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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賀漢渚請妹妹吃飯,原因不...)

    賀漢渚會請妹妹吃飯,原因不難猜,十有八九是為了哄妹妹高興。但怎么也捎帶上自己,這就有點費解了。
    蘇雪至可不會自作多情到他會真的把自己當(dāng)什么親戚。想來想去,難道是為自己前些天對羅家?guī)鸵话赋隽它c力的獎勵?
    算了,反正不會是鴻門宴。
    做表舅的賞臉邀飯了,外甥自然不能無故推卻。
    蘇雪至騎馬騎得一身是汗,就回來換衣服,因被提前告知是間西餐廳,之前也早從莊闐申那里被教導(dǎo)過許多時下的社交規(guī)矩,包括現(xiàn)在去西餐廳吃飯,被認(rèn)為是件高雅的事,須正裝出行,否則會遭鄙視,甚至被拒之門外,想了想,就穿了那套之前一直束之高閣沒得穿的西服。
    豹子已經(jīng)替她向?qū)W生監(jiān)李鴻郗打過招呼,她收拾好匆匆出來,賀蘭雪看見她,眼睛一亮:“蘇少爺,你平常應(yīng)該多穿西裝的!”
    雪白的襯衫,寶藍(lán)色的修身馬甲,同色的間黑條紋排扣外套,配領(lǐng)結(jié)和皮鞋。這就是蘇雪至的衣著。出來前,為防夜風(fēng)吹亂額發(fā),往短發(fā)上也稍稍抹了點發(fā)油。
    不得不說,一套合體、制作良好的西裝,大約真的能讓男子增添風(fēng)范。
    穿上這套墊肩西服,自己作男子時肩膀不夠?qū)挕€頭不足夠高的兩個缺點就被掩飾了。離高大威猛自然還很遠(yuǎn),但照鏡的時候,感覺鏡中的自己,也沾了那么一點俊朗和帥氣的邊。
    她笑了笑,上了車。
    賀漢渚請妹妹和表外甥吃飯的地方,是一間名叫伯娜的法國餐廳,是天城最著名的西餐廳。到的時候,夜幕已是降臨,只見餐廳擦得透明鏡一樣的大玻璃內(nèi)垂下白色的花樣窗簾,環(huán)境優(yōu)雅,燈光明亮,映出貼在玻璃上的碩大的bonheur洋名,坐在里頭的食客,個個衣冠楚楚,面帶笑容,舉止高貴,確實合這餐廳名字,一派幸福的模樣。
    賀漢渚還沒來,兩人先被侍者引到定好的桌旁,是餐廳一處幽靜寬敞的位置,桌上鋪著雪白的桌布,擺著擦得閃閃發(fā)亮的銀色餐具,此外,比別桌還多了一只金色花瓶,瓶里插了一束白玫瑰和百合,花朵散發(fā)著幽幽的芬芳,侍者說是餐廳特意為賀小姐而準(zhǔn)備的。
    看得出來,賀蘭雪的心情好了不少,落座后,拿來菜單給蘇雪至看,和她低聲討論,問她喜歡吃什么,臉上已經(jīng)帶了笑容。
    既然已經(jīng)來到這間天城最貴的西餐廳,還有人請客,自然要好好地享受美食,不能浪費。
    蘇雪至認(rèn)真研究菜單。
    等了大約十來分鐘,餐廳的玻璃門外走進來一個人,沿途餐桌的客人里,有不少認(rèn)出了他,停下吃飯,看著他低聲交頭接耳。也有稍微熟的,忙放下手里刀叉,起身點頭哈腰地招呼。
    那人面帶笑容,和向他招呼的人一一點頭,走了過來。
    蘇雪至目瞪口呆,甚至有點尷尬,懊悔今天自己穿了西服。
    這個進來的人,就是今晚付錢的金主,賀漢渚。
    他也西裝革履,和第一次見到時穿長衫以及隨后軍裝的樣子又不一樣了。自然是不錯的,大長腿,挺直的身材,非常適合西裝,風(fēng)度翩翩,舉止紳士。
    問題是,他穿的,是和自己同色系的西裝!
    不止這樣,居然也是條紋的!
    就跟出門前商量過一樣。
    唯一的區(qū)別,她穿寶藍(lán),他是深藍(lán)。
    蘇雪至拼命驅(qū)趕走腦海里冒出來的那可怕的三個字,吃飯的心情,一下大打折扣,唯一的慶幸,就是這個年代應(yīng)該沒有那種說法。
    賀漢渚很快來到桌前,領(lǐng)班親自過來替他拉開椅子,他坐下前,脫了外套,遞了過去,蘇雪至見他目光掠過他的妹妹,隨后,在自己的身上定了一定,好像也留意到了她的衣服。
    蘇雪至很快就接受了這個巧合——不接受又能怎么樣。見他看自己,就站了起來,叫了句表舅。
    他微微點頭,示意她坐回去,又看向他的妹妹。
    賀蘭雪依然捧著菜單,低頭認(rèn)真地讀,好像不知道他到了,剛才臉上的笑也不見了。
    蘇雪至當(dāng)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這家人的瓜,不是自己吃的起的,她也不想吃。
    蘇雪至扭開臉,眼睛盯著放在桌上的那瓶鮮花,數(shù)著玫瑰花的花瓣。
    賀漢渚又迅速地瞥了眼她,隨即起身,走到妹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肩,示意她跟著自己來,帶著來到里面的一間休息室,低聲說:“外人在,給哥哥一點面子,回家了再繼續(xù)生氣行不?”
    賀蘭雪噗嗤笑了起來,看了眼外頭那位專心看花又俊又帥的蘇公子,輕輕嗯了一聲。
    賀漢渚也笑了,帶著妹妹出來。
    蘇雪至眼角風(fēng)瞥見人回了,賀蘭雪的臉上也恢復(fù)了笑容,知道兄妹應(yīng)該和好了,松了口氣。
    吃飯就該有吃飯的氣氛。今晚主客是賀蘭雪,自己不過是捎帶。要是賀蘭雪別扭,自己也別想吃好飯。
    這下沒問題了。
    賀漢渚大方地說:“想吃什么,隨意點。”
    那就不客氣了。
    菜早就看好。
    在軍醫(yī)學(xué)校吃了這么些天陸定國嘴里的“豬食”,蘇雪至現(xiàn)在不想吃蔬菜,她想吃貴的龍蝦、蠔、牛排,鵝肝,全點了,還加了一瓶標(biāo)有五十年藏的香檳——這其實純屬獵奇了。要知道,香檳的保存年份一般不超過二十年,三十年就是極品了,這里卻有五十年份的香檳,遇到了不嘗一下,以后怕沒機會。
    賀漢渚聽她點這個,瞥她一眼。
    蘇雪至裝沒看見。
    賀蘭雪點了兩樣,賀漢渚隨后也隨意點了一個菜,叫侍者發(fā)單。
    很快,菜陸續(xù)上來,除了蘇雪至點的,還有開胃菜、湯、頭盤。香檳插在碎冰里,也被送來了。
    龍蝦肉鮮甜,蠔多汁,鵝肝入口即化,牛排她吃全熟,外焦里嫩,裹著美味的黑胡椒汁。
    美食當(dāng)前,蘇雪至心無旁騖,吃得很開心,沒怎么留意同桌那對兄妹的情況,等吃得差不多了,還剩一塊小甜點,抬起頭,見賀漢渚和賀蘭雪都在盯著自己。
    挺貴的,浪費了不該。
    她吃掉甜點,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大概是因為昂貴所以品起來好像更好喝的香檳。
    “要不要再來一點?”賀蘭雪立刻問她。
    一頓頂三年,滿足。
    蘇雪至拿起餐巾,優(yōu)雅地輕輕抹了抹唇,說:“飽了。謝謝。”
    賀蘭雪笑著點頭,說:“我去洗手。”站了起來,卻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一頓,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一個剛才一直留意著這邊想來套近乎的人見這桌吃完了,終于有了機會,笑呵呵地走了過來,和賀漢渚殷勤地搭訕。
    喝了水,又喝了香檳,還吃了點水果,回去路還挺遠(yuǎn),怕憋不住,蘇雪至也想去衛(wèi)生間了。
    軍醫(yī)學(xué)校的廁所是一排敞坑,她不便公然上,每天只能等到天黑之后再去倒馬桶。
    但這種地方,應(yīng)該就不必有這樣的擔(dān)心。
    她看了眼賀蘭雪,見她還坐著不動,以為她又不想去了,也沒多留意。賀漢渚和那個人還低聲說話。就起身,去了衛(wèi)生間。
    果然,這里的男廁布局和她想象的一樣,除了站位,還有幾個有隱私的門位。
    一個男人出來了,里頭正好沒人了,她進去,關(guān)上了門。快用好的時候,聽到又有人進來了,很快,嘩嘩水聲,應(yīng)該用了站坑。
    無所謂。
    反正自己就是男人,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習(xí)慣了這一點。要不是每天需要束胸,以及無法避免的大姨媽,她就覺得自己和男人差不多了。
    再說了,就男人身體那么點事,別說這間餐廳,整個天城,數(shù)起來,應(yīng)該也沒哪個比她見過的更多。
    她走了出來,目不斜視,直接到一旁的水龍頭去洗手。
    正彎著腰洗,眼角方向涌入了一抹深藍(lán)色。
    下意識地扭頭,居然是賀漢渚!
    他還在對墻工作中。
    蘇雪至淡定地轉(zhuǎn)回了臉,眼睛盯著面前激流嘩嘩的水龍頭,三兩下洗完手,轉(zhuǎn)身要出去,聽見賀漢渚說:“等一下。”
    據(jù)說男人有種廁所文化,在這里遇到了,喜歡侃大山。
    這個便宜表舅,不會也是這樣吧?
    他轉(zhuǎn)過身來,卻沒立刻接下去說話,還在低頭整理著他的褲子。
    蘇雪至不動聲色地再側(cè)身過來些:“請問您有事嗎?”
    看著對面墻上鑲嵌的馬賽克,她禮貌地問。
    他整理好,走到水龍頭前她剛才的位置,俯下|身,背對著她開始洗手:“等下你先不要回,去一趟我那里,有點事,完了我叫人送你。”
    “知道了。”
    蘇雪至邁步出了衛(wèi)生間,回往餐桌,遠(yuǎn)遠(yuǎn)看見賀蘭雪還是那樣坐著,上半身顯得有點僵硬,不住地左右張望,好像有點著急,忽然看到她回來,立刻又坐直了身體,一動不動。
    蘇雪至終于覺得她不對勁了,走回來問:“賀小姐你怎么了?”
    “沒事沒事!”
    她應(yīng),很不自然的樣子。
    “蘇少爺,等下你和我哥先出去吧,不用等我。”
    蘇雪至看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她的兩只手放在桌下,緊緊地攥著裙面。
    裙子是淺色的。
    忽然,蘇雪至頓悟。
    不會是小姑娘剛才站起來的那一下,大姨媽突然造訪?
    這年紀(jì)的少女,時間不怎么準(zhǔn),也是常有的,就好比現(xiàn)在的自己。
    上個月是在船上來的,這個月算時間,應(yīng)該也到了,但還不見蹤影。可能是要推遲個幾天了。
    她哥哥這時候也回來了,見妹妹還那樣坐著,隨口道:“還不起來?不去洗手的話,好走了。”說著,在侍者的服侍下套回了外套,發(fā)現(xiàn)妹妹還是沒動,奇怪地看著她。
    “怎么了你?”
    賀蘭雪支支吾吾:“我想再坐一會兒……你們先去……”
    蘇雪至忽然插話:“表舅,賀小姐剛和我說,她喜歡桌上的花。要不您先上車,我?guī)退茫黄饚С鰜怼!?br/>     “對對對!”賀蘭雪拼命點頭,“哥你先去,不用管我。”
    做哥哥盯了兩人一眼,邁步去了。
    蘇雪至脫下自己的外套,上去遞給賀蘭雪,輕聲說:“你冷吧,搭一下吧。”
    賀蘭雪如遇救星,急忙接過,半披半搭,垂到臀下。
    蘇雪至轉(zhuǎn)過身,等她終于慢騰騰地站起來,瞥了一眼。
    鋪了雪白織物坐巾的椅面上,果然已經(jīng)印上臟污。雖然只是一小灘,但十分刺目。
    不遠(yuǎn)處,領(lǐng)班就立在那里。
    賀蘭雪的臉龐漲得通紅,局促不安的樣子,低著頭,眼睛也不敢看蘇雪至,顯然又尷尬,又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蘇雪至端起了賀蘭雪剛喝剩的小半杯深色飲料,往椅面上一倒,招手叫來領(lǐng)班:“不好意思,不小心打翻,弄臟了椅子,我們賠。錢加在賬單里。”
    領(lǐng)班反而連聲道歉,說沒關(guān)系,沒弄臟賀小姐的衣裳就好。
    蘇雪至笑著道了聲謝,從花瓶里拔出花,帶著賀蘭雪走了出來。
    賀漢渚坐在車的前排右位里,等得好像有些不耐煩了,見兩人終于出來,妹妹肩上罩著“外甥”的外套,手里緊緊握著花,外甥說她有點冷,所以自己衣服借她了。他瞄了一眼低著頭一聲不吭的妹妹,不能理解的表情,隨即扭臉,叫司機開車。
    汽車回到賀家,開了進去,賀漢渚叫妹妹回房休息,蘇雪至跟著他進了二樓書房。
    他脫了外套,丟在椅背上,扯開襯衫領(lǐng)口,示意她去關(guān)門,自己就坐了下去。
    蘇雪至照辦,關(guān)了門回來,站他面前。
    “隨便坐。”
    他的背部完全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兩條長腿隨意張開,雙手松松地搭著,目光則筆直地望著她。
    她不知道他把自己單獨叫來想說什么,但從他這種充滿侵略性、隱含高高在上意味的肢體語言來推測,接下來他想說的內(nèi)容,對自己而言,應(yīng)該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果然,宴無好宴。
    蘇雪至哦了聲,選了張側(cè)對他的椅子,坐了下來。
    避免正面的目光接觸,有利于掩藏情緒和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這是心理側(cè)寫學(xué)的提示。
    他好像有點不滿她坐偏了,微側(cè)著臉,看了她一眼,說:“來這里也有些天了。怎么樣,都還順利吧?”
    和他的坐姿相反,他神色和藹,語氣充滿關(guān)切,一種來自長輩對后輩的和藹和關(guān)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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