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場的氣氛瞬間變得凝滯,江禹城的臉色猶為難看,氣勢駭人。
江禹城這些年掌管江氏集團,行事越發(fā)教人難以揣摩,深沉內(nèi)斂,氣勢更是逼人。若是普通人,這會兒早就吃不消了,連時常與他接觸的李秘書都暗暗叫苦,偏偏兩個讓他變臉的當(dāng)事人一個比一個像個沒事人,自在得很。
李秘書暗暗覷了奚辭一眼,覺得這位在BOSS面前依然從容淡定,絕逼是個能人。
也是,如果不是能人的話,怎么能悶不吭聲的就將江家的大小姐給娶了,要知道邵家大少這些年追著她跑,費了多少心思,到現(xiàn)在依然沒有追上,哪知離開了三個月,回來就宣布已經(jīng)登記結(jié)婚了。
說實在的,對于江郁齡結(jié)婚一事,連他也是吃驚的,雖然以前就覺得這位大小姐任性起來很氣人,可從來沒想到她連終生大事都能如此輕率地決定,甚至瞞著家人將結(jié)婚證領(lǐng)了,然后再領(lǐng)個男人過來,告訴別人這是她老公,有這么任性的么?放眼整個B市,哪家的千金小姐像她這樣的?
江大小姐再一次刷新了李秘書對她的印象。
只是,不知道這奚辭是哪里人……好像B市沒有哪個豪門世家是姓奚的,至于其他省市,倒是不知道了。
一時間,李秘書腦子里將以往所有接觸過的生意人和豪門世家的子弟都扒拉一遍,依然沒找到姓奚的,心里有點兒懷疑,這位奚先生不會是個沒什么身份背景的普通人吧?看他的模樣,雖然生得好看,氣質(zhì)也不錯,卻很難將他定位。
李秘書乖覺地退到一旁不說話,省得自己被殃及池魚。
半晌,江禹城才開口道:“郁齡,你說什么?”
郁齡很自然地將先前的話重復(fù)了一遍,然后道:“這是你女婿,阿婆也很喜歡他。”
果然,抬出郁外婆后,江禹城縱使有再大的氣也被噎著了。
他很快便將那股火氣壓下,沉著臉問道:“你和這小子……這位奚先生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怎么突然結(jié)婚了?”說到這里,火氣再次壓不下來,狠狠地剜了對面的小白臉一眼。
在江禹城看來,奚辭看起來就像剛大學(xué)畢業(yè)生,臉嫩得很,氣質(zhì)也干凈,可不像是在社會上歷練過的。雖然長得好看,但是男人看的可不只是臉,還要看能力,沒有能力又長得好看的,都是些小白臉,能頂什么用?
他沒想過要靠女兒和其他家族聯(lián)姻,定要她嫁個門當(dāng)戶對的人,婚姻之事自然是由她自己高興,可是卻從來沒想過女兒才二十三歲就結(jié)婚了,而且都沒有告訴他這當(dāng)爸爸的一聲就這么冒然嫁了,心里又氣又急,火冒三丈的同時,還有點傷心。
“我們在縣城認(rèn)識的,他是六嬸的鄰居,阿婆喜歡他,我也覺得他不錯,就和他去結(jié)婚了。”郁齡平平淡淡地說道。
江禹城聽了又一愣,沒想到這人原來是縣城人,可不就是個從小縣城來的窮小子嗎。一個窮小子也想拐了他女兒……
江禹城心思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微微瞇起,很快將面上的怒色收起來,盡量和氣地對女兒道:“郁齡,你還年輕,很多女孩子三十歲結(jié)婚也不遲……其實,你是為了讓你阿婆放心才會和他結(jié)婚的吧?”
不得不說,江禹城還是了解自己女兒的,一下子便說到了重點。
郁齡默然。
江禹城嘴角微微勾了下,抬眼看向坐在女兒身邊的青年,眸光微戾,很快又收斂起來,盡量和氣地道:“奚先生是吧?”
奚辭迎向他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比他更和氣地道:“初次見面,我是奚辭,岳父。”
“岳父”兩個字將江禹城和李秘書都給震住了。
李秘書用看烈士的眼神看他。
江禹城額角青筋微跳,壓下心頭的火氣,說道:“現(xiàn)在叫岳父早了點,我……”
“爸。”郁齡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拉著奚辭的手,對他說道:“雖然一開始是為了阿婆,不過……”她垂下眼瞼,難得有些赧然地道:“我、我也是喜歡他的。”
這人不僅在生活上細致周到地照顧她,還能捉鬼收妖除魔,盡自己的能力保護她不受非人類生物的傷害,如春風(fēng)細雨地浸入她的世界中,不過兩個月時間,就讓她覺得生活中有他實在是太好了。
這樣的人,太容易讓人產(chǎn)生好感,喜歡上他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
奚辭頓時驚喜地看著她,反手將她的手勞勞握住,輕喃了一聲“郁齡”。
他高興了,江禹城的臉色更青了,看著那抓著自己女兒滿臉高興的男人,差點控制不住將手邊的杯子砸過去。
江禹城其實并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如果他的脾氣好,當(dāng)年也不會為了娶郁敏敏和家人鬧得幾次不歡而散,連繼承權(quán)都放棄了,后來更不會做出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相反,年輕時他的脾氣非常火爆,而且還是個有名的紈绔浪蕩子,闖禍?zhǔn)裁吹牟辉谠捪隆?br/>
直到掌管了江氏集團后,他才慢慢地磨平了一身菱角,變得圓融深沉,但是骨子里的東西依然是不變的,那些壞脾氣,只是因為郁敏敏的死亡讓他太過疼痛,慢慢地壓抑在心底罷了。
“郁齡。”他壓抑著聲音道,“爸爸覺得,你還年輕,歷事少,有些事情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樣,他……”江禹城很想說這小子一看就是個小白臉,有什么本事娶你?但他明白這種時候激烈地反對這樁已經(jīng)成了的婚事或者是用言語羞辱對方都是一招劣棋,只會引得父女不睦,讓女兒更對他失望罷了。
所以他克制住了,委婉地道:“他是什么樣的人你知道么?并不是我對他有意見,而是你們認(rèn)識的時間太短了,婚姻大事,可不是沖動就能過下去的,還是謹(jǐn)慎點好。是吧,奚先生。”
奚辭聽了,抬頭對上他嚴(yán)厲的目光,然后笑了笑,并不開口。
這種時候,他知道說什么都是錯的,這男人只會更生氣。雖然他不太懂人類的一些生活習(xí)性,可是也知道郁齡當(dāng)初和他結(jié)婚時,確實是太沖動了。
事后他反復(fù)琢磨,便知道郁齡如此沖動,不過是因為他當(dāng)初在外婆面前刷好感使外婆喜歡他,另一個原因是恰逢外婆生病,郁齡知道外婆擔(dān)心她,所以才會就近選擇了他。
他想,如果當(dāng)時出現(xiàn)另一個模樣品行不錯的男人,郁齡同樣可能會沖動地和對方結(jié)婚。至于結(jié)婚后會有什么樣的發(fā)展,她會看對方的選擇,郁齡不是一個沒有主意的人,也不是一個能任人欺負(fù)的,能沖動地結(jié)婚,也能沖動地離婚。
只能說,他們會結(jié)婚,一開始是沖動下的巧合,后來他們能變成真正的夫妻,也是他的努力促成的,而他并不接受離婚這個結(jié)果。
江禹城作為一位父親,對郁齡的關(guān)心是無庸置疑的,所以對于這種一聲不吭就拐走自己女兒、甚至連結(jié)婚都沒有通知家長一聲的男性,自然不會喜歡,甚至覺得是對方拐了自己女兒,擔(dān)心對方對自己女兒不好。這個世道,男女之間的事情,女人總是比男人容易吃虧。
來這里之前,他已經(jīng)有心理準(zhǔn)備承受這人的怒氣,不過他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克制,沒有當(dāng)場爆發(fā)出來。
果然,看到他笑,江禹城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爸,他很好的。”郁齡反駁道,她雖然想告訴爸爸,奚辭有多好,可是關(guān)于那些非人類生物到底不好說,只能道:“我很慶幸能和他結(jié)婚,真的,爸,你要相信我。”
你這熊孩子,結(jié)婚都不告訴我一聲,我到底要怎么相信你?
江禹城窩著一肚子氣,看她處處維護那小白臉,肝都要氣炸了,臉色越發(fā)的冷硬,冷冷地道:“他哪里好?郁齡,結(jié)婚可不是兩個人的事情,還有很多現(xiàn)實需要考慮,你還年輕,不知道疼,以后就會明白我說的話。”
郁齡盯著他,像是有些疑惑,“本來就是我們兩個人的事,阿婆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啊,你為什么不答應(yīng)?至于結(jié)婚時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答應(yīng)的,所以就先不說了。”
江禹城:“……”
你可以再誠實一點么?
江禹城被總是坑爹拆臺的女兒氣得肝疼,可是一看那小白臉面上驚異忍笑的模樣,他又不想在這種時候破功,只能端著一副父親的深沉模樣,努力地想要將總是拆臺的坑爹女兒給掰醒,別被個小白臉迷惑了。
是的,江爸爸現(xiàn)在覺得,女兒一定是被個小白臉的花言巧語給迷住了,才會這么維護他。
比起從小就在趙家長大、精明干練的江郁漪,大女兒江郁齡是他從小就捧在手心里的,也知道她是什么德行,雖然平時是任性了點,但說真的,人還是很天真單純的,被個男人哄騙了也不奇怪。
江禹城這會兒已經(jīng)有點懷疑了,是不是有誰知道了郁齡的身份,知道自己對她的看重,想要攀上江氏才會接近她。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情,幸好他還沒出手就被人攪了,倒省了他一番功夫。
可是這會兒不同,女兒是真的和對方扯了證的那種。雖然領(lǐng)了張證不算什么,可如果這人真的是哄騙女兒的,說出去總是不好。
“難道你現(xiàn)在說就不怕我生氣?”江禹城忍住氣問。
“那你生氣了么?”郁齡問。
江禹城額角的青筋又蹦出一條,冷硬地道:“女兒結(jié)婚了,可當(dāng)爸爸的最后一個知道,正常人都會生氣的。”
郁齡哦了一聲,點頭道:“既然這樣,看來這頓飯是吃不成了,改天吧。”
江禹城:“……”
郁齡也真的拉著奚辭起身了,毫不在意李秘書那種看熊孩子的目光,將奚辭帶來的禮物放到桌子上,說道:“爸,這是你女婿送你的見面禮,你要收好,很貴重的。”
江禹城在心里呵呵,一個縣城來的窮小子,指不定是從哪里知道郁齡的身份,為了攀上江家才會哄了她結(jié)婚,這種卑鄙小人,能拿得出多貴重的東西?
奚辭朝江禹城微微笑了下,也沒說什么,和郁齡一起出去。
兩人出去后,裝璜溫馨的包廂里連呼吸都幾不可聞,江禹城木木地坐在那里,肝火越燒越旺,卻不知道要怎么發(fā)泄。生氣之余,更傷心了,覺得原本對他不待見的女兒,因為一個小白臉,對他更不待見了,讓他如何不傷心?
視線落到桌上的禮品盒上,江禹城氣得伸手一抓,就要砸向門口時,誰知這時候門又開了,卻見女兒探頭進來,讓那股就要噴發(fā)出來的氣硬生生地止住了,忙將禮手丟到李秘書懷里,輕咳一聲。
他擺出溫和的表情,問道:“怎么了?”不待她開口,又道:“郁齡,爸爸很久沒見你了,今天是將時間擠出來的,不管怎么樣,還是陪爸爸吃頓飯吧。”
郁齡打量他,問道:“不生氣了?”
“……先吃完飯再說。”頓了下,他補充道:“叫那位奚先生也進來吧。”
郁齡點頭,轉(zhuǎn)頭叫了一聲,和奚辭一起進來,坐下時她還很誠實地道:“我剛才是想走了的,不過想到一件事情,才回來。爸,媽媽留下的東西你收到哪里了。”
江禹城再次被她氣得肝疼,聽到她最后的話,馬上警惕起來,“怎么?”
郁齡慢吞吞地喝著李秘書倒的茶,決定還是不告訴他媽媽死后靈魂沒有進陰間的真相,免得他承受不住像小時候一樣發(fā)瘋,隨口扯了個謊,“沒什么,就是想作個留念。”
江禹城看了她一會兒,方才淡淡地嗯了一聲,心里明白女兒這是有事瞞著他,這事可能還和敏敏有關(guān)。
大概是因為郁齡這個頗有殺傷力的熊孩子在,雖然江禹城很不待見奚辭,但這一頓飯依然吃得很平靜,只是他沒有給奚辭什么好臉色看。
奚辭也沒在意,期間一直仔細地照顧郁齡吃飯,給她夾她喜歡的菜——江禹城點的都是郁齡平時喜歡吃的——他自己倒是沒怎么吃,吃的都是一些素菜。
江禹城看在眼里,雖然對他的惡感依然不少,可也沒有厭惡到恨不得弄死他了。
但是,仍是很不待見就是了。
吃過飯,郁齡也不啰嗦,直接和他道:“爸,過段時間有空,我去你那兒拿點媽媽生前用的東西。”
江禹城目光深沉地看她,說道:“看時間吧,你媽媽的東西,我留了一些在祖宅了。”
“那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