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古正元伸出一個手掌，方文杰冷冷地問道：“五十萬元？”</br> “不，五百萬元。解鈴還得系鈴人，所以還得麻煩方局！”</br> “志偉知道這事嗎？”</br> 古正元搖了搖頭，說道：“方局，我找過他。志偉說他管不了，因為是檢察院直接辦的案子。”</br> “我聽說，案件還沒有起訴。只要還沒有起訴，就有救。我知道，沙海天這個案子和市委市府的事情摻和到了一起，要徹底鏟平不容易，怎么著也得上法院。”</br> “法院的朋友說了，關鍵要看你們檢察院的起訴書怎么寫，起訴書寫得太嚴重，法院也沒轍。”</br> “判輕了，擔心被問責，同時也擔心檢察院抗訴。法院那邊，我去搞定。你只要有個表示，我先讓他們送一半款來。老規矩，不要收條，絕對發現不了。怎么樣，方局，能幫忙嗎？”</br> 五百萬元！方文杰的腦袋立刻清醒了，他才上任沒幾天，有人就愿意送五百萬元！看來，反貪局長這個職務含金量非常高，簡直就是搖錢樹。</br> 真是有意思，貪的人能搞到錢，反貪的人也能搞到錢，許多人擋不住誘惑！</br> 方文杰有意進行試探，便說道：“沙海天的案件過于顯目，操作有些難。”</br> 古正元笑道：“方局，操作不難，人家能出五百萬元？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那點技巧還不全在我們手里。法律彈性比較大，可以往重、也可以往輕，就看具體操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說難也不難。”</br> 就在方文杰繼續想進行打聽時，突然，包廂門被撞開，李志偉帶著市公安局的七八個人沖出來，來不及與方文杰打招呼就往外跑。</br> 方文杰看見一個警察的帽子掉在地上，被另一名警察撿起來，跟著跑。</br> 古正元焦急地問道：“怎么回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br> 不知是誰回應道：“陳局給李處打來電話，說勿忘我電器商城著火了，陳中慧被大火封在里面！”</br> 方文杰沖出酒樓時，看見李志偉和他的朋友們駕著各自的轎車駛上公路。于是他鉆進汽車，立即跟上。</br> 二十分鐘后，方文杰在車內看見通往勿忘我電器商城的公路口已經被戒嚴，只允許救火車及相關車輛進入，其他車輛一律繞行。</br> 方文杰把警燈吸在車頂，尾隨李志偉的車隊，順利穿過了幾個被限制通行的交叉路口。</br> 行駛了二十分鐘后，遠遠地就看見火光染紅了夜空。</br> 勿忘我電器商城從一樓到二樓所有的窗戶往外噴射著火焰。九條水龍撲向火海，但它們完全不能阻擋火勢的蔓延。</br> 李志偉的汽車直接開到指揮車前，他跳下車，沖到消防局局長面前。</br> 市公安局長陳志文正在與消防局長談著什么。</br> “陳局，我來了。”李志偉沖陳志文敬禮。</br> 陳志文神情焦急，面對火海似乎茫然無措。</br> 消防局長似乎嗓子已經喊啞了，他手指著火海說道：“這火……”</br> 李志偉粗暴地打斷：“救火的事，你別跟我說。我就問你一句話，陳中慧在什么地方？”</br> “可能是在二樓她的辦公室。我們組織了幾次救人，但大火封門，沖不過去……”</br> 李志偉轉身跑到消防車前，大聲叫喊：“我進去！快，把我淋濕了！快！”</br> 一條水龍撲向李志偉，因水壓太高，把他沖倒在地上，滑出好幾米。</br> 李志偉爬起來，抓過別人遞過來的一個頭盔戴上，只身沖進火海。</br> 跟來的幾個刑警淋濕全身后，全部沖進火海。</br> 方文杰目睹了這一切。他覺得奮不顧身沖進火海的李志偉與酒桌上的李志偉判若兩人。他未來得及細想，同樣淋濕了身體，沖進火海。</br> 一團團烈火封住了商城內所有的通道。貨架坍塌，爆炸聲此起彼伏。</br> 方文杰踏著被燒得燙腳的樓梯沖向二樓，協助李志偉去救助陳中慧。</br> 突然，一根燃燒著的橫梁落下，把一名刑警砸倒。方文杰與另一名刑警奮力把被砸傷的人抽出來，大聲嚷道：“你快扶他出去！不然就出不去了！”</br> 方文杰轉身，沖進已被火舌封死的二樓樓道。此刻，他最擔心的是李志偉千萬別被火封死退路。</br> 陳中慧辦公室的門已經成了一道火墻。</br> 方文杰屏住呼吸沖進去，屋內的火勢比門口小。</br> 在火光映照下，他看見李志偉躺在地上，被一塊燃燒的木板壓著。</br> 在李志偉身下的一個黑呼呼的人影應該是陳中慧。</br> 方文杰沖到李志偉身邊，用力掀開木板，發現李志偉身上起了火，腦袋往外流血。</br> 方文杰先撲滅了李志偉身上的火，把他扶起來，靠在自己懷里。</br> 這時，他發現在陳中慧躺倒的地方，有一個鐵皮保險柜，門微微開啟。他判斷，陳中慧可能是要取出保險柜里的東西才被大火封在里面。</br> 方文杰本能的警覺使他的目光看向保險柜，他看見里面有兩塊金屬板。這是什么東西？他把手伸進保險柜，抽出一塊金屬板。一看，嚇了一跳，原來是印刷美元的模版！</br> 他把模版裝進兜里，還露出小半截。他正想取出第二塊模版時，沖進來兩名刑警與一名消防隊員，他只好住手。大叫道：“快！李志偉受傷了。”</br> 三個人沖過來。李志偉這時清醒過來，他抓住尚不知是死是活的陳中慧大叫：“慧慧！慧慧！”</br> 方文杰站起來，大叫：“快，我們沖出去！”</br> 一名警察與方文杰架著李志偉，另外兩個人抱起陳中慧，沖出了被大火堵住的門洞。</br> 火勢越來越猛。方文杰指揮著沖下樓梯，沖出商城大門。他們所有人的身上都起了火，水龍頭橫掃過來，撲滅了他們身上的火苗。</br> 救護車立刻把李志偉和陳中慧送往醫院。</br> 方文杰看著疾速駛離的救護車，長長出了一口氣。</br> 陳志文走過來，驚異地問道：“方文杰，你怎么來了？”</br> “陳局，我剛才和志偉在吃飯，聽說著火，就跟著過來了。”</br> “是你幫著志偉把慧豐盛救出來的？”</br> “這算不了什么。陳局，救火現場用不著你，趕快去醫院看看慧慧吧。”</br> 陳志文涌出熱淚，握著方文杰的手說道：“謝謝你，太感謝了。也虧了志付偉……”</br> 方文杰扶著陳志文來到他的專車旁，說道：“陳局，快去醫院吧。慧慧燒得不輕。”</br> 陳志文離開后，方文杰看著還在燃燒的勿忘我電器商城，心想怎么起的火？</br> 具體的救火，方文杰并幫不上忙，從火災現場回到反貪局后，把燒壞的衣褲與美元模版一起放進鐵皮文件柜，換上一套西裝，開車去了醫院。</br> 在陳中慧辦公室的保險柜里意外地發現了美元模版，使方文杰對陳中慧的安危更加關注。</br> 如果陳中慧死亡了，那就中斷了一個重要線索。</br> 在醫院搶救室的過道上，方文杰獲得了確切的消息：陳中慧在火災現場就已經因窒息死亡，李志偉僅受了輕傷，因煙塵吸入太多，正在吸氧，目前不能探視。</br> 回到家里，已經凌晨兩點。盡管極度疲勞，方文杰思緒的焦點始終圍繞著美元印版和工藝。</br> 現在還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兩塊無疑是假一百美元的模版與盧雨行保險柜的假美元之間有聯系，但同時也不能排除這種聯系。</br> 問題的要害在于，美元模版出現在陳中慧的保險柜里，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使得事件更加復雜。</br> 方文杰心里盤算，包括李志偉在內，現在任何人也不知道他悄悄拿走了一百美元的正面模版，甚至陳中慧保險柜里的那塊背面印版也還沒有被發現。那么這件事要不要對吳家銘、張東峰進行匯報？m.</br> 如果進行匯報，這件事情可能被壓制下去。且不說陳志文會利用職權對女兒進行保護，連陳志文與此事有什么牽連也不清楚。</br> 無論是追查失火原因還是偵查假美元模版，都是公安局的業務范圍，在沒有證據能證明此事與腐敗有關時反貪局不便介入。</br> 另外，吳家銘也未必愿意對此案立案偵查，他太謹小慎微，又臨近退休，不想招惹太大的麻煩。</br> 至于溫華市委市府方面，在王志遠、盧雨行、黃勇志、朱立言等人的案件還沒偵查結束的今天，似乎已經承受不住又一次震動，如果陳志文再出了問題，那真是雪上加霜。</br> 不匯報，悄悄偵查？方文杰又推翻了這種想法。這樣的調查行動不僅明顯違反了組織紀律，作為執法人員藏匿證據不報，本身就已經觸犯法律。</br> 方文杰糊里糊涂地想著、糊里糊涂地睡著了。</br> 陳志文突遭喪女的打擊，使本來就患多種老年病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住，便住進了醫院。</br> 李志偉在火災當晚住院，第二天就奉陳志文之命出院，負責火災現場的清理，并會同消防局對失火原因進行追查。</br> 火災后的第四天，陳志文把李志偉召到了醫院。</br> 在病房的會客室，陳志文讓秘書離開，保證任何探視的人不得人內。屋里只剩下了陳志文和李志偉兩個人。</br> 李志偉當然知道，陳志文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