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軒洛, 也就是這座長白雪峰的主人是蓬萊最精通藥理的藥修。
原本他的體質(zhì)比起做個藥修更擅五行, 只不過因為從小病弱且體寒, 即使有天賦身體也沒辦法堅持下來那么艱苦的修行。
而更奇怪的是, 他體寒,卻更受不了熱。
周圍溫度稍微一上升,他體內(nèi)靈力便亂竄,渾身血液沸騰一般難受。
沒辦法, 最后寧軒洛只得常年在這白雪皚皚的長白雪峰待著,幾乎從未出去過。
不過好在他平日也挺喜歡擺弄那些靈草,想著閑著也是閑著。
與其一輩子碌碌無為,當(dāng)個藥修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寧軒洛這個念頭一萌生出來,便立刻付諸了行動。
他花了三年的時間將藏書閣里與藥修和藥理相關(guān)的書籍啃的爛熟于心之后, 用再用了五年將其熟練運用。
他前后花了不到十年, 造化便超越了蓬萊所有的藥修,穩(wěn)坐蓬萊第一藥修的寶座。
按理說像寧軒洛這樣隱居不出的藥修,是不應(yīng)該和遠在縉云的余燼云有任何交集的。
巧的是在幾百年前,余燼云路經(jīng)蓬萊瞧見天生異象。
一片陰霾,隱約有驚雷落下——
他算出那邊有人修行頓澀, 遭遇瓶頸。
當(dāng)時他算出了如若不出手,對方可能很難撐過去。
想著路過也是緣,余燼云也沒多想, 御劍入了蓬萊用靈力疏通了他的靈脈,這才幫他度過了這一劫。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許重明的父親——當(dāng)今的蓬萊島主許辭。
因為余燼云隨手幫了許辭一把, 他感激不盡,一定要對方留在蓬萊幾日,想要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他一番。
盛情難卻,男人也不好拒絕,便同意在蓬萊待上幾日。
蓬萊很大,可再大,余燼云御劍一日便游覽完全了。
他也沒什么耐心走路,一邊走一邊欣賞風(fēng)景。
就這樣,在余燼云覺得已經(jīng)將蓬萊大部分的風(fēng)景盡收眼底了之后。
他注意到了一處高峰。
白雪皚皚,銀裝素裹。
在周圍青翠蔥蘢,生機盎然的山巒綿延之中格外惹眼。
由于許辭并沒有說過哪里不能去,所以余燼云也沒多想,覺得這處雪峰有些奇怪,便想著進去瞧瞧。
“咳咳,幾百年前你未經(jīng)允許便闖到了我這長白雪峰,幾百年后你又不請自來。”
寧軒洛咳嗽了一聲,而后壓著喉嚨的癢意喝了一口茶水。
“說吧,你這一次來所為何事?”
他可不會以為余燼云只是單純路過來這里看看他這個老朋友,他的視線瞥了一眼對方這么淡淡問道。
余燼云見他這么說了,也沒再繞圈子。
他將折戟放在白玉桌面上。
折戟原身本就是一把通體雪白的劍,這個時候剛才由著兩股靈力相撞所形成的短暫春景已經(jīng)消失。
四周又紛紛揚揚的下起了大雪。
折戟的劍身也在這片雪色之中并不起眼,好似于周圍融為一體。
如果不仔細看都覺察不了其存在。
“我想這把劍你應(yīng)該認(rèn)識……”
余燼云將放在桌面上的折戟往對方那邊推去。
“縉云劍冢第九重放置的,唯一生了靈的魔劍折戟。”
折戟聽了這話后有些不爽了。
只要是劍都不喜歡被人這么說,要不是它那混蛋前主人入了魔為了保持意識清醒,將大部分的魔氣渡給了它,它現(xiàn)在還是一把冰清玉潔的好劍!
因此,在余燼云伸手想要推它往寧軒洛那邊的時候。
它劍身一側(cè),躲開了男人的指尖。
“呵呵,不愧是生了靈的劍,脾氣倒挺大。”
寧軒洛唇角勾起,說話時候呼出的白霧將他的眉眼給遮掩了好些。
余燼云聽了不置可否。
他視線了冷冷地掃了一眼折戟,薄唇微啟。
“寧軒洛,你還記得我之前給你說過,天玄最開始跟我的時候的事情嗎?”
“它脾氣也不見得多好,你看現(xiàn)在不也乖巧服帖了嗎?”
“……”
對方的話里帶著的嘲弄太明顯,讓寧軒洛不自覺地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在和余燼云日漸熟悉了之后,他對對方手里的那把生了靈的寶劍有些好奇。
他當(dāng)時聽說這天玄大有來頭。
其身是開天時候落下的一塊黑色隕石所鍛造,且在業(yè)火之中淬著,十分稀奇。
便問余燼云能不能把劍拿給他瞧瞧。
余燼云也沒多想,將天玄像是扔一個靈果一樣直接丟給了寧軒洛。
[……這是鎮(zhèn)妖寶劍,還是生了靈的,你這樣隨意不怕到時候它發(fā)脾氣不跟你嗎?]
[啊,這個問題你完全不需要擔(dān)心。]
[它在千年前跟我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喜歡我 ,還曾試圖半夜砍了我脖子之后掙脫束縛,好溜之大吉。]
當(dāng)時余燼云摩挲著下巴這么回憶著,一臉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像是只是在談?wù)撎鞖馊绾我话恪?br/>
[不過它沒有一次成功過。在被我揍了幾百來次也就斷了逃跑的想法 ,現(xiàn)在老實的不行。]
[不信你看。]
男人這么說著,屈著手指蓄了靈力狠狠彈在了天玄的劍身上。
“啪”的一聲一響起,寧軒洛瞧著天玄劍身一抽搐,整個劍身一下子疼的彈到了半空。
然后“哐當(dāng)”一下,生無可戀地躺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了許久。
記憶斷在這里,寧軒洛余光不自覺落在了男人身邊的天玄身上。
它劍身一僵,連大氣都不敢喘。
“……行了,別把欺負弱小當(dāng)豐功偉績了。”
寧軒洛說完這才注意到了折戟身上淺淡的靈力浮動。
既不是余燼云的,也不是折戟自身的,更不是天玄的。
“這劍已經(jīng)認(rèn)了主?”
“嗯,這劍雖然一無是處,不過這眼光不錯,跟了我徒弟。”
白衣男人喝了一口茶水,聽到寧軒洛的話后微微頷首回答。
“???你才剛出關(guān)就收了個徒弟?”
寧軒洛前不久才感知到對方出關(guān) ,這才短短三個月連徒弟都收了。
這速度的確快的讓人咂舌。
“就當(dāng)時剛出關(guān)就碰到了,他登山不成歪打正著闖入了我閉關(guān)的地方……”
他將和萬里怎么遇見,又怎么收他為徒弟的事情大致上給說了一下。
“雖然天賦什么的還是差了一些,不過好在心思澄澈,能吃苦。想來相遇即是緣分,最后便同意收他為徒了。”
寧軒洛皺了皺眉,并沒有被對方這一套說辭給忽悠。
“你有收過徒弟嗎?可別誤人子弟了。”
“……仔細想想我還的確沒收過,不過我自創(chuàng)縉云千年來只要得空便會青衣指點指點內(nèi)門弟子,按理說他們都算我徒弟。”
“不說別的,就臨沂那小子自他師父去了之后都是我手把手教的,現(xiàn)在不也當(dāng)上劍宗宗主了?”
余燼云列舉著給對方聽,可殊不知說的越多越是心虛的表現(xiàn)。
寧軒洛耐著性子聽余燼云說完,而后嘆了口氣。
“不說其他,光是你徒弟這把劍就是個大麻煩。”
他并不是否定余燼云的能力,只是折戟這把劍太特殊,對心智只要稍微有些不穩(wěn)定的人來說都極其容易走火入魔。
“我知道是麻煩,可這已經(jīng)是認(rèn)了主的劍,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
當(dāng)時余燼云讓萬里去劍冢取劍的時候并沒有想到對方會被折戟挑中,他也沒覺得有太大問題。
只不過越到了后面,他越頭疼。
鎮(zhèn)壓折戟對他來說輕而易舉,可劍修一刻也離不開劍。
萬里正處于修行打基礎(chǔ)的最重要階段,他不可能一直將折戟壓制著不給對方。
和別的修者不同,劍修雖然可以使用其他的劍 。
可要提升修為,最根本的是與自己的本命法器即認(rèn)了主的劍一同修行才有效果。
“此次來蓬萊除了帶他修行之外,最主要是來向你借一樣?xùn)|西。”
寧軒洛聽后一愣,疑惑地看向?qū)Ψ健?br/>
“什么東西?”
“借你長白雪峰的一段雪脈。”
白衣男人頓了頓,在寧軒洛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繼續(xù)說道。
“我給我徒弟這劍做個劍鞘,壓下他的魔氣。”
長白雪峰之所以能夠常年積雪覆蓋,沒有春日,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它里面有一條極寒的雪脈。
不僅提供這整座雪峰的靈力,更有極強的防御能力。
但凡有惡意的人一靠近,便會被雪脈震到千里開外。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來找我準(zhǔn)備好事,沒想到你竟然這么獅子大開口。”
寧軒洛被氣的險些咳嗽出聲,他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壓下喉間的癢意。
他沉默了一會兒,并沒有立刻給與余燼云答復(fù)。
“雪脈斷了一截雖不會對雪峰有太大的影響,可也會讓周圍草木的生長紊亂,我栽種的好些靈草也會沒法生存……”
“咳咳,你得容我好好想想。”
男人長長的睫毛上沾染了一點兒薄雪,他的臉本就蒼白,在雪景之中顯得更加病態(tài)。
余燼云自然不是那種伸手穩(wěn)別人白討東西的人。
他瞧見對方的猶豫后,抬起手,掌心朝上向著寧軒洛攤開。
一朵花瓣透明如冰棱的雪蓮散發(fā)著淺淡的白光,就這樣驟然出現(xiàn)在了寧軒洛的視野之中。
寒風(fēng)輕拂,風(fēng)里帶著一股冷香。
那氣息甘甜冷冽,在寧軒洛的鼻翼之間縈繞。
“萬年雪蓮?!”
在辨認(rèn)出眼前的雪蓮之后,寧軒洛瞳孔一縮,震驚極了。
“這雪蓮千年以上都少見,你是怎么弄到這萬年的?!”
“千年前我被壓在寒冰之下,還未從業(yè)火里將天玄取出來的時候我便發(fā)現(xiàn)了這朵萬年雪蓮。”
這東西對余燼云來說用處不算大,但是在藥修眼里卻是可遇不可求的寶貝,珍貴得很。
“你看,我拿這萬年雪蓮換你一段雪脈如何?”
余燼云將手中的雪蓮遞過去了一些,商量著開口詢問道。
他想著自己要了一段雪脈便會讓寧軒洛所種的靈草都枯萎,于是想了想,又將之前從沉禹那里拿的一些比較珍奇的草藥也一并給了對方。
“再加上這些。”
寧軒洛眼睛一亮,但是表面還是表現(xiàn)得不動聲色。
只是這視線卻一直沒從那雪蓮身上移開分毫。
“咳咳,既然你這般有誠意,那我就將這一段雪脈借你一用吧。”
他這么說著,看向余燼云的琥珀色的眸子剔透澄澈。
“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這一段雪脈壓制不了多久這魔劍身上的魔氣,到時候……”
“這事你無需擔(dān)心,在雪脈無法鎮(zhèn)壓住它身上的魔氣之前,我會讓萬里的力量達到能夠壓制住它的程度。”
寧軒洛眼眸閃了閃,將手合攏貼在唇邊。
他覺得有些冷,哈了一口熱氣之后,這才慎重地接過那萬年雪蓮。
“短短幾年便要達到壓制住這劍的程度……”
“呵,看來當(dāng)你的徒弟可真是辛苦啊。”
余燼云達到目的之后也不在意對方的嘲諷。
他的眼眸深邃,外面窸窸窣窣的雪色怎么也落不進他的眼底。
……
黃昏日暮,倦鳥歸巢。
橘黃色的光亮斜斜地從遠處往不周峰落下,樹木也被染上了淺淡的金色,帶上了暖意一片。
萬里也是在這個時候回到不周峰的。
他身上濕漉漉的,是因為聯(lián)練習(xí)變換術(shù)時候沒法子集中精力,被生生拽進子月潭里所造成的。
倒不是什么雜念,只是人一旦長時間待著變很難集中注意力,腦子里也會動想西想。
眼前飛來一只蝴蝶,落下一片葉子 ,這些細微的東西都會打亂他的思緒和注意力。
因此,這一整天,萬里被子月潭給生生拽進水里不下十次。
現(xiàn)在這才學(xué)有所成,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往回走去。
他靈力用的一干二凈,這個時候連使一個訣將衣服上的水給蒸發(fā)都很困難。
少年稍微活動了一下脖子,因為沒劍,他最后是一步一步走回山頂?shù)摹?br/>
余燼云比萬里回去的要早上一兩個時辰,他已經(jīng)坐在小亭子里悠閑自在地喝著茶了。
在水汽氤氳之中,他的余光瞥見了渾身濕漉漉一臉生無可戀的萬里。
少年累極了,剛爬上山頂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師,師父,你起來了啊?”
余燼云愛睡覺這個事情萬里也知曉。
按照平日,只要不教導(dǎo)他的時候,男人都會一睡到晚上。
現(xiàn)在黃昏時候醒過來都算少見的了。
他看著少年累得氣喘吁吁的樣子,又瞥見對方渾身濕漉漉的,衣服貼著身體,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怎么好受。
余燼云有些于心不忍,他衣袖一揮,一陣清風(fēng)拂過,將其身上浸濕的衣服一下子便烘干了。
“多謝師父。”
萬里覺得渾身干爽,朝著對方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笑得燦爛極了。
這讓余燼云瞧見了,更加心虛。
男人不自覺別開了視線,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咳嗽了下。
“小事而已,無需道謝。”
萬里因為太累也沒覺察到余燼云神情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他徑直坐過去坐在了一旁的石凳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少年渴得厲害,一仰頭一杯子全灌了進去。
好在茶水放久了沒多燙,不然他嘴里鐵定被燙出泡來。
“之前便聽許辭說過,他說他大兒子在術(shù)法上的造詣極高。”
余燼云見對方已經(jīng)緩過來了之后,這才沉聲詢問道。
“今日你跟他學(xué)得如何?”
“許大哥教的挺仔細的,今日教了我變換術(shù)。不過他說我靈力不足以維持太大的物體的變換,所以我便從小的東西練起走。”
提到許重陵,萬里不住得點頭稱贊。
“只是我注意力不怎么集中,今天一整天下來也就學(xué)會了一種變換。”
余燼云聽后一頓,掀起掀眼皮 ,視線有些淡漠。
“一種?”
男人的聲音微沉,顯然對這個回答并不是很滿意。
雖然余燼云一早就知道萬里在術(shù)法上并沒有什么造詣,可這一天只學(xué)會了一種變換實在讓他驚訝。
“……一天學(xué)一種,算很差嗎?”
萬里敏銳地覺察到了對方語氣驟然冷了下來,他咽了咽口水,心下一悸。
作為我的徒弟,這的確算差了。
余燼云心里這么說著,然而卻忍著沒有開口說出這般傷人的話來。
他看著少年小心翼翼的模樣,而后嘆了口氣。
“算了,你給我變換一個物件試試,為師看看你這術(shù)法掌握的如何。”
盡管余燼云并沒有說什么嚴(yán)厲的話,可萬里還是知曉,他今日注意力不集中,的確沒學(xué)太好。
讓男人有點兒失望了。
萬里在準(zhǔn)備將今日變換的最多的一個東西變換給余燼云看的時候。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眸閃了閃,指尖一動,將之前所想抹去,腦海里試著努力想著另一個東西。
少年手中最開始摘了一片葉子,此刻正將葉子雙手合十在手心里。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息了下呼吸后,這才開始變換。
一道淺淡的柔光閃過,萬里手中的葉子消失不見,變成了一枝淺粉色的桃花。
那一枝桃花之上還有一些嫩綠的葉子,在夕陽之下花葉也染上了更深的薄紅,說不出的美好動人。
余燼云看見這花葉后一愣,剛想要開口說什么的時候。
少年將手中的這枝嬌艷的桃花輕輕地往他這邊遞過來。
“師父,給你。”
萬里抬起手撓了撓面頰,他很想說明天自己會更努力練習(xí)術(shù)法的。
可話到了嘴邊卻又莫名變成了另一句。
“我剛才在山腰處看見了一片開的正盛的花葉……”
“然后想到了師父。”
“我想師父你也應(yīng)該會喜歡的,對吧?”
“……”
余燼云被對方這討好的眼神看得有些噎住了。
他抿了抿薄唇,低頭看著這片花色。
半晌,沉默地接過了。
雖然知道萬里覺察到了,然后想了個法子哄他。
他什么都知道 ,卻該死的受用。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看到這片花葉,便想到了你。
我所見到的一切美好事物里,都有你的影子哦~
萬里:給,小fa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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