜了半晌,景平帝無聲地嘆了口氣。
再開口時,已與往常無異。
“好,既然你愿意去,那就先看看這個吧。”
他起身去了桌案邊,從厚厚一摞的奏折中找出一本,遞給了封浮霜。
“看看。”
封浮霜接過那本奏折,被其上的痕跡驚了下,看得出來,這折子明顯是常常被翻閱的。
穩(wěn)了穩(wěn)心緒,她打開了折子。
開頭第一句就讓她有些遲疑,她抬頭看了眼景平帝,見他輕輕點頭,她才繼續(xù)看了下去。
這是一封來自揚州鹽政官的奏折,正是不久之前橫死的那位。
他在死前向朝廷遞了這封折子。
也許是怕途中被人攔截,他沒寫明自己真正想說的事,只說了些普通的政事。
但這折子中夾雜了些許零零散散的訊息,看著封浮霜心中暗驚。
“揚州鹽政向來不清不楚。”上首景平帝聲音傳來時,封浮霜面色微變。
不待她說話,景平帝就接著道,“不必驚訝,向來如此。”
“但這次不同……”封浮霜接話。
這次的確與往常不同。
往日里揚州鹽政再亂,也只是在揚州當(dāng)?shù)亍?br />
但這封折子里透露出來的東西,卻與往常大相徑庭。
大業(yè)鹽政以官為主,民為輔,并不禁止民間煮鹽,因而鹽的產(chǎn)量不算低。
就算有人暗地里抬高其價格攫取利潤,也影響不到大局。
且揚州商賈眾多,更是不缺鹽。
這折子里卻赫然寫著近幾年揚州鹽價飛漲,鹽市混亂,希望朝廷另撥周邊鹽礦給揚州。
要知道,揚州可是大業(yè)最富足的州城。
若連揚州地界的鹽價都漲了起來,那這波漲勢彌漫到整個大業(yè),也只是遲早的事。
“他身為鹽政官,不想著如何解決此事,只知向朝廷求助。
不解決問題根本,撥再多的鹽礦給揚州,也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
封浮霜合上折子,語氣冷然。
接著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沉默片刻,“但他已經(jīng)死了。”
“是,在折子遞上來三個月之后。”景平帝頷首。
“您派人去查過他的死因,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封浮霜這話問出口就察覺到了不對。
她派去的人也查過,但他們都說死因確鑿,并無疑竇。
若真有什么不對,恐怕瞞不過這一批又一批朝廷的人。
“沒有異常才是最大的異常。”皇帝笑了下。
“揚州距京城千里,有些事想瞞過去簡直是輕而易舉。”
“為何會到如此地步?”封浮霜喃喃自語。
“因為馬。”景平帝接回她手中的折子,平靜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馬?”封浮霜朝皇帝看去。
“揚州并不適合飼養(yǎng)馬匹,來往商隊運貨的馬匹皆是從外族手中換來的。
馬越多,商隊規(guī)模就可以更大。”皇帝這話意味深長。
等想明白這其中的關(guān)竅,封浮霜一驚,“他們……”
“你還要去嗎?”景平帝打斷了她的話。
若說封浮霜今日之前想去揚州,是為了黎家兄弟與揚州的產(chǎn)業(yè)。
那么今日之后想去揚州,就真是為了大業(yè)了。
她本以為景平十八年四處不斷的事端是突然的,如今看來,怕是早有預(yù)兆。
“我要去。”封浮霜抬眼直視皇帝,讓他看清楚她眼底的堅定。
皇帝輕嘆口氣,“有些事不像你想的那般。
即便是你當(dāng)真查出了什么,也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結(jié)果,如此,還愿意去嗎?”
“臣也想問問陛下,鹽政混亂下被欺壓的百姓,您當(dāng)真不管嗎?”
“你覺得朕會為了平衡朝堂勢力不顧百姓死活?”
“……”
殿內(nèi)一片寂靜。
封浮霜并未被嚇到,但她也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我覺得,舅舅會讓我去的。”
皇帝大笑。
“好,想去就去吧。你就去替朕瞧瞧,這揚州到底有多少牛鬼蛇神。”
“若途中有人阻攔……”
“朕已替你想好了。”景平帝笑了笑。
“郡主去地方巡查前所未有,御史巡查就名正言順了。”
封浮霜眨眨眼,像是聽懂了。
“讓你做一回官如何?”皇帝沉吟片刻,補全了她未來幾月的來歷背景。
“你叫封子懷,乃景平十二年的進(jìn)士,在吏部任職三年后被調(diào)去了御史臺。
此次外派揚州,撫治地方,整頓吏治,是為巡按御史。”
巡按御史的品級不算高,但巡視地方時諸事可直達(dá)天聽,事權(quán)頗重。
封浮霜有些遲疑,見她如此,皇帝也不急著繼續(xù),等著她反應(yīng)。
只見封浮霜糾結(jié)半晌后開口,“舅舅,我未在朝中呆過,若真做了這個巡按御史,不會寫奏折怎么辦?”
聽到這話,皇帝愣了片刻,繼而大笑起來,他看出來了,封浮霜是真在為這個問題苦惱。
到底年紀(jì)還小啊。
“朕會派一個真御史跟你一起去,奏折什么的交給他寫,如此,真假兩御史,可放心了?”
“放心了。”封浮霜點點頭。
“只一個御史恐怕不夠,就讓蕭崇林與你同去,你與他應(yīng)當(dāng)也更熟悉。”
“封子懷謝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