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膩了,就想找個沒人的角落悄無聲息的變成一灘爛肉,起于塵土,歸于塵土。
究竟活了多久,心里也沒什么數,就知道見了平地起高樓,見了滄海變桑田。
膩了。
“喂,小貓咪,你在這干什么呢?”男人的聲音略有些低沉,尾音上挑,多了一分輕浮,蜷縮在地上的人微微抬起頭,看著走來的人,那人穿著甚為張揚的紅色,在黑夜里留下暗沉的紅。
地上的人撇了撇嘴,撐著地板站起來,舔了舔指尖的血:“我想死。”
“你想得倒美!”男人走過來拎著他后領把人扯到了自己面前。
“顧晟白,放開我。”也不掙扎,嘴里語氣也是淡淡的,漫不經心中透著股慵懶。
“傻貓。”男人指尖在他胳膊一抹,滿意的看著肖皖一陣顫栗。
“混蛋。”肖皖一爪子朝著顧晟白那張冷靜過分的臉上抓去。
顧晟白另一只手擒住他的爪子:“多少次了,還不長記性。”
“市局還有案子,你這么死了,有點不負責任啊,肖皖。”顧晟白拎著他的手松開了。
肖皖伸了個懶腰:“知道了知道了,真不夠你操心的。”越過他朝身后揮了揮手:“我回去加班。”
顧晟白無聲的笑了笑,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他和肖皖就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一種奇怪物種,說他們是人,的確又比人的壽命長的多,不出意外,大概是死不了,而且具有自己的獸身;但要是說他們是妖,身體卻和人類一樣脆弱不堪,人身甚至和真正的人類沒有差別,除了長生不老,生病受傷都是會要命的。
顧晟白看著地上的一灘血,還好那只傻貓身手還算靈敏,不然自己怎么肯放心讓他去做警察。
攏了攏領口,坐上了那臺過分張揚的跑車。
“顧總,去哪里?”自己的聲音有些生硬。
“東城,昆水公館。”顧晟白抬腕看了看手表,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司機一言不發,發動機發出一聲放肆的轟鳴。
東城這個地方,白天是各種上層社會的衣冠禽獸,到了晚上,就是紙醉金迷的名利場,什么都能玩,什么都敢玩。
堪稱禽獸的天堂。
“顧總,到了。”司機停了車,公式化的說了一句。
顧晟白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的下了車。
“顧總,你這來的真是時候。”迎面走來一個人,身上明明穿著各種名流大牌,卻穿出了一種濃濃的鄉土氣息。
“嗯。”顧晟白敷衍的應了一聲,脫下了披在肩上的紅色西裝,黑色襯衫被他一扯,開了幾顆扣子,腦后扎好的長發被解開,有些散亂的披到了后腰。
“韓星,這到哪了?”顧晟白漫不經心的對著里面揚了揚下巴。
“出了點亂子,正處理著呢。”肖辰目光微沉。
顧晟白也知道能被昆水稱為亂子的,怕是真出了要命的事,微微斂了眉,希望這事能壓下去,免得那只小貓又要加班。
“擔心什么?這種事又不是一次兩次了!”韓星雙手環胸。
“也對。”昆水公館外圍是個泳池,現在人都在外面,三三兩兩的說著話,顧晟白的到來倒也沒驚起多大的浪。
“今天不玩玩?”韓星意有所指。
“不了,”顧晟白望了望昆水公館亮著的燈:“今天這事怕是麻煩,我待會就走。”
“下半場去哪?”韓星不置可否,只笑問著。
“韓星,你今天話有點多。”顧晟白摩挲著手中的酒杯,幽黑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什么。
韓星一怔,有些瑟縮的閉了嘴。
肖皖回了市局,胳膊上一溜子的血口子也沒處理,風風火火的沖進大門。
“肖隊,”沖到一半,肖皖被人叫住了。
“咋了?”肖皖腳下一頓,轉頭問道。
“你……你胳膊……”來人看他直勾勾的看過來,不覺的一怔。
肖皖掃了一眼:“沒事,勸架被人劃的。”說著打量了一眼看著他的人:“南斯,看鬼呢你。”
南斯白了他一眼,夾著文件走了。
肖皖沖了杯咖啡,坐回了辦公室,從一大堆文件里抽出一個,文件袋上戳了個大大的紅戳子,肖皖也不去管,伸手打開了。
四張紙,四張照片,血淋淋的照片上面是四個中學生,來自不同學校,都是被人砍下四肢和頭顱,挖了眼睛,所以并案調查,但最令人不解的是,這四個學生的校服都不見了。
肖皖點了支煙,微微皺眉。
“肖隊,你的外賣!”門外同事一聲大喊,驚醒了肖皖。
肖皖打開門走出去,一輛SUV停在市局門口,有人從車上搬下來兩大箱子吃的。
肖皖揉了揉亂七八糟的頭發,用膝蓋也能想到,這絕對是顧晟白那個白癡干的。
“拿進去分了。”肖皖一向隨便,有人給送吃的,不要白不要,隨手拎了一個往里面走。
“等一下。”肖皖剛準備抬腿就走,那個送貨的男人又從車上拎下來一個盒子,這個包裝就精美多了,男人小跑著把東西塞到肖皖手里:“肖隊長,顧總說了,這個必須交到你手里。”
肖皖不想為難這些下屬,點點頭:“他還說什么了?”
“顧總說……您要是怕他下毒,可以餓著。”男人有些尷尬。
肖皖對天翻了個白眼,就知道這貨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他有種,就把整個市局都毒死,來個大換血!”
男人尷尬的笑了笑,肖皖拎著東西回了辦公室,甩上的門發出一聲巨響。
肖皖把那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扔在角落,剛坐下手機就響了。
接起來一聽,顧晟白那個禽獸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寶貝,吃飯了嗎?”
肖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盒子,一陣惡寒:“我不餓。”
顧晟白眸色暗了暗,嘴里還是忍不住逗這只小貓:“你都一天沒吃飯了,我會心疼的。”
“死不了。”肖皖伸手翻開幾張薄薄的紙,目光突然頓住了,他突然發現,有一個血肉模糊的女生,他認識。
過大的震驚讓肖皖連話都想不起來說,聽筒那邊顧晟白的聲音都有些模糊。
顧晟白見他不理自己,輕輕叫了幾聲肖皖的名字,見還是沒回音,心下突然有點慌了,卻只是一瞬,接著有很冷靜的笑了笑:“怎么,這是看到哪個美女了,話都忘了說?”
這句美女直挺挺的戳進了肖皖心窩子里,瞬間回了神:“顧晟白!口下留德吧你!”
這一聲是他自己也沒想到的盛怒,顧晟白也察覺出他語氣不對,剛開口想追問,那邊已經掛了電話。
望著手機屏幕慘白的光影,顧晟白連自己衣冠禽獸的禮節都沒來得及做,轉身就往外走。
“顧總,怎么走了?”他這一走,仗著身高腿長,一路帶風,旁邊幾個熟識的人攔上來打招呼。
顧晟白心下知道還得給面子,勉強頓了頓步子:“再不回去,我家那位怕是得鬧我。”帶著三分輕浮,六分悠然,剩下的一分卻是頗為寵溺的無奈。
旁人見了,真當他家那位是個被捧上手心的人,這幅表情若是叫肖皖見了,必定又是一句虛偽。
“顧總這是又尋了哪位新歡?”旁邊人了然一笑。
“不是新歡,舊識了。”顧晟白輕輕一笑,可不是舊識嗎?認識了一百多年了。
“顧總您忙著。”那人見顧晟白微微壓了壓眉頭,識趣的讓了路。
“告辭。”顧晟白也不多寒暄,出了昆水公館就上了車。
司機本來想他在里面還得一夜,準備先睡一覺,見老板回來了,一個激靈坐起來。
“市局。”顧晟白有心自己開車,奈何剛喝了酒,只能生硬的報出一個地址。
司機那點睡意都被顧晟白一雙幽深的眼睛嚇回去了,發動車,一腳油門,發動機卷著野獸一般的咆哮飛了出去。
停了車,顧晟白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剛才冷硬的表情,起身下車,嘴角掛了三分笑意,往市局里面走去。
“不好意思,請問你找誰?”門口值班的警察伸手攔住了顧晟白。
“我找你們肖隊長。”顧晟白未語先帶三分笑,讓人怎么都懷疑不起來。
“請稍等。”警察轉身去值班亭打電話,那邊靜默許久才傳來肖皖的聲音。
“嗯。”淡淡的一個字。
警察打開了大門放顧晟白進去,顧晟白對他笑了笑:“多謝。”
走進市局,輕車熟路的進了肖皖的辦公室。
肖皖還在發呆,盯著面前的照片。
顧晟白在門口頓了頓步子,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盒子,隨手拎了擱在照片上,擋住了肖皖的視線。
肖皖緩緩抬起眼簾,那雙貓眼收縮成一個豎瞳,猝不及防撞進了幽黑的深潭。
顧晟白意識到有什么不對,俯下身揉了揉他的頭發:“這是怎么了?和我說說。”
肖皖輕輕在他掌心蹭了蹭,才看得出有幾分貓的習性。
顧晟白聲音帶點蠱惑:“不愿意說……先吃點東西?”
肖皖看向那個盒子,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顧晟白打開盒子,里面裝了幾個餐盒,還冒著熱氣。
“喜歡哪個?我喂你。”顧晟白一把抱起他放在了自己腿上,肖皖從善如流的靠在了他懷里,伸出手指了一個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