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山上,幾人圍坐,吃著小姐說的火鍋,那騰騰熱氣給這清冷的山中添了些許人氣。
“云澈,明日下山去露個臉吧?!痹瞥阂汇?,緩緩放下筷子。
“是?!?/p>
“小姐,是不是快了些?”
“總要給他些準(zhǔn)備的時間啊。”
“你們吃吧。我困了。”煙霧襯托的她有些縹緲,就像她的心,飄忽不定。見她越走越遠(yuǎn),好似隨時都會隨風(fēng)離去。
“云澈,你小心些。”
“嗯。”想了想,覺得自己是不是該多說幾個字,便又吶吶的說了句
“放心?!?/p>
鳳丘的侯府內(nèi),姬南琋這在院中練舞,莫沚再一旁問道:
“侯爺,你真不去和老侯爺再說道說道?”
“不去。”
“那您是娶還是不娶???”
“娶!”她不是恭賀我么,我這就娶給你看,不過就是個女子!
“額?!蹦獩b摸了摸鼻子,正要說話突聞人聲:
“侯爺,有急報!”急報?兩人俱是一愣。
“隨我進(jìn)來?!闭f著隨著將劍丟給莫沚,領(lǐng)著眾人邁進(jìn)了書房。
“說吧?!?/p>
“查到了,云家郡主去了蒼梧山。”
“這算什么急報。”
“蒼梧山,被圍。”莫沚抱著劍撇了撇嘴道
“這有什么好驚奇的?!碧阶硬亮瞬令~頭上冷汗,道:
“侯爺,不是云赪燚的人?!?/p>
“你說什么!把話給我說清楚?!痹趺磿?!
“倉...倉碩、白芷都有!我們探了幾天,他們換了乾倉百姓的服飾,所以起初沒有發(fā)現(xiàn)。這幾日總在山腳下盤桓,我們才覺得有異,他們似乎達(dá)成了某種默契,已成包圍之勢。”姬南琋接過密報,一目十行的看完后莫的松開了手,跌坐在椅子上。
“怎么會?!?/p>
“失策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啊…”
“侯爺?”
“莫汀!”
“屬下在。”
“點兵。隨我去乾倉?!?/p>
“是?!?/p>
“少爺!不可!”
“放肆!”那狠厲的目光讓莫沚心驚。
“您才被老侯爺繳了兵權(quán)…”
“閉嘴!”
“少爺你瘋了!被老侯爺知道了…”莫沚正要說話勸阻,聽聞老侯爺?shù)穆曇艟闶且汇?/p>
“我看你敢!”
“逆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爹!”
“你私自帶兵去乾倉,被知道了可是死路一條!”
“你別說你不知道這就是個局!”
“我非去不可!”
“你看我敢不敢打斷你的腿!”
“你不去難道他還能真讓人傷了他姐?你是不是蠢!”
“莫汀莫沚,你倆給我把他看住了!要是跑了出去,你們就提頭來見?!?/p>
“是!”
“爹!”
“小姐,山下有些異常。”云姕烑坐著秋千越飛越高,看著夜空發(fā)呆。
“嗯?!?/p>
“看起來有不少人馬。不是少爺?shù)??!?/p>
“嗯,我知道了?!?/p>
“小姐我們…”
“初夏?!?/p>
“啊?”
“你怕不怕。我可以送你們走的,真的?!?/p>
“小姐胡說什么呢,我有什么好怕的,本就什么都沒有,也不怕再失去什么,能陪著小姐是我的福氣。”難得從初夏嘴里聽到這么沉穩(wěn)的話,云姕烑不經(jīng)回頭看向她。
“小姐別怕。我們陪你當(dāng)這一把賭徒?!辟€少爺,還有心。
“我怕是會輸?!?/p>
“小姐不會輸?shù)?。?/p>
“也不知道你們是哪里來的自信,覺得我一直會贏?!?/p>
“就是會贏。”
“呵,賭徒,十賭九輸啊。”
“反正會贏。”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
初夏看著小姐的背影,默默的想著:就是輸了又如何,大不了,黃泉路走一遭。
不遠(yuǎn)處的初冬和云澈,站在屋檐下看著有些孤單的云姕烑道
“小姐,其實很可憐。這么多年,她好像不曾真心快樂過?!?/p>
“嗯?!?/p>
“她其實,很傷心。”
“嗯?!?/p>
“你看的出來嗎?小姐好像是有些歡喜那個小侯爺?shù)??!痹瞥狐c了點頭,上次他就覺得,小姐似乎一直在放任那個人。
“可惜了。如果沒有這些綁著她。她可以自由的?!?/p>
“云澈。”
“嗯?”云澈收回看著云姕烑的目光,專注的看著初冬的側(cè)臉,聽她說話。
“你武功很好吧?!?/p>
“嗯。我很厲害?!?/p>
“噗嗤。”聽到他的話,初冬笑著斜昵了他一眼,那一眼,對他來說,風(fēng)華絕代,一眼萬年。
“我真的很厲害?!?/p>
“嗯。那你一定要好好護(hù)著小姐?!?/p>
“好?!?/p>
“寸步不離?!?/p>
“好。”
“萬一有事,不要顧我們,帶小姐走。”離開這里,隱姓埋名,做個單純的女子,自由自在。
“……好。”你希望的,我都努力做到,然后,陪著你。
是夜,姬南琋換了一身勁裝蒙了面,悄無聲息的潛出了房門。
“何人敢夜闖侯府!”說時遲那時快,莫汀一劍刺來。姬南琋拔劍避開。幾個來回下拉,莫汀一劍挑開了他的面巾。
“侯爺?”認(rèn)出來人正是姬南琋,莫汀默默的收回了劍。
“莫汀,你不要攔我!我非去不可?!?/p>
“侯爺你一個人能怎樣!”不知何時,莫沚也趕了過來。
“我去把她帶回來!”
“她根本不愿意。侯爺你這是自作多情?!?/p>
“你當(dāng)人家是個寶,人家可是幫著弟弟想要送你去死!”
“閉嘴!你要么隨我去,要么打贏我把我拖回去。”莫汀和莫沚對視一眼,緩緩側(cè)開了身。、“你們…”
“少爺接著?!闭f著莫沚從懷里掏出一個物件扔給了他,他揚手一接,定睛一看。居然是兵符。
“我偷的!”說著摸了摸鼻子,就在老侯爺走的一瞬間,他早就順手牽羊掏走了。他就知道,他是非去不可的。
“走!”莫沚和莫汀對視一眼,嘆了口氣快步追上前面那個已經(jīng)走遠(yuǎn)的男子。他其實不知道這么做對不對,他也知道回來等待他的可能是軍法三十棍,或者更多,或者壓根就回不來了。可是,誰知道呢,那個女子,他竟也是有些不忍,不忍她就這樣消無聲息的逝去,她應(yīng)該是轟轟烈烈的,那樣聰慧且驕傲的女子啊。
“殿下,我們的人都已經(jīng)包圍了蒼梧山了?!迸勇勓跃従徧鹆搜鄄€,平靜無波。
“他怎么說?!?/p>
“大婚當(dāng)日,全力絞殺?!?/p>
“嗯。按他說的做就是了。”侍女看著眼前妖嬈的女子,不免提醒道:
“殿下,您和鳳丘小侯爺即將定親,這時候為何要…”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那倉碩栗陽長公主。
“我又不瞎,自是看的出侯爺對她有些不同。”
“而且,那女子太聰明了,必為大患。也不知道那人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怎么就知道后日大婚她會中伏?!?/p>
“會不會有詐?”
“有詐我也認(rèn)了,畢竟機不可失啊?!闭f著看著自己的豆蔻說道
“你看這紅色可美?”
“自是好看的?!?/p>
“我喜歡紅色,看來她也是。”
“可是我向來不喜歡有人和我搶?!?/p>
“若是小侯爺知曉,會不會…”
“呵。男人吶?;蛟S會怪我一時,還能怨我一世?我能給他的可不是這個女子可以給的。”
“鳳丘和倉碩,說什么聯(lián)姻,說難聽點,就是我那個好父皇俯首稱臣而已?!?/p>
“殿下!小心隔墻有耳。”
“無妨,此刻,我可是他們的保命符?!?/p>
“那您還和白芷合作?”
“合作?我有嗎?我不過是嫉妒,哪里來的什么合作?!?/p>
“殿下英明?!?/p>
“為了這個國家,我殫精竭慮,呵,攤上這么個父皇也注定改變不了什么。”
“終究不過是被犧牲的那個罷了?!?/p>
“殿下…”
“呵,我不在意。誰知道我會不會最后的贏家呢?!?/p>
“只是不知我和她,究竟誰更可憐些?”
“你覺得呢?”
“奴婢…奴婢不知?!?/p>
“是啊,你們知道能什么。退下吧?!?/p>
“是?!?/p>
白芷境內(nèi),白晨鳳躺在床上,白攏正在喂他喝藥。
“殿下。姬南琋果然去了?!?/p>
“嗯。讓白司這次一定要速戰(zhàn)速決。永絕后患?!?/p>
“可是殿下,終歸倉促了下?!?/p>
“沒有時間了啊。”
“殿下胡說什么,上次的藥吃了已經(jīng)延緩了病癥,封神醫(yī)也一直在找解藥,只要再等等…”
“萬一等不到呢?!边@些年,解藥一直沒有配出來,他的命一直拖著,身子卻越來越垮。
“我不能賭那個萬一,我一定要在有生之年,送他下去!”
“那云姕烑…”聽到她的名字,白晨鳳的眉可見的皺了起來,腦海里那個女子的樣子更是鮮活了起來。
“一并送他們上路?!庇陦m你高興嗎?我就要給你報仇了,就要把害你的人都送下去給你請罪了。你看到會高興嗎?
那年賀壽歸來,他就派人查了當(dāng)年的事,沒想到啊,當(dāng)年給姬南琋遞信的人居然是個小小女孩,那時的云姕烑才多大,就這般精于算計,他的妹妹,他那一城池的臣民,屠戮殆盡,個個都在他和她的算計之中,心狠手辣,他們都是兇手,他們都該死!情緒來的又急又快,白晨鳳胸口鈍痛,一口鮮血噴出。
“殿下!太醫(yī)!宣太醫(yī)!”
那進(jìn)進(jìn)出出的太醫(yī)似乎彰顯著這個國家未來的結(jié)局,人就是這樣,記得別人的種種不好,卻忽略自己所有的過錯。
云親王府內(nèi),虎子被叫到了云叔的房間,云叔沉默的坐著不說話。
“爺爺。”云叔看著眼前攔住自己去路的孫子,他的孫子這些年長的很快,都已經(jīng)和他一樣高了,也有了自己的主意。
“虎子,你也長大了。”
“爺爺有事找我?”
“郡主那邊安排的怎么樣了?”
“我正要去和王爺說這件事?!闭f著眉頭緊皺。
“嗯?可是出了什么事?”
“郡主那邊…似乎不太對勁?!?/p>
“不太對勁?怎么說?”
“我派去的人回報說那邊似乎圍了不少人,居然不是我們的人。看起來不是一伙的,但目標(biāo)看起來一致。”
“你的意思是?”
“我看,是有人想漁翁得利。但是這個目標(biāo)是不是郡主,不好說?!?/p>
“……”
“我想著先去稟告王爺知曉,我們也好先做打算、重新布置?!?/p>
“……”
“爺爺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先去王爺那回話?!?/p>
“虎子啊,你是不是不太喜歡郡主?!?/p>
“……”虎子一愣
“也不是不喜歡,郡主人挺好的,對我們也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覺得女子還是蠢笨些更好,小姐的心眼太多了。”云叔沉默了下緩緩道:
“這件事你捂在心里就是了?!?/p>
“爺爺?”
“就當(dāng)不知道?!?/p>
“爺爺?shù)囊馑际恰筒还芸ぶ髁??這…”
“按我說的做吧。”
“可是王爺說了,不能讓郡主受傷,況且刀劍無眼…”
“我原也是要和你說這件事的。上面的意思是…”說著比劃了個殺的動作。
“這…是為何?”虎子一驚。
“郡主的存在,會攔了王爺?shù)穆?。王爺也說了,郡主是他的逆鱗,這上位之人,怎么能有弱點呢?!?/p>
“可是…”
“這也不是我們說了算的。”
“如果可以拒絕我也不想啊。我也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啊。怎么舍得?!?/p>
“可是人,就要有取舍。”
“那我…”
“那位說了,這件事以后會把你調(diào)走,去禁軍?!?/p>
“……我知道了?!痹剖蹇粗x去的背影閉了閉眼,郡主不要怪他,他一直奉的將軍的命,將軍讓他護(hù)著云府,護(hù)著少爺。至于郡主…總要為弟弟多犧牲些,自古以來,不都是如此嗎?
“王爺,云虎來了?!?/p>
“進(jìn)來。”
“事情安排的怎么樣?”
“稟王爺,都安排妥了。”
“妥了?確保萬無一失?”
“這…”
“明日,你隨云溱一并去,一定要把阿姐完好無損的帶回來?!?/p>
“是?!笨粗穗x去,云赪燚喃喃說道:
“云玦,你說明日結(jié)束,阿姐就會回來的吧。”
“嗯,小姐會回來的,她舍不得您的?!?/p>
“是啊,阿姐自小對我最好?!?/p>
“可是你說,她會不會生我氣然后不回來?”此刻的他退去所有的外殼,才像是個孩子。
“不會的。”
“那你一會讓梨嬸這幾日都多做些吃食,不知阿姐具體哪天回來,都備著總沒錯。”
“是?!?/p>
“還有,阿姐的屋子打掃干凈了嗎。她愛干凈。這幾日也不可落下。”
“已經(jīng)打掃了?!?/p>
“哦,還有初冬初夏的?!?/p>
“也打掃了。”
“車駕呢。阿姐最喜歡那個鋪了厚厚軟墊的那個?!?/p>
“已經(jīng)安排了?!?/p>
“還有什么呢?”
“王爺。”
“嗯?”
“太子和三殿下,你想好怎么處理了么?”
“……殺。”剛才的孩子好像不翼而飛,此刻的云赪燚好像又變回了那個高高在上謀算人心的王爺。
“郡主知道了怕是…”
“那就,別讓她知道!”
“我知道了。”
“說到梨嬸,王爺,您將云初派出去有些日子了,剛梨嬸還問著呢?!?/p>
“那丫頭認(rèn)死理,讓她知道了,會壞事。”
“怕是已經(jīng)知道了在往回趕呢。”
“攔住她?!?/p>
“是。”
書房里又只剩下他一人,待明日就都能塵埃落定了吧,即使生氣,也總是會原諒他的吧。
“小姐,你又在想什么?怎么這么愛發(fā)呆?!?/p>
“我啊,在想明天吃什么?!痹茒湠魇謭?zhí)一橫笛,坐在樹上晃蕩著雙腿。
“明日吃什么?”
“吃玉芙蓉好不好?再來個烤魚吧,又香又脆的那種,你覺得怎么樣?”
“好啊好啊,那得讓云澈明天一早就去抓魚,哎,我還得讓初冬先準(zhǔn)備著了。玉芙蓉還得先腌一腌呢,那才入味?!?/p>
“咳,那你做什么?”
“我?我指揮他們啊?!?/p>
“初夏,你的臉呢?”
“哦哦,那我陪著小姐等吃的?!?/p>
“…..你還是別說話了,一會我就被你氣死了?!?/p>
“走走走,別打擾我賞月。你去煩初冬去?!?/p>
“得令?!毙粗x去,緩緩將笛子橫于嘴邊,動人的旋律在月夜里空響。
“可惜表哥不在,不然可以舞一曲。”
“這么美的月色,可惜了?!?/p>
“小姐的笛子可真好聽?!?/p>
“是啊,小姐什么都會。”
“這曲子有點耳熟啊。”
“嗯,是小時候小姐哄少爺睡覺的曲子?!?/p>
“啊,是么,難怪覺得這么耳熟?!?/p>
“初冬,小姐是想少爺了吧?!?/p>
“嗯。”
“少爺就是個白眼狼!”
“初夏!”
“本來就是!”
“別胡說。小姐聽到會生氣的。”
“哼?!?/p>
“好了,快去睡吧,明日…”
“好啦,知道啦,睡睡睡?!笨粗跸牡谋秤?,初冬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么多年,初夏好像一直不曾變過,也不曾長大,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別多想,沒事。”初冬回頭看著云澈,點了點頭。
“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