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之后的祁幼清總是撩人，安玖有些招架不住；但比起稍為生疏的牽手，直白的欲望表達卻是安玖更熟悉的與祁幼清的相處方式。

　　于是祁幼清刻意的動作反而讓安玖回了神，笑了笑，就著被扣住手的動作，將視線轉向熒屏。

　　周圍的觀眾多了，祁幼清也沒再逗安玖，兩人坐正了，規規矩矩看電影。

　　是近年來難得的雙女主懸疑片，質量很高，節奏緊湊環環相扣，緊張劇情中偶爾穿插的兩個女主之間似有若無的曖昧也很動人。

　　安玖看得入神，緊張時好幾次不自覺地握緊了掌心里的手。

　　被抓著的祁幼清微微勾了勾唇，仿若未覺。

　　影片到后半段，高潮迭起反轉驚人，仔細一想前頭劇情又早有伏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安玖覺得挺有意思，隨著人潮往外走時，對影片贊不絕口。

　　祁幼清彎著唇角，安靜地聽她講。

　　“你覺得怎么樣呢？”

　　安玖遲來的發問與祁幼清的手機鈴聲一道響起，祁幼清一邊說著“挺好的”，一邊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看清來電人時，眉心皺了一下。

　　還是很快接了電話。

　　安玖停住話頭，聽祁幼清跟對面說了幾句，眉眼之間流露出一點不滿，語氣卻很平靜地：“我過去。”

　　安玖下意識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

　　收起手機的祁幼清輕輕嘆了口氣，安玖知道有了變故，只問了句：“送你？”

　　“司機在過來的路上了。”祁幼清搖了搖頭。

　　安玖看她興致不高的樣子，想了想：“我回去收拾一下東西，就過去你那邊。”

　　她的話果然讓祁幼清彎了唇，安玖眼睛也彎了彎，卻又被祁幼清拒絕了：

　　“我接下來幾天可能會忙一點，不一定能回去，你過去也是一個人。等我消息吧。”

　　不過還沒等祁幼清通知安玖可以過去，鐘寧先幫喬音找到了合適的住處。喬音也挺滿意，搬家當天還喊上安玖和鐘宓一塊在新住處開了火。鐘寧因為工作，又沒法來。

　　喬音和鐘宓似乎關系緩和了不少，吃飯的時候甚至一塊坐到了安玖對面去。畢竟一方是敬重的姐姐，安玖當面沒好意思說什么；私底下她和喬音談過，見喬音心里有主意，不是又一次的一時興起，安玖也就放下心，沒再多問。

　　隔天她跟祁幼清提起喬音已經找到住處搬過去的事情，祁幼清的反應倒是平平靜靜的，只回了個“嗯”。

　　安玖有點意外，回過神又覺得像是祁幼清的風格。恰好手頭有事要處理，她也沒再多想，放下了。

　　不過晚些時候，安玖又收到了祁幼清的消息。

　　【阿清：明天來接我？回你那邊。】

　　安玖看了眼時間，第二天剛好是這一年的最后一天。她笑笑，說了“好”。

　　見面的地點約在祁幼清公司，安玖想了下，將車停在了對面一處停車位上，自己進了咖啡廳。

　　第二天是假期，已經過了下班的點，咖啡廳里幾乎沒人，不擔心會被祁幼清的下屬們撞見。安玖心下安穩，喝完了自己那杯，掐著時間給祁幼清外帶了一杯，還附帶了個小蛋糕。

　　時間把握得挺好，安玖拎著打包袋出門時，剛好見著祁幼清往這邊來。

　　又是一身不用考慮溫度的裝扮，漂亮是漂亮，就是讓安玖看著有些冷。于是她沒等祁幼清，自己先上了車，開了暖氣。

　　溫度適宜的車內，剛好暖手的咖啡，討人喜歡的蛋糕口味，和駕駛座上心心念念的人，上了車后的祁幼清眉眼一直舒展著，毫不掩飾自己的愉悅，隨手還給安玖分享了一勺蛋糕。

　　安玖眨眨眼，張口接受了這難得的投喂，入口不甜不膩，蛋糕體也不噎人。安玖眼睛一亮，又看了眼店名，記下了。然后才開口：

　　“先吃點墊墊肚子，要去趟超市，沒那么快吃飯。”

　　祁幼清點點頭，沒異議。

　　第二次和安玖來商超，興許因為是飯點，超市里沒有之前那樣的人頭攢動，安玖也沒了速戰速決的架勢，悠悠地帶著祁幼清挑東西。祁幼清看了幾眼，基本沒有她不喜歡的，是安玖慣常的體貼。

　　臨到收銀臺，祁幼清遠遠地認出來收銀員是之前那個小姑娘。

　　她似乎也看見了安玖，還沒輪到安玖她們，小姑娘的眉眼已經先雀躍起來。

　　走近了，還是一聲“安師姐”。這次沒打岔，少了疊字，沒那么親密了。

　　安玖的驚訝不像作假，但還是帶上笑：“怎么還在這里兼職？不是實習了？放假了不回家？”

　　“嗯，實習了交通和吃飯都要花錢，開銷大了，這邊節假日三倍補貼，不想錯過。”小姑娘還是如上次一般的輕聲細語，一邊動作輕快地給商品掃碼。安玖卻皺了眉：

　　“我記得江臨這邊有規定，實習是必須發補貼的。你們沒有嗎？”

　　她一皺眉就帶出幾分職業氣息，不那么平易近人了。收銀小姑娘一時被唬住，含含糊糊的，有些回答不上，手上的動作也慢下來。

　　興許是意識到小姑娘的局促，安玖緩了緩語氣：“你在哪個單位實習？”

　　小姑娘低了頭，聲音更輕下去，說了個單位名字。

　　安玖眉頭又微微皺了一下。

　　“據我所知，這個單位是有補貼的。”頓了頓，安玖有些試探，“是補貼不夠？最近急用錢？還是又有人找你麻煩了？”

　　祁幼清在旁邊看著，安玖問得越細，小姑娘的神色便越窘迫；可安玖像看不到，有些較了真。

　　默默嘆了口氣，祁幼清往旁邊的架子上看了眼，隨手抽出兩個小長方體盒子，按在收銀臺上推了過去，語氣輕輕：

　　“再加兩盒這個。”

　　兩個疊放在一起的小盒子，包裝上的圖案唯美，可明白的人一眼便知道是什么東西，輕而易舉地便打斷了兩人間的僵持。

　　小姑娘飛快地抬頭，視線在安玖和祁幼清身上轉了圈，眼圈一下就紅了，但只是微微咬了咬唇，伸手要拿去掃碼。

　　卻被安玖搶先了。

　　她一言不發，拿了那兩盒就要放回原處。

　　這下輪到祁幼清皺眉了，她飛快地覷了眼小姑娘的神色，按住安玖的手，暗暗瞪了眼她：“……家里的用完了。”

　　被摁住的安玖愣了愣，抿了抿唇，低聲回她：“你用這款會不舒服。”

　　祁幼清一怔。

　　安玖將那兩盒放回原位，在架子上仔細看了看，重新挑了兩盒放回臺面上，坦然地沖小姑娘笑了下：“要這兩盒吧。”

　　早就埋下臉的收銀小姑娘依舊沒抬頭，拿過那兩個小盒子掃了碼，像是什么燙手山芋一般飛快地放到另一邊，繼續去掃剩下的商品。

　　氣氛有些凝滯，安玖突然看了眼手機，跟祁幼清說了聲：“我去接個電話。”又沖沒抬頭的小姑娘說：“會員號還是我那個手機號，待會我朋友付錢，謝謝。”頓了一下，她還是說了句：“如果生活方面有困難，隨時聯系我，知道么？”

　　低著頭的收銀員很快地點頭，快到有點敷衍。安玖跟祁幼清對了一眼，將手機擱到耳邊，大步往外走。

　　直到安玖走遠了，收銀員小姑娘才稍稍抬起頭來，一聲不吭地掃完了剩下的商品，跟祁幼清報了金額。

　　她眼眶還紅著，過高的眨眼頻率明顯是在忍淚，努力地控制情緒。

　　祁幼清又默默嘆了口氣，隨手在臺面上拿了包手帕紙推過去：“再加包紙巾。”

　　這會兒她們身后并沒有別的顧客，祁幼清付完款，拆了剛買的紙巾，遞了一張給收銀小姑娘。

　　對面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接了，低聲說了謝謝。

　　“嗯”了一聲，祁幼清本想走，看小姑娘的樣子，又莫名生出了點不忍：

　　“我聽阿玖提過，你家庭條件不是很好，在這里兼職很久了？”

　　小姑娘動作一僵。祁幼清沒等她回答：

　　“我不知道你是真的需要一份兼職，還是只是想……”她停住，沒將小姑娘隱晦的心思點明，“據我所知，祁宇這兩年開放了不少實習名額，法務部也有，待遇還可以，你如果真的需要，不如去試試看。”

　　言盡于此，祁幼清沖有些沒反應過來的小姑娘點了點頭，拎著東西走了。

　　出了門就是停車場，安玖等在車邊，看見她，才幾步過來把東西接了過去，放進后備箱。

　　上了車準備系安全帶的時候，祁幼清攔住了她：“聊聊？”

　　安玖停下動作，摸摸鼻子，又輕咳了一聲：“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

　　以前雖然是有覺出一點異樣，但小姑娘也從來沒有直白地表現過，揣測他人喜歡自己總顯得有些自視甚高，何況這幾年她也沒有這方面的念頭，就沒多想。

　　要不是祁幼清今天突然把她倆的關系攤開在小姑娘面前，恐怕安玖也沒法確認小姑娘對自己的這份好感。

　　“誰說要聊這個了？”眼見著安玖有點無從解釋的樣子，祁幼清開口打斷了她，在她疑惑的眼神里抿了抿唇，“……我用那款，真的會不舒服？”

　　安玖緩慢地眨了下眼，才反應過來祁幼清在說什么，點了點頭：“以前買的時候，店家送過一盒。你……反應不是很好。”

　　“以前？”

　　安玖誤會了她的意思：“嗯，大學的時候。雖然……”

　　她倆從一開始就很親密，或許是因此，她們在彼此面前對于欲望和感受向來都是直白表達。可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車內空氣不夠流通的緣故，兩個人都覺得臉上有些泛熱。

　　莫名的，安玖有點說不出口，還是硬著頭皮繼續：

　　“……雖然一直關著燈，但我夜視還可以。我知道你什么樣子的時候是舒服的，那個時候你就不是舒服的樣子，后面換掉了，就好了……”

　　“我、我不記得……”

　　照理說，這種事應該是雙方都有印象的事情，可即便安玖這么說了，祁幼清還是沒法找到一丁一點、哪怕是模糊的相關記憶。

　　安玖望著她，沉默了兩三秒之后才笑了一下，偏開頭去：“那陣子你有事在忙，有幾次剛開始的時候，不是很投入。”

　　就仿佛，人在她眼前，心神卻在另外的地方。那陣子她已經隱隱感覺不妙，但還是自我安慰，因為回過神后的祁幼清就又跟往日無異。

　　她只以為是久經情事后雙方陷入了平淡期。

　　她一提“有事在忙”，祁幼清便大概確定了時間，想起之后的事情，臉色便有一瞬的不自在；可即便是當年那種情況，即便過了這么多年，即便前陣子兩個人才剛和解，安玖卻還牢牢記著她許多年前對某一款衛生用品的不適，這樣的反差，又讓祁幼清心下酸軟。

　　“安玖……”她喊了她一聲，等她回過頭來，祁幼清才彎了彎唇，“……今晚破個例，陪我喝幾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