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建元陪著張東峰等人上樓時，有些無奈地進行解釋：“這是明寧鎮辦公室主任李高義，以前一直老實工作，三十三歲了想進行沖刺，才給趙飛鵬送了三萬元，這是拿他家房子抵押借來的錢，這下子栽在里面雞飛蛋打，什么都完了。”</br> 張東峰說道：“問題有大小、性質有輕重，應該區別對待。”</br> 吳建元回應道：“是這個道理。但是錢不會再退他，也不會再考慮提拔他，處分再輕，留個公職，還不是都完了。”</br> 在樓道里碰見簡立輝，正向圍著他的人吩咐事情，見到張東峰，立即熱情地伸出手來：“領導來檢查我們工作？”</br> 張東峰笑道：“我沒有權力來檢查你們的工作，我全憑你們幫我掃清前進上的道路。”</br> 說完，他告訴簡立輝，他將召集周圍幾個縣的主要領導來研究學校危房改造和公路村村通工程。</br> 簡立輝從事紀檢工作，顯然對這類事情和工作不大注意，于是笑道：“領導是大手筆，又做新文章了。”</br> 吳建元對簡立輝說道：“那個李高義又開始撞墻了。”</br> 簡立輝根本無暇顧及，不為意地說道：“他再撞，也不能把政策撞出個窟窿來。”</br> 張東峰一邊往會議室走，一邊對吳建元說道：“體制改革，真是需要不斷深化。”時間還沒有到九點，周圍幾個縣的主要領導卻大部分到齊了。</br> 張東峰笑道：“大家都早到了。”</br> 大家回應道：“領導召開的會議不敢遲到。”</br> 樓道里人來人往，顯得很嘈雜，張東峰皺了皺眉頭：“有沒有安靜的地方，換一換。”</br> 吳建元說道：“領導，后面有個小院，原先是趙飛鵬占著，那里也有一個小會議室。”</br> 張東峰說道：“好，我們轉移。”</br> 于是他領著這些人下了樓，進入那個小院。他回頭對陳無諾、林雨月說道：“等我們開完會，就對你們做新聞發布。”</br> 張東峰領著這些人先將小院里的幾間房子看了看。</br> 在趙飛鵬的會客室兼書房里，一排書柜里都擺滿了藥酒，走廊里倚著幾把刀劍。張東峰笑道：“看來趙飛鵬很會修身養性。”</br> 跟在其身邊的各個縣的一把手、二把手及分管領導都笑了笑，算是應和。</br> 一個縣的一把手前段時間還在風光，現在已經鋃鐺入獄可能要掉腦袋，讓這些人總是難免感到唏噓。</br> 張東峰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于是他沒多談趙飛鵬，便領著大家進入小會議室，開始商議事情。</br> 張東峰知道，解決學校危房和實現村村通這兩件事完全能擺到桌面上，就是一件缺錢難辦的事。</br> 如果照章辦事，很可能又成為拖到猴年馬月的項目。</br> 他今天恰恰是抓住這兩件看來能擺上桌面又很麻煩的事情，再做一個突破口。</br> 教師工資在龍觀市許多鄉鎮拖欠了好幾年，成了老生常談，一解決，便攪動了全局。</br> 拆墻透綠看來平平常常，但是圍墻一拆，拆掉了一種舊秩序，立起了一種新風氣。</br> 會議開始后，張東峰開門見山地說道：“我這個人專干別人不干的事，我全憑干事來動員大家。”</br> “我現在說要解決全市各縣鄉中小學的危房，各位肯定不會反對吧？我說要把公路修成村村通，各位也只能投贊成票吧？”</br> “就拿學校危房來講，我想各位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特別是分管教科文衛的領導干部，你們都心中有數吧？”</br> “所以我想提出一個思路，作為今天開會討論的引子。馬上就要放暑假了，第一步，暑假之前，各縣鄉一二把手負責組織力量將本地全部學校危房情況調查清楚。”“第二步，在暑假期間，將百分之三十左右的最嚴重危房予以改造。這些刮風下雨都可能坍塌的校舍開了學還未改造，就請各縣鄉將辦公用房先讓出來，給孩子們上學。”</br> “第三步，暑假之后，再用兩三個月時間改造完全市所有學校危房。我看各位已面有難色。”</br> 與會的所有人員笑了笑。</br> 張東峰接著說道：“就從你們為難開始討論。討論完改造學校的危房，接著討論村村通工程。”</br> 幾天后，張東峰在書記辦公會和市班子成員會議上兩次提出學校危房改造和村村通工程，他講了這兩項工程的工作量和計劃進度，要求市班子成員會議授權他全面負責此事。</br> 只是在會上，他先提出了全市上報的各項數據擠水分問題，舉了寧曙縣為例。</br> 鐘九歌對擠水分這樣很敏感的事大手一揮說道：“寧曙縣的情況純屬個別，其余縣區不可一概而論，此事再議。”</br> 這件事情是張東峰還沒有來龍觀市任職前已經辦好的，如果讓張東峰一意操作，就是完全在打鐘九歌的臉。</br> 對于學校危房改造和村村通工程，鐘九歌很快進行通融：“張東峰同志既然主動請戰，我看事情就可以這樣通過。”</br> 畢竟學校的校舍如果壓死了學生，鐘九歌也是要負領導責任。</br> 而且，如果全市學校的危房得到改造、村村通工程得以實施，鐘九歌作為龍觀市一把手，成績當然有份。</br> 龍觀市財政緊張，這二件事情非常難辦，讓張東峰忙于這樣的事情，辦成了，對鐘九歌和張東峰都有好處；辦砸了，只會增加張東峰的難堪，甚至被問責。這是張東峰主動請戰的，誰也沒有逼迫他。</br> 就在張東峰肩上又挑起新擔子的當天，龍觀市和省城同時出現了告張東峰的匿名信。</br> 鐘九歌是龍觀市最先看到匿名信的人之一。</br> 他在下班前收到此信，在辦公室和謝靈清著實高興了一下。</br> 鐘九歌一高興就不愿意馬上回家，而是坐著謝靈清開的車在市里轉了一圈，又到龍觀賓館小餐廳吃了一頓，然后才回家。</br> 戚秋月、孫天縱和鐘夜華正在客廳里說著話，鐘九歌紅光滿面地帶著謝靈清進來，笑道：“今天給你們看個好東西。”</br> 戚秋月、孫天縱疑惑地看著鐘九歌，他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到鐘九歌如此高興了。</br> 鐘夜華已經知道是什么，便穩穩地坐在那里。</br> 謝靈清從包里將一個信封遞過去，鐘九歌戴上老花鏡，打開信說道：“這是一封匿名舉報信，題目是‘關于張東峰專權霸道突出個人標新立異等十大問題的舉報’。”</br> 他有板有眼地念完標題，看了看大家，繼續說道：“你們看，這個標題就綱舉目張。”</br> 戚秋月和孫天縱一下都精神起來，鐘夜華也表現出關注的樣子。</br> 鐘九歌看著舉報信有板有眼地念道：“我們是龍觀市部分有正義感的干部，我們以極大的義憤舉報張東峰如下十大問題。”</br> “一、專權。對上表現為對整個龍觀市班子成員會議集體專權，一個人說了算，經常擅自決定召開全市范圍內各種名目的現場大會，迫使市委主要領導及整個班子成員接受既成事實。對下表現為越級指揮，連公安執行拆除違章建筑這樣的行動都要親臨指揮。”</br> “龍觀市成立穩定社會領導小組，他出任組長，更把兩位副組長孔玄夜、馬子微視如陪襯。張東峰的專權，在龍觀市達到了讓人忍無可忍的程度。”</br> 鐘九歌念完第一條，指了指在座各位：“你們看，開門見山字字切中要害，沒有一句廢話，無論是龍觀市的班子成員還是下面干部，看了都會共鳴。”</br> 鐘九歌又拿起舉報信，繼續往下念：“二、突出個人，當新聞領導、風頭領導，擅自從報社、電視臺抽調記者天天緊隨其后。他的一言一行都要成為龍觀市新聞。”“據統計，他一個人上報上電視的比例，不僅高于龍觀市一把手，而且高于市班子成員上報紙上電視的總和。”</br> “他打算極力制造一種效果，他是龍觀的救星。打著輿論監督公開辦公的旗號，突出個人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br> 念到這里，鐘九歌又對眾人說道：“這樣的舉報信，省里領導看了不拍案而起，也要大皺眉頭。寫得好。”</br> 他又拿起舉報信有板有眼繼續往下念道：“三、作風極其粗暴。張東峰到龍觀沒幾天，第一次召開辦公會，因為副職遲到幾分鐘，就拍桌子大發脾氣。”</br> “張東峰每天不離口的口頭禪是‘豈有此理’，各級領導干部聽了噤若寒蟬。在龍觀市容日活動中，張東峰不看成績，專挑陰暗面，召開所謂邋遢現場會，使城區干部難以工作。很多干部說得好，張東峰拍桌跳腳，我們心驚肉跳。”</br> 鐘九歌說道：“你們看寫的多簡單扼要、高度概括。那些被他訓得大氣不敢出的干部，真要上級來調查，還不大吐苦水？很多事情不提到一定高度，人們就習以為常。現在一提出來，你們也覺得張東峰太不像話了吧？”</br> 鐘九歌又往下念：“四、對市縣鄉各級領導干部實行突然襲擊。他經常帶領幾個親信再加吹喇叭的記者神出鬼沒，表面說是發現問題，實質是與各級領導干部為敵，故意找麻煩。”</br> “龍觀市縣鄉現在流傳一句話，防火防盜防張東峰，把他視為與火警、匪警同樣可怕。有人說他畸形人格，以整人為快。”</br> 鐘九歌又放下信進行點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