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阻攔拆除歌廳,幾十輛車頂上連環著鐵鏈坐在那里的就是康雨華手下兩個排的保安。</br> 用康雨華的話來說,要是真把一個營的保安都擺在那里,那天來的七八十個警察都不一定能進行應對。</br> 別人聽他吹噓也都捧場,說他是龍觀生意道上的第一人。</br> 康雨華雖然為人囂張霸道,但做買賣講信用、交朋友講意氣。自己大犯規的事不做,四面八方的人對他有求必應。</br> 如果有人出了事,他會想方設法去撈。有人栽了,他會伸手拉一把。欠別人的債,他早晚都還清。別人欠他的錢,他也絕對能要到手。</br> 在龍觀市,沒有哪個人敢欠他錢不還。他領著三十多個保安在那里一站,再想賴賬的人也都沒了膽。</br> 總之,康雨華在龍觀市紅白黑黃道都熟悉、三教九流人員都接觸。他的酒樓里經常高朋滿座。</br> 這一天,康雨華和張東峰一行人在歌舞廳拆除現場相遇撤離后,便到了自己開辦的真味道酒樓。</br> 這里一樓二樓是餐廳、三四五樓是歌舞廳。</br> 龍觀市文化局的幾位朋友陪著一位全國知名導演來這里,說是要拍一部電視劇,女主人公當過有償陪侍女,要在康雨華的歌舞廳采景,選取幾個群眾演員。</br> 康雨華前呼后擁地趕到真味道酒樓,這些客人也到了。</br> 這個導演姓潘,長的倒是非常清秀帥氣。</br> 康雨華將客人雙手一攬先請到雅座里好吃好喝二個多小時后,便到了歌舞廳上客人的時候。</br> 他對潘導演說道:“你們也別說你們是導演,就算是我的客人前來消費。到了歌舞廳,我把領班叫來,讓她們將手下模樣好的陪侍女都領過來,你們挑上哪個是哪個。”</br> 潘導演等人拍手叫好,稱贊康老板大氣。</br> 康雨華將這個酒樓歌舞城的總經理叫來,這是個三十來歲的性感女人,姓杜名嬌然。</br> 她此時笑著進來,見面熟地照顧到這里的每一個客人,這就是她的交際本事。</br> 三樓是個很大的歌舞廳,在朦朧的彩色燈光中,四面圓桌已經影影綽綽坐了早來消費的男女。</br> 康雨華和杜嬌然將客人引到一旁的一個大包房里,杜嬌然叫來了第一個領班,進行吩咐。</br> 這個領班二十多歲,妖艷干練,曾經做過陪侍女,沒有多久,她就領來十幾個二十歲上下的女孩,高低胖瘦不同地站在幾個人面前。</br> 康雨華指著潘導演說道:“這是我尊貴的客人,看看你們哪一位有福氣侍候他們。”潘導演和陪同的七八個男人將這些陪侍女一一進行打量。</br> 潘導演對有幾個陪侍女感興趣,康雨華就點著她們問姓名、年齡、藉貫。</br> 潘導演隨便記下了幾個人,康雨華對這個領班說道:“你們先退出去。等一會兒客人叫誰就是誰。”</br> 換了第二個領班,也讓她手下的女孩子都艷光四射地站成一排。潘導演這一次看得更從容了,還豪爽地招幾個女孩走近了問話。</br> 五六個領班將一百多名陪侍女都領來亮了相。</br> 潘導演一行人對這些活色生香的陪侍女看得興味盎然。</br> 最后,康雨華對潘導演說道:“你也不急著現在就定。把你看著有幾分意思的五六十個陪侍女,過一會兒都給你叫來。你也正而八經當一回客人,讓她們陪著玩一晚上再說。玩著玩著,可能就玩出準頭了。”</br> 潘導演哈哈大笑:“康老板,這個主意好,恭敬不如從命。”</br> 杜嬌然把這一撥客人安排好,回來和康雨華坐在一起。</br> 有人進來稟報,竺安紅想求見康總。</br> 杜嬌然說道:“老板,她肯定是來求你幫她姐夫姐姐的事。”</br> 康雨華笑道:“能幫不能幫,人情不能欠。”</br> 竺安紅進來了。康雨華讓她坐,她便坐下。</br> 她直接說道:“康老板,有病亂投醫,我這幾天到處求人。康老板在龍觀地面上能說得上話。”</br> 康雨華笑道:“那倒是有點夸張,連我前幾天都被他們拘了。”</br> 竺安紅搖了搖頭,說道:“全市的人都知道,是你頂著張東峰和公安局這么大陣勢,要是換成別人,還不判上幾年?這不是連十五天都沒關滿,就把您放了。您還是有辦法。”</br> 康雨華不喜歡玩虛的,他實實在在說道:“我跟趙飛鵬學過武術,他算是我的師父。能幫忙,你不求,我也要想辦法幫。”m.</br> “今天能告訴你的實話是,幫大忙難。省里盯著這個案子,張東峰又使著勁,就算我和龍觀市的這些人說得上話,他們也不敢亂來。”</br> “小忙我肯定可以幫,我保證你姐夫關在看守所里不受罪,吃好喝好有錢花,想抽煙、想喝酒、想看書,睡覺不好想用安眠藥,我都能辦到。”</br> “你姐姐那邊生活照顧跟你姐夫一樣,我馬上去安排,絕不讓她受一點罪。你姐姐怎么判,我能幫忙就幫忙,她比你姐夫的事好辦。”</br> 停了停,康雨華點著煙抽了幾口,繼續說道:“我這樣說可能不應該。趙飛鵬的腦袋怕是保不住。與其犧牲兩個,不如保全一個。讓你姐姐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你姐夫身上,讓你姐夫一個人承擔起來。”</br> 竺安紅說道:“誰給我姐傳這些話?”</br> 康雨華低著眼彈了彈煙灰,又悶著頭抽了幾口,接著對竺安紅說道:“我這個人從來不敷衍人。我做不到的事不說,我說過的事一定會去做。這件事情我答應下來了,只是有一個條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br> 說著,他又指了指杜嬌然:“她和我基本上是一碼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br> 竺安紅點了點頭:“非常感謝,那我真要跪下謝您了。”</br> 康雨華擺了擺手:“別這樣,這么一來我這點情分就算煙消云散了。”</br> 竺安紅告辭離開。</br> 康雨華和杜嬌然剛要說話,進來一個小頭目,彎著腰報告:“康老板、杜總,有一幫外地人吃了飯想賴賬。”</br> 康雨華眼都不抬地問道:“有多少人?”</br> 小頭目說道:“康老板,十來個人。”</br> 康雨華抽了一口煙,依然眼不抬地說道:“這還用報告?去二十個保安,按規矩把他們收拾了。”</br> 小頭目剛要走,他又補充一句:“別驚動了其他客人。”</br> 小頭目點頭說道:“康老板,我知道了。”</br> 康雨華瞇著眼對杜嬌然說道:“那天阻止那片歌舞廳強制拆遷,有幾個保安軟蛋,警察沒動手就坐不住了,都給我開掉。”</br> 杜嬌然點了點頭,這樣的事情對她來說,完全是小事,反而問起竺安紅的事:“你幫這個忙,不麻煩嗎?”</br> 康雨華說道:“麻煩什么?竺安紅不會去告訴任何人,你再守口如瓶,我還擔心什么?”</br> 杜嬌然笑道:“你就那么信得過我?”</br> 康雨華瞇著眼看了看杜嬌然的胸脯:“你也小心點,別再隨便養小白臉,我眼里可揉不下沙子。”</br> 杜嬌然說道:“管你老婆去吧,我又沒嫁給你。”</br> 康雨華揮了揮手:“我老婆安守本分不用我操心,你的劣根性我可早就看透了。”杜嬌然說道:“我可不吃這一套,我想喜歡誰就喜歡誰,我不亂來也不是因為怕你。再說,你先管住自己,我看你現在也快顧不上要我了。”</br> 康雨華嘲笑道:“你要胡來,誰還敢要你?”</br> 杜嬌然顯然不想多糾結這個問題,便開始轉換話題:“說正事,你不是要報張東峰的仇?”</br> 康雨華將煙頭摁滅,狠狠地說道:“有些事不用多說,干就行了。”</br> 第二天天未亮,張東峰便同姜書遠、王遠征一行人分乘幾輛車離開了東溝村。</br> 一路上又看了幾所學校,危房比比皆是。村莊沒通公路的為數不少。</br> 張東峰晃著學校里的破教室頂梁柱,墻壁房頂都嘩嘩作響,再踏著泥濘的小路進村出村,這就是所謂“模范縣一把手”的政績。</br> 黎明中的村民都用稀罕的眼光看著這群城里人。</br> 吳建元與張東峰同乘一車,開始匯報:“領導,寧曙縣去年各項經濟指標擠水分已經完畢,農民人均純收入的水分百分之三十五,鄉鎮企業營業收入的水分百分之五十,全縣牛羊豬雞存欄數的水分高達百分之六十,荒山植樹面積的水分高達百分之九十。”</br> 張東峰感慨道:“種一棵樹上報十棵,這樣的泡沫實在太大了。所以說,年年種樹不見樹。你把結果報上來,我要求市班子成員會議對各縣都進行一次擠水分。”</br> 吳建元擔心地問道:“能擠動嗎?”</br> 張東峰揮了揮手,說道:“擠不動也要擠,螺絲能緊多少先緊多少。”</br> 到了寧曙縣委大院,一進辦公樓,張東峰發現樓道和走廊里全是人。</br> 吳建元告訴張東峰,涉嫌向趙飛鵬行賄的一百五十多名干部,還在這里學習和接受審查。</br> 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站在角落里用額頭一下下地撞著墻。</br> 吳建元上前問道:“李高義,你怎么又撞開了?”</br> 年輕人轉過來一張瘦小的臉,目光有些呆滯地搖了搖頭,額角流著幾縷血。</br> 吳建元開始訓他:“李高義,你撞墻也沒有用。事情和問題講清楚了,等待處理就是了。”</br> 在樓道里碰見簡立輝,正向圍著他的人吩咐事情,見到張東峰,便立即熱情地伸出手來:“領導來檢查我們工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