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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3

    轉(zhuǎn)眼便到了圣誕節(jié),圣誕節(jié)過完沒幾天,便是元旦。
    十二月末,節(jié)假日氣氛濃厚。康皓組織社員到近郊的霧山滑雪,摘去倪寶嘉和康皓這兩個人頭外,只有不足十人參加。其實也情有可原,畢竟三天的假期,情侶都有各自的安排,哪里樂意騰出時間來參加社團(tuán)活動。
    倪寶嘉拉來米粒湊人數(shù),一撥人早上八點在學(xué)校南門集合,乘大巴出發(fā)到霧山。人來得少,大巴座位稀稀落落的,看起來還沒有老年旅游團(tuán)來得熱鬧。
    那大概是康皓擔(dān)任滑雪社社長以來,做挫敗的一次社團(tuán)活動。
    米粒挨著倪寶嘉坐,悄聲說:“怎么就來這么一點人啊?”
    “可能大家有事吧。”倪寶嘉含糊道。
    米粒點頭入搗蒜,嗯嗯兩聲,便拿著手機在大巴上,和人組隊打起游戲來。
    米粒玩了一路,到了霧山,仍然神采奕奕。倪寶嘉有些佩服她過人精力,要讓她在大巴上打三個小時的游戲,她這會估計早已暈頭轉(zhuǎn)向,胃里七葷八素了。
    米粒收了手機,先一步跳下大巴車。
    倪寶嘉稍微落后幾步,跟后頭追上來的康皓,并肩往滑雪場去。
    康皓兩只手插在褲兜里,朝她一笑,說:“謝你了,給我面子,還特意拉來舍友湊人氣。”
    倪寶嘉輕聲解釋:“不是,她自己也想來玩。”
    倪寶嘉有點滑雪基礎(chǔ),小的時候倪父度假時,帶她玩過幾次。米粒說讓倪寶嘉教她,寶嘉怕自己半吊子的水平,萬一把人給教壞了,摔出個好歹來,可不是開玩笑的。
    倪寶嘉叫來一個教練,幫忙指點米粒幾下。米粒是個顏控,見教練長得不錯,倒是也有幾分興致,高高興興跟著教練到初級滑道練習(xí)。
    倪寶嘉其實今天生理期,只在中級滑道玩了兩個來回,過個癮,便躲回室內(nèi)的熱飲店里。
    倪寶嘉點了杯熱牛奶,剛喝了口。玻璃門被推開,進(jìn)來兩個女生,也是滑雪社的社員。兩人看見倪寶嘉,汪茵茵朝她打了聲招呼:“寶嘉,你不滑啦?”
    “有點冷,稍微休息一會兒。”
    汪茵茵說:“確是夠冷的,剛才滑了幾次,可把我摔慘了。”
    “你還說你會滑呢。”蘇婭道。
    汪茵茵:“唉呀,這不是好久沒滑了嗎,一時手生,等會就好了啦?”
    兩人點了杯奶茶,在倪寶嘉對面坐下。
    蘇婭突然說:“哎,茵茵,你知道嗎,陳師姐好像和那個周先生鬧掰了。”
    倪寶嘉渥著馬克杯的手指微頓,聽到汪茵茵問:“誰告訴你的,不過最近確實在學(xué)校里挺經(jīng)常碰見陳師姐的。”
    “林師姐和我說的呀,林師姐和陳師姐是一個宿舍的,說有天晚上聽到陳師姐在打電話給那男的,后面好像還哭了。”
    汪茵茵摘了毛線手套,稍顯理智道:“跟這種人,人家哪里是真心實意待你啊,不過是玩而已,反正”
    蘇婭:“反正什么?”
    汪茵茵語調(diào)上揚,最后下了判詞:“反正人家最后也不會娶你呀。”
    “你說得這么理智,不過是沒那個機會罷了。”蘇婭咬著吸管,拿糖衣炮彈作誘餌,“要是真有個機會讓你跟那樣的人談個戀愛,你會不愿意嗎?”
    汪茵茵支支吾吾,看了眼窗外,最后垂下眼簾,底氣不太足道:“那還是可以談一談的嘛。”
    兩人旁若無人當(dāng)著倪寶嘉的面,八卦陳師姐的感情生活。最后蘇婭似乎才意識到跟前還有一個倪寶嘉,她抬了抬臉,盯著寶嘉,模糊問了句:“要是你呢,寶嘉?”
    倪寶嘉一時不得要領(lǐng),略帶幾分迷茫問:“什么?”
    “要是你,你愿意和那樣的人談感情嗎?”
    倪寶嘉猶豫了片刻,含糊道:“我不知道埃”
    蘇婭似乎有些失望她的答案,撇一撇嘴:“哎呀,說說嘛,我又不會取笑你。”
    倪寶嘉想,她倒是愿意呀,不過她人都見不到呢。
    只是倪寶嘉沒想到,她和周文棠的下次見面,會來得那么快。
    倪寶嘉從霧山回來后,便收拾了玩心,開始準(zhǔn)備接下來來各科的期末考。她不喜歡臨考前,抱佛腳,所以那幾天,倪寶嘉成天泡在圖書館,復(fù)習(xí)各科筆記。
    倪寶嘉那天復(fù)習(xí)得有些入了神,錯過了食堂的飯點。她只好去圖書館附近的咖啡館,打算買塊小蛋糕,填飽口欲。
    倪寶嘉微微俯低一點身子,看著擦得锃亮的玻璃柜里,陳列著塊塊精致的蛋糕,一時苦惱于不知該選擇哪塊好,沒有注意到身后漸近的腳步聲,直到一道柔和而低沉的聲音響起:“原來你是京大的學(xué)生?”
    倪寶嘉攏住兩側(cè)的垂下的長發(fā),下意識回頭。她面色都亮了幾分,脫口而出:“是你埃”
    周文棠點一點頭,打量起跟前的這個姑娘。
    她穿著齊腳踝黑色毛呢吊帶裙,里頭是薄薄的貼身紅色高領(lǐng)毛衣,腳下一雙黑色皮鞋。長發(fā)披散在肩膀兩側(cè),人也顯得高挑纖盈,肩膀上掛一只白色的帆布袋,棉麻布面鼓鼓囊囊,里頭應(yīng)該是書本,掂著份量不清,有些許學(xué)生氣,但她肩頸繃成一條平直的線條,沒有絲毫駝背含胸的跡象,像一只盈盈高傲的天鵝。
    周文棠猜測,她大概是從小學(xué)過舞的。
    周文棠伸手指了指她的帆布袋:“剛下課?”
    倪寶嘉搖一搖頭:“不是,我剛在圖書館復(fù)習(xí)。”
    “還沒吃晚飯?”
    倪寶嘉不知為何,像上課開小差被老師逮到的學(xué)生,幾分局促,抿著唇嗯了聲。
    周文棠笑一笑,倪寶嘉深吸了口氣,抬眸看向他:“你還記得你在榕城說過的話嗎?”
    “記得。”
    倪寶嘉鼓足勇氣:“那天你請我喝了一杯咖啡,要不今天,我也請你一杯吧。中國這么大,我們能夠再次遇見,也是有緣,你說呢?”
    倪寶嘉覺得她有點像路邊搭一個攤子,便替人算命的老先生,滿嘴胡言亂語。倪寶嘉說完,停了下來,等他回答。
    拒絕或者接受,全看老天的意思。
    周文棠看著她,不出聲。
    倪寶嘉原本幾分破罐子破摔的心境,這會竟又打起鼓來,她正準(zhǔn)備落荒而逃時,他大概不忍心看她這么干杵著,目光瞟向她:“下次吧,我今天約了人,下次換我來請你。”
    倪寶嘉從店員手里接過一塊抹茶蛋糕,周文棠約的人來了,是法律系的沈嶠之,沈老師。
    倪寶嘉心里無端松了口氣,她下樓時,聽到沈老師問他,是不是京大的學(xué)生,他比他這個當(dāng)老師的都門兒清。
    倪寶嘉聽到他哂笑了聲,語調(diào)有點不經(jīng)心:“那天在榕城碰到的姑娘,沒想到是你們學(xué)校的。”
    接下來,兩人再說什么,倪寶嘉沒有聽清。
    倪寶嘉出了咖啡館,一路走回宿舍。
    她坐在書桌前,小口小口地吃完那塊抹茶蛋糕。倪寶嘉把塑料盒扔到垃圾桶里那一刻,才后知后覺到,他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沒有自己的電話,下次怎么請她呢。
    不過是一張空頭支票罷了,她竟然還為此躍躍欲動了好一會兒。
    倪寶嘉其實對和周文棠再次見面,多少有些不抱期望。就像她和昔日同學(xué),在街頭碰見,驚喜有之,嘴里說著下次再聚,但那只不過是一句客套話,還夠不到上稱的份量。而她和周文棠的關(guān)系比昔日同窗情來得更淺薄一點,說到底不過是偶然撞見兩次的陌生人罷了。
    除非,除非他真對她有那么一點興趣,不然他們兩人是絕無可能再次相見。
    夜里,入睡前,倪寶嘉躺在床上,把兩人第二次見面的,他說的話,他的神情,細(xì)細(xì)琢磨,分析。就像在做一大道晦澀繁雜的閱讀題,翻揀了半天,越發(fā)覺得心涼。
    那點飄忽不定的心思快要擱淺時,倪寶嘉再次碰見了周文棠。
    倪寶嘉那會準(zhǔn)備復(fù)印幾份材料,剛好碰上學(xué)校便利店的復(fù)印機壞了,她便轉(zhuǎn)變主意,打算去附近的學(xué)生街復(fù)印,順便一道把晚飯解決了。
    而周文棠來京大,找沈嶠之說點事情,車子臨要出校門,周文棠看見了幾步遠(yuǎn)的一抹身影,側(cè)臉輪廓有點眼熟。周文棠把車子開近了點,還真是她。
    周文棠眉頭微挑,忽然想起還欠這姑娘一頓飯。
    倪寶嘉那個時候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直到那輛車子跟著她開了好一段路。倪寶嘉才發(fā)覺,她下意識回頭,就撞上前擋風(fēng)玻璃窗后,周文棠的眼神。
    那個眼神怎么說,有點像在守株待兔。
    倪寶嘉停下腳步,周文棠探身,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說:“上來,我送你。”
    他語氣平常,好像兩人相熟很久。
    倪寶嘉也就遲疑了那么一秒,便俯低身子,鉆了進(jìn)去。
    倪寶嘉關(guān)上車門,拉過安全帶,規(guī)規(guī)矩矩的扣上,然后轉(zhuǎn)頭看向他:“你今天來京大是有事嗎?”
    “你覺得是為了什么事?”
    倪寶嘉拿捏著分寸,半是玩笑道:“總不至于是來找我的吧?”
    周文棠仔細(xì)看了她兩眼,饒有興趣道:“為什么就不能是來找你?”
    “其實你壓根就沒想起來京大找我吧?”
    周文棠微怔,為她的直白坦率,他確實沒想起這么一樁事兒。他笑了笑,問:“怎么說?”
    倪寶嘉伸手指指南門:“你這不是準(zhǔn)備出校門嗎?”
    周文棠會心一笑:“我確實忘了,要不這樣,你還沒吃晚飯吧,我請你一塊吃晚飯?”
    倪寶嘉也不扭捏:“好啊,這次不會請我吃街邊小吃吧。”
    “這次請你吃貴的。”
    他這么說,像是在誘哄小孩。
    其實倪寶嘉起初還是有幾分緊張,但那一天,她像是初上臺的話劇演員,沒有半點專業(yè)功夫,憑靠一股氣吊著,她表現(xiàn)的大方得體。
    這個時候,倪寶嘉是確定周文棠對她是有那么一點興趣的。因為他問起了她的名字,倪寶嘉吃著瓷白碟子里一瓣鵝肝,那骨瓷碟子干凈的能映出她的面容來。倪寶嘉拿起一角餐巾,擦了擦嘴角,說她叫倪寶嘉,又說:“你可以叫我寶嘉,我同學(xué)都這么叫,除了我父母。”
    他挑一下眉,配合地問:“你父母是怎么叫的?”
    “叫疊字唄,總不能我這么大了,還叫我寶寶吧?”她頓一頓,“所以他們都叫我嘉嘉。”
    周文棠點點頭,說:“你的名字挺好聽的。”
    其實倪寶嘉想說你的名字也好聽,但話剛要溜出口,她便意識到什么,硬生生的拐了個彎,問他:“那你呢,你叫什么?”
    “周文棠。”他說。
    那頓飯吃得倒還算和諧,用餐結(jié)束后。
    周文棠甚至還周到地打包了一份甜品,讓她帶回宿舍。倪寶嘉的手落在小腹上:“我今晚已經(jīng)吃得很好了。”
    周文棠勾起唇角,往她手覆蓋的地方瞥一眼,說:“那就帶回去,給你舍友嘗一嘗。”
    那晚,周文棠開著車,一直送她到宿舍樓下。
    這個時間點,車外不少學(xué)生經(jīng)過,有只言片語的笑傳進(jìn)車?yán)铩?br/>     倪寶嘉解開安全帶,躊躇了片刻,偏頭看向他,慢慢問:“我們下次還能見面嗎?”
    話音剛落,倪寶嘉捕捉到他眼里一閃而過的詫異。其實那個時候,倪寶嘉是有點緊張,也許他看出了她不如面上那樣自若膽大,他牽起嘴角,緩緩地點了點頭。
    倪寶嘉像是當(dāng)堂測試,拿到滿分的學(xué)生,高高興興地推開車門下車,又似想起了什么,回頭,語氣輕揚地叮囑他:“你開車注意安全。”
    那塊櫻桃奶凍最終入了米粒的口腹:“寶嘉,這櫻桃奶凍挺好吃的,你哪里買的,我明天也去買一份。”
    倪寶嘉打開衣柜,拿上衣服,含含糊糊道:“別人請我吃飯,在餐廳打包的。”
    米粒追問哪家餐廳啊,倪寶嘉說了個名字,米粒驚嘆:“請你的是個土豪啊,那家餐廳,人均四位數(shù)起步的。”
    這么貴的嗎?
    倪寶嘉關(guān)上了衛(wèi)生間的門,打開花灑,溫?zé)岬乃鳚苍谏砩蠒r,倪寶嘉才想起自己完全把復(fù)印資料的事拋之腦后了。
    倪寶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洗完澡出去,頭發(fā)還未擦干,她便問米粒關(guān)于投資學(xué)考試的復(fù)習(xí)資料打印了沒。過兩天,投資學(xué)有個當(dāng)堂小測。
    米粒呆住了:“你不是說你去打印,順便給我打印一份嗎?”
    倪寶嘉頓了下,訕訕道:“我忘了,不知道學(xué)校的打印機修好了沒,要不我現(xiàn)在去復(fù)印?”
    米粒:“算了,太晚了,我們就將就用電子版的復(fù)習(xí)吧。”
    那一晚,倪寶嘉和米粒躺在床上,拿著手機看pdf版本投資學(xué)資料,排版有些亂,一個字緊緊挨湊在一起,兩人看得既吃力又無非專注。
    米粒扔了手機,夸張道:“這資料要是看完,我的視力鐵定又要上漲。”
    所以當(dāng)晚,兩人看了沒一個小時,便熄燈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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