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目光奇異。
她要跟他天下第一好?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知道什么是第一好?
掌印大人略微伸手,金線繡襕滑出一彎白底青,他馱起她的臉架子,許是最近吃得太福的緣故,臉頰生出一汪汪的軟肉,指頭下按,就是雪酥的肉窩。十六歲的姑娘,身形似春日的芽兒輕快抽條,可臉兒卻還沒長開,眉眼也像個胖胖的小菩薩。
胖胖的小菩薩情竅不開,嘴兒倒是像模像樣說出普渡眾生的話,換做是其他男人,她早就被收拾了七八遍了吧。
“真要跟六哥好啊?”
他說得輕飄飄的,帶點不著地的浮蕩。
“你可知,六哥的嘴,挑著呢。”
閹人取樂,橫豎不過是手口并用,便是有了那貨色,同樣是假鳳虛凰,做不成真正的夫妻。他向來覺得此事沒甚樂趣,還不如從那些硬骨頭的嘴里撬出一兩句把柄,更讓他身心愉悅。
滿朝文武都因他一個死太監而睡不著覺,這豈不是比奪人貞操要來得更痛快嗎?
張夙生漫無邊際地想著。
在宮里結對食的,要么是痛苦自身的遭遇,將那牢籠里的黑色的獸,撕咬到對食的身上。要么是尋求心的安慰,困守在皇城里,同病相憐,深夜舔舐。還有一種,那就是單純的利益,要身子,要權勢,要富貴,各取所需。
那他張夙生又是哪一種呢?
“你挑嘴啊。”
般弱完全沒有意識自己掉進了一個坑里,自然也沒理解他的一語雙關。
她之前混過后宮,高等級,高權限,她四舍五入了一下,就等于擁有了一堆小老婆跟一群小姐妹,因此面對宦官時,她不自覺拿出了對待貼心小姐妹的語氣,“沒關系,我這條舌頭可靈著呢,凡是我嘗過的東西,只要是我說好吃的,就沒有人不喜歡的!”
她拍拍胸脯,打著包票,“我有什么好吃的,一定給六哥送去,等開了胃口,吃什么都香著呢!”
這話不是般弱夸大,她的舌頭的確比常人不同,能準確品出各種調味跟香料,她外出溜達那幾天,吃了七八個路邊攤,而般弱給出五星好評的攤子,沒有例外,不出半個月,就稱霸了整條小吃街,引領京城春日小吃風潮!
她這舌頭要是能搞投資,絕對賺得盆滿缽滿。
哎,可惜雇主的愿望是要進宮當no1,要是換成暴富,她現在都能數錢數到手抽筋了。
般弱剛說完,就被人摸了摸腦殼子,姿態頗為愛憐。
六哥:“你還是回家吧,你混不了后宮的。”
般弱:“?”
他怎么可以小看她這一顆冉冉升起的啟明星呢!
她勢必要稱霸后宮,給天下豬豬做一個榜樣!
第一天,般弱感覺自己掛了五官科的號,她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等都被檢查了好幾遍。
起先內監們就跟挑菜市場的豬肉一樣,將般弱翻來覆去地研究,恨不得分析清楚她每一根汗毛的成分。整天都是沒完沒了的重復流程,般弱又餓又累,實在是倦了,就裝作很不經意打了個呵欠,露出那一條春帶彩的胖福鐲。M.XζéwéN.℃ōΜ
內監們臉色大變。
般弱覺得他們那小眼神挺有意思的,就像是看到了千年老王八上面竟然爬了一只萬年小王八。
都是祖宗。
般弱被小太監們恭恭敬敬送出了屋子。
第三天是量手量腳然后t臺走秀,般弱見慣大風大浪,表示這都是小意思。
[滴!氣運轉換成功!]
[獎勵宿主一對纖纖玉足!]
幼嫩的童聲響起,般弱一個激靈,看向四周。
“啊!有蟲子!”
少女驚慌失措。
般弱轉頭看去,那是工部侍郎家的千金,名喚柳宣云,連續三年都登上了京城的才女榜,為人清高傲慢,獨來獨往。般弱跟她沒什么交往,但也沒什么惡感,純粹是路人吃瓜的心態,她往圈子里一瞧,倒吸一口冷氣,繡鞋里竟然養了一窩的蜈蚣!
少女雪白的腳背紅腫發炎,慘叫連連。
般弱的視線不經意掠過一張面孔。
別的少女都在恐慌,她怎么……那么開心呢?
般弱忍不住看向她的腳。
很快內監們為她揭曉了答案,這一屆的美腳之王,正是七品縣令之女蘇嫻兒,也是般弱的懷疑對象。
般弱心累。
本來宮斗就很卷了,再來一些亂七八糟的宮斗系統,今天美個腳,后天隆個胸,大后天是君王欲罷不能的絕世名器,整容金手指開到最大,她一個普普通通的原裝美少女,還能混到皇后的位置嗎?
姐姐,你這樣搞,我們這些沒充錢的還怎么玩呀?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氪金。
蘇嫻兒正是上一屆的宮斗氪金冠軍,從芝麻小官的女兒奮斗成中宮之主,堪稱古代版的草根皇后逆襲記。到了后期,蘇嫻兒美得跟妖精似的,滿朝文武為她神魂顛倒,她落下的一滴淚,令無數文人為之嘆息,她丟下的一朵花,令少年將軍魂牽夢繞終身不娶。
與此同時,蘇嫻兒是兩手抓兩手硬,她一邊為皇帝生了三個兒子,一邊保持身心緊致宛若一八少女,玩起了刺激的宮廷網戀。
至于她的網戀對象,當然是權勢滔天的內臣張夙生。
河燈飄呀飄,那是我飄向你顫抖的芳心。
書里夾了秋天第一片楓葉,想你想你還是想你。
反正是什么花招都玩了一遍,熱情的,奔放的,含蓄的,可把人迷得不要不要的。
小綠茶嫉妒得面目全非。
她斥巨資,買了金鑲玉,送了小愛豬,也就得到了一只胖胖的鐲子!但對方呢,不過付出了一兩張紙,一兩片樹葉,從此成為了權宦的心頭肉,被他扶著登上了后位,以最少的成本得到了最大的回報。
而她成了活生生的對照組!豈有此理!
般弱甚至腦補出了這倆人的傾世虐戀。
他,求而不得,愛而不能,只能站在那片被皇權庇佑的廊檐下,如同鬼魂野鬼一樣,注視著他那母儀天下的愛人!
他,富貴權勢,唾手可得,連伸一伸手碰著她,都覺得是玷污了她雪白的皮膚!
他自卑,他痛苦,每天深夜里如同猙獰又蜷縮的獸,喊著她的名字,找不到宣泄口……
話說太監怎么搞?
般弱歪題,又陷入了學術的思考。
不過她還是很氣。
作為身經百戰狡猾如狐的綠茶,般弱第一次發現自己薅羊毛竟然薅不過別人,還賠上了自己的愛豬,她愈發感到沒面子,氣得當天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你是說,那小祖宗又生氣了?”
內房里,半截簾子透出些云腳,富貴又濃麗的氣象。那人濕著一頭鴉青發,夾春紗長袍,冰白手腕端著一碗冷甜湯,張夙生嗜冰,更嗜甜,口味也偏重,他嘴里抿到甜味,腦海里自然跳出一個臉頰肉肉、小腰鼓鼓的甜姑娘兒。
很奇怪的,他一貫認為,人只有活人味跟死人味,但他想都沒想,把她歸類到酸甜苦辣的甜味中。
張夙生不禁感到啼笑皆非。
難道人肉還能是甜絲絲的嗎?
他只見過皮開肉綻的鮮紅,聞到鮮血淋漓的腥臭,嘗……倒是沒嘗過。
他有些快意地想,等她沒用了,失寵了,他就將她一口吞下去,看看不剝皮的人肉是什么銷魂滋味兒。
“說說,祖宗怎么了?”
張夙生又咬了一口甜元宵,里頭爆開了核桃仁跟玫瑰花瓣。元宵早就鬧過,但張夙生喜歡軟軟糯糯的、餡料足足的小甜圓子,廚房一直做到了三月份。他又想,若是真狠狠咬她一口,咬破那晶瑩剔透的雪皮,里頭又是什么餡料的呢?
小太監混不知老祖宗的惡意,他戰戰兢兢地說,“祖宗,祖宗胃口不佳,今日只吃了兩碗飯,兩碟燒筍鵝,兩片涼糕,三塊糍粑!”
張夙生:“?”
胃口不佳還能干掉兩碟肉菜,這是氣得越狠,吃得越多嗎?
她是把他的話,都當成耳旁風了吧?
小太監窺見老祖宗那陰沉的臉色,連忙道,“小的不敢蒙騙老祖宗,平日里祖宗都要吃六碗飯,三四碟雞鴨鵝,好幾屜水點心,熱湯甜水自不必說,就連那些裝飾的細果雜拌兒,也沒有放過,全吃得干干凈凈!”
“小的給主子們做的棗糕,就祖宗最賞臉,一塊也沒剩呢!”
可以說,般弱這段短短幾天,靠著一日幾頓的吃,成功吃回了雙倍的路費跟住宿費,薅到了皇家御廚的飯。
啪!
甜元宵在張夙生嘴里爆開,濺了一桌的暗紅,夾著零零星星的碎白果。
“老祖宗!老祖宗饒命!”
小太監腿腳發軟,當場溺了。
他以為這一次死定了,老祖宗愛干凈,也愛講究,最是容不得一絲腥臭之物,上一個在他面前失儀的家伙,現在都不知道在哪里排著隊投胎呢。奇異的是,小太監從閻羅殿里轉了一圈,竟全須全尾走了出去。
老祖宗從齒縫里陰陰擠出一句,“下次,不許給她發棗糕!”
就,就這么簡單?
小太監點著頭,暈乎乎地出去了。
而般弱也再一次迎來了可怕的教導主任。
“哎呀鬼呀我的娘呀!”
她本來很有興致,來一個美少女月下賞花,冷不防賞到一團鬼影,她嚇得原地起飛。
“是我,你六哥。”
后頭飄來幽幽一聲。
般弱東戳戳,西戳戳,確認是一團活物,就沒好氣地說,“您大半夜不睡覺,裝神弄鬼干什么呢,嚇壞了我的心肝,萬歲會心疼的!”般弱想起白天的宮斗冠軍,對他也很不待見,沒了那個親熱勁兒。
張夙生把她拉回了房間,開門見山道,“脫了。”
般弱震驚看他。
斯斯文文,咋這么禽獸?
張夙生不欲與她多說,解了她的外袍,他一向都在天子身邊當差,并未伺候過宮妃穿衣,這女子的衣裳解起來,實屬有些費勁,關鍵是懷里的人,很不配合,像滑不溜秋的魚兒,能從他腋下鉆到后背。
他掐住她的頸窩,“您再亂動,咱家就擰了您的腦袋,看看萬歲心疼不。”
般弱被他挾著,鼻尖是滿捧的甜香,但他再甜也還是一個禽獸死太監,她嗚嗚地哭,“你淫/亂后宮!你饞我身子!你天下第一賤!”
卻見他剝開了衣裙,動也不動盯著她那顫巍巍似軟凍的小肚子。
六哥微微冷笑。
“好一條帶膘五花肉,這三層的,又白又潤,養得真好,天底下再也沒有比您能更干的人了。”
般弱:“……”
也許是怒氣沖昏了頭腦,這位掌印大人還伸出兩指,變態似的,啪啪啪抽著她三層皮的小肚子,很有節奏感跟韻律感。
六哥勾起殘暴的笑容,一雙秀美鴛鴦眼被她逼得殷紅妖異。
“這聲響兒,聽著就水嘰嘰的,想必下鍋翻炒,也定是美味佳肴,不如咱家給您做個爆炒小水貨?”
綠茶弱弱地說,“這真不怪我,是那些吃食先動的手!”
掌印大人被她的三層肥潤小肚皮氣得不輕,沒了平日里的矜重清貴。
“閉嘴!區區五花肉,還敢狡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