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br> 一個沒死的人，怎么能進入死人的世界呢？</br> 還在死人的世界之中隨意穿行！</br> 其他鬼魂也都看向風塵，一臉錯愕。</br> 他們和風塵一起過來，沒有人注意過，風塵竟然是人。</br> 他們圍過來，就像是一群男人見到了一個漂亮女鬼一般，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風塵。</br> 他們詢問：“你是神諭沙漠的人？”</br> 風塵點頭。</br> 他們又說：“你知道嗎？神諭沙漠是什么地方。”</br> 風塵搖頭。</br> “那你知道嗎？神諭沙漠里面的風是什么。”</br> 風塵這一次就知道了，說道：“大漠的風是天神怒火，會吞噬一切有罪之人。”</br> 眾人都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br> 大漠的風是天神怒火？</br> 瞎扯淡！</br> 天神可以造人造物，可以毀天滅地，但是可不能造就這樣的狂風。</br> “別說是他們的怒火了，哪怕是天神來了沙漠，進入大風都活不了！”</br> 他們解釋說道：“神諭沙漠乃是小陰間，也是小陽間，說白了就是陰陽交匯之地。”</br> 沒起風的日子就是陽間，起風了就是陰間，以此往復。</br> 甚至有鬼把這一片大漠叫做“鬼門關”。</br> 可惜，活人不可能明白大風之中有什么。</br> 風塵說道：“但是風中有什么東西，似乎想吃掉我。”</br> 眾鬼都愣了一下，搖搖頭，不知道這樣的體驗。</br> 很多人都是死后才來了此地。</br> 哪怕是活著進入大風，也是瞬間消亡，誰能知道活著的時候，風中有什么呢？</br> 總之死后風中沒什么。</br> 對于他們來說，大風只是他們的路罷了。</br> “這兒不是你一個活人該來的地方，你回去吧。”他們說道。</br> 這是勸說，也是警告！</br> “現在你可以活著，已經是一個奇跡，若是繼續前行，你必死無疑！”</br> “這座橋就是鬼門關的盡頭，踏過這座橋，前面就是鬼界。”</br> 鬼界之內，活人止步。</br> 他們說道：“我們喝下一碗孟婆湯，從此就要做一個快活鬼，不理前世，不念過往，從來沒有人可以進入鬼界。”</br> 鬼也不能留在人界太久，否則早晚是個死。</br> 屆時，騙子開口，笑盈盈說道：“我們借過一下。”</br> 眾鬼都瞇起了眼，看著騙子。</br> 他們是鬼，看不到大漠的風，也看不到那個恐怖的場景：哪怕是大漠的風也要害怕騙子。</br> 他們只是笑著說道：“你想過去？可以啊，你死在這兒不就可以過去了嗎。”</br> 他們不是在說笑，因為活人不能進鬼界。</br> 這不是規矩，這是規則。</br> 天地萬道制定下的規則。</br> “但是我不想死，我還想過橋。”騙子說道。</br> 老婦人想拒絕，忽然眼皮子一抖。</br> 他仿佛看到了有天機糾纏，環繞騙子周身。</br> 那是一族氣運。</br> 這個男人身上壓著一族氣運，所以陰間不能傷他！</br> “你是人皇？”她問道。</br> 人皇就是凝聚人族氣運，承載人族大道的人。</br> 也是人族支柱。</br> 騙子搖頭。</br> 老婦人又問：“那你肯定是人王？”</br> 人王也被叫做小人皇，算是人族左膀右臂。</br> 騙子再一次搖頭。</br> 風塵笑著說道：“老太太，我騙子爺爺就是個算命的，行走江湖騙人的，他自己都說算的命不能信。”</br> 老婦人一聽，心里已經有了個大概。</br> 有些事情在人間流傳的不廣，但是在陰間流傳的很廣。</br> 她笑著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那位算族運的相師，佛祖說起過你。”</br> 他點頭說道：“是我。”</br> “我能進去了嗎？”他又問。</br> 老婦人點頭說道：“行，你太強大，陰氣不能傷你，進去就是。”</br> 其他人一件此，無比的驚喜。</br> 活人不喝孟婆湯就能進去？那他們這些死人是不是也能不喝？</br> “老太，我們能不能也不喝？”他們詢問。</br> 老婦人嘆息說道：“這碗湯是為你們好，你們剛死不久，身上還帶著一些陽氣。”</br> 那些記憶就是最后一縷陽氣。</br> “老身這碗湯是為了驅散你們的最后一縷陽氣，讓你們化成陰體，恍若嬰孩初生，你們不喝也行，進入鬼界之后，你們必死無疑！”</br> 一聽說要死，這些鬼就害怕得呲牙咧嘴。</br> 他們若是死了，那就要成聻。</br> 聽說成了聻會很痛苦，所以他們還是乖乖喝下那碗湯，消除了所有的記憶，進入了鬼界。</br> 風塵又看了老婦人一眼，詢問騙子說道：“騙子爺爺，她就是孟婆嗎？”</br> 騙子搖頭說道：“孟婆和你瑤姐姐一樣，很年輕。”</br> 風塵眼睛發亮，沒想到帶上一個“婆”字的人還能這么好看。</br> 不過，一想到是鬼，他就軟了，想著還是不要見到了。</br> “傳說孟婆是活人。”騙子笑嘻嘻開口，風塵頓時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br> 孟婆竟然是活人？</br> 那自己得見一見。</br> “但是孟婆不在鬼界了。”</br> 孟婆不在鬼界，能去哪兒？</br> 風塵不知道。</br> 可能有一天可以知道。</br> 他們順著奈何橋行走，這座橋明明很短，但是走起來卻很長。</br> 很長很長很長。</br> 長到讓風塵產生錯覺，他好像走過了整整一生。</br> 一邊走，一邊回想起自己曾經的那些事。</br> 回想起自己整日搖頭晃腦背書。</br> 回想起自己練劍，練槍。</br> 回想起自己和水語相處，想起最后那個柔軟的觸感。</br> 回想起所有，也在忘記所有。</br> 終于有一日，他抬起頭看著騙子爺爺，開口詢問：“你是誰？”</br> 騙子笑著說道：“我是你騙子爺爺。”</br> 風塵又問道：“我是誰？”</br> “你是風塵。”</br> 風塵就只記住這兩個名字，繼續前行。</br> 他身邊也有許多同行的鬼魂。</br> 他們比風塵更加迷糊。</br> 他們原本無比的清醒，知道自己死了，知道自己要前往鬼界。</br> 但是現在眼神之中卻充滿了一種初生兒的赤誠。</br> 他們沒有詢問“我是誰”，就這樣漫無目的前行。</br> 風塵看到他們的手里都有一塊錢幣，圓圓的，中間挖了孔洞，像是銅錢，但是上面印著的字卻是“冥府錢莊”。</br> 風塵詢問騙子說道：“騙子爺爺，那是什么？”</br> 騙子說道：“那是他們前往鬼界使用的錢幣，有了那種錢幣，才可以在鬼界購買東西。”</br> 風塵看了看自己，兩手空空。</br> “我為什么沒有？”</br> “因為你是活人，那是最后一縷陽氣化成的錢幣，活人不會有。”</br> 風塵想了想，跑到了一個老哥的面前，開口說道：“你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嗎？”</br> 那個老哥搖搖頭。</br> 風塵說道：“這是買路財。”</br> 眾鬼：“？？？”</br> 他們疑惑之間，風塵掏了掏，拿出來一把劍，從這座橋的欄桿上面砍下來了一塊木板。</br> 然后把木板豎起來，寫下了一些字。</br> “此橋是我修，此牌是我栽，要打此路過，留下買路財！”</br> 騙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