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剛武剛才說的話又在張東峰耳邊響起來,他反反復復地琢磨著,這件事情恐怕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樣簡單,否則的話,田剛武不會特意進行告知。</br> 那么,田剛武所說的話真正含義是什么?還有許冰巧特意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又有什么意圖?</br> 回到龍觀后,馬子微已經從省里開會回來,向張東峰匯報了會議情況,同時商量如何應對省紀委檢查組。</br> 張東峰最終決定召開龍觀市領導班子成員擴大會議。</br> 見到人員已經到齊,張東峰便宣布開會。</br> 他看了看桌上會前秘書科提交的議題,直接說道:“今天的會議主要是匯報全省工農業產業結構調整動員大會精神,另外還有幾個議題在會上進行通報。”</br> 說到這里,張東峰看了看馬子微:“省會議精神就由你進行傳達吧。”</br> 馬子微清了清嗓子,開始匯報。</br> 工業方面,無非是要優化資源配置、搞好資產重組、扶持支柱產業,促進地方經濟健康持續發展。</br> 農業方面,無非是要突破傳統農業模式,根據市場經濟規律,大力發展科技農業、訂單農業、效益農業,以實現農民增產又增收的目的。</br> 每年都召開這樣的會議,每年都搞文字游戲,但成效卻不是很大。</br> 馬子微匯報完畢,許承恩接著說了幾句,一起參加省里會議的部門領導作了補充。接著市紀委一把手簡立輝簡要地轉達了前兩天省紀委主持召開的反腐電話會議精神。</br> 至此幾項主要議題已經進行完畢,張東峰作總結發言,然后掃視一遍所有人,詢問大家還有沒有什么新情況要商議?</br> 沒人吱聲,張東峰便繼續說道:“散會前,我還要給大家通報一件事。”</br> 說到這里,張東峰看了看陸行舟,緩緩地說道:“陸行舟同志最近胃病復發,他本人也跟我說過,要住幾天醫院。”</br> “我認為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工作再要緊也不能把身體拖垮。我同意從明天開始,陸行舟同志就去住院治療。他的工作暫時由許承恩同志跟其他幾位副職領導進行分攤。”</br> 接著又對謝靈清說道:“謝秘書長,你立即給市委行政科打個招呼,去醫院聯系好病房,而且不是一般的病房,要位置和設施最好的,要對陸行舟的休息和康復有絕對的把握。”</br> 謝靈清點了點頭,表示親自去操辦。</br> 陸行舟當然什么病也沒有。</br> 既然沒病,張東峰怎么會要他去住院呢?</br> 住院當然是一個托詞和一種比較含蓄的說法。</br> 說白了就是停職反省。</br> 不過,到了龍觀市副職領導這個層次,領導說你生病,讓你住院,是照顧了你的面子,如果事情不是太嚴重,時過境遷,能通融的盡量通融過去,到時病好出院就是。</br> 上了年紀的人,生病總是難免的。</br> 再說,生病住院比直接宣布停職反省要好聽的多。</br> 住院就住院吧。陸行舟想道,張東峰已經事先給他打過招呼,他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br> 他這么想著的時候,大家已經陸續離開了會議室。他最后一個站起身來,挾了公文包往會議室門口走去。</br> 這時有人喊了一聲。陸行舟回頭一看,原來張東峰又走回了會議室。</br> 張東峰一邊朝他走過來,一邊說道:“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到時我來接你出院。”</br> 陸行舟下意識地伸出雙手和張東峰握了握。</br> 一切都在不言中。</br> 陸行舟沒有再去辦公室,直接回了家。</br> 在客廳里徘徊了一陣,他頹然仰倒在沙發上,無意識地看到了電話機。</br> 他覺得有些奇怪,平時只要自己呆在家里,這部電話機就會不停地響起來,攪得他看份報紙都不得安寧,恨不得將它摔個稀爛。</br> 偏偏今天它卻死氣沉沉,沒有了一點動靜。</br> 陸行舟此時期望有人給他打個電話,向他請示什么,或者隨便說幾句廢話也行。</br> 最可惡的放在公文包里的手機也好久沒有響動了,以往它總是響個不停。</br> 是不是手機沒電,或者什么時候不注意關掉了?</br> 陸行舟不由自主地從公文包里把手機拿了出來,看了看,其實并沒有關機,機屏上的信號也是很充足。</br> 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悄悄涌上陸行舟的心頭。</br> 莫非張東峰剛在市班子成員擴大會議上宣布他生病住院的消息,所有的人都知道了?</br> 陸行舟這趟住院住得很冷清。</br> 記得他去年扭傷腳踝,曾在醫院住過兩天,病房里如同菜市場般熱鬧。送營養品的人、送鮮花的人、送紅包的人絡繹不絕。</br> 連晚上已經熄燈,醫院禁止探望,還有人通過各種手段走進病房,偷偷往他的枕頭下塞信封。</br> 可這次住院不同了,隨著國家打擊走私犯罪活動的力度越來越大,電視里天天播放這方面的案例,不少領導干部因涉嫌走私犯罪案而紛紛落馬,所以在龍觀市的許多人眼里,陸行舟這一次住院,就是停職反省,以后也不會再恢復原職了,自然也就失去了到醫院里來給他送錢送物的熱情。</br> 不過有一個人還是走進了陸行舟的病房,他就是張東峰。</br> 當然張東峰沒有拿禮品或紅包,他是空著手來的,但足以使陸行舟心存感激。</br> 沒問病人病情,張東峰不是代表組織來的,覺得沒必要這么虛偽。也沒別的客套話,而是直接告訴陸行舟,省紀委檢查組已經離開了龍觀市。</br> 陸行舟苦笑道:“領導,我知道,只要我住進醫院,他們就會離開。”</br> 張東峰無奈地說道:“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接著簡單地向陸行舟通報了見面會情況。</br> 見面會是在省檢查組住地——龍觀賓館小會議室召開的。</br> 張東峰、馬子微、簡立輝、許承恩都在場。</br> 張東峰請省紀委檢查組的陳組長先作指示,陳組長則讓張東峰先講。</br> 對于這次省檢查組的所作所為,張東峰心里有些反感,便不再推辭,直接說道:“各位在龍觀工作了二十多天,對我市各方面工作帶來了極大的推動作用。”</br> “對不起大家的是,我們沒給大家創造優質的工作環境,我也是被身邊的事務纏住,沒有照顧好大家的生活,這是我們的失職,今天向大家做深刻檢討。”</br> 接著,張東峰把陸行舟停職反省的決定進行了通報。</br> 馬子微在一旁插話:“這也是我們班子成員的一個態度,我們非常尊重檢查組的意見。”</br> 張東峰接過馬子微的話,繼續說道:“我和馬子微很清楚,交警的錯誤除了陸行舟同志有責任外,主要責任還在我們兩個尤其是我的身上。”</br> 停了停,又笑著說道:“如果還不能達到檢查組的要求,便只能讓我和馬子微停職反省了。”</br> 張東峰說這話時,語氣顯得輕松隨意,但份量卻并不輕,檢查組成員包括陳組長當然聽得出來。</br> 其實上,張東峰說這個話,一方面是表達不滿;另一方面也是一種試探。</br> 最初給走私汽車收錢上牌是鐘九歌力主同意的,張東峰來龍觀市任職后,一方面覺得可以增加龍觀市財政收入,另一方面不想為了這樣的事情,與鐘九歌直接鬧翻。</br> 現在有關部門開始秋后算帳,鐘九歌由于兒子鐘夜華的事情,已經被省里免職,現在已經無法再處理他。</br> 而張東峰曾經作為龍觀市府一把手,如果細究起來,也是要承擔相應的責任。</br> 陳組長接話道:“張書記言重了。其實我們也不愿意你們為了這件事情,處理市級領導,本想早點結束檢查工作,無奈舉報一直不斷,省里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地往我們這里施壓,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還請各位領導多多諒解。”</br> 停了停,陳組長繼續說道:“現在處理決定的初稿已經出來了,請示省領導后,正式成文前還會征求你們的意見。”</br> “至于已經被檢察院拘留的人員,我們可管不了,只能由他們按法律程序辦理。不過根據群眾舉報,市里有關部門的領導在這次走私汽車上戶過程中是得到過好處,我們已責成市紀檢部門繼續追查,希望市委給予大力支持。”</br> 張東峰點了點頭,立即進行表態:“請陳組長放心,市委對反腐的認識是明確的,決心也是很大的。我們一定全力支持紀檢部門工作。”</br> 說到這里,張東峰轉向簡立輝說道:“你有什么困難說說,我們為你排除干擾,創造辦案條件。”</br> 張東峰轉述到這里,陸行舟說道:“追查就追查吧,我還怕他們不查。不查清楚,人家還以為我拿了很多好處。”</br> 張東峰笑道:“你有這個態度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相信我的眼光。”陸行舟同樣笑道:“謝謝領導的理解!”</br> 臨走前,張東峰對陸行舟說道:“你也不要死守在病房里,這樣沒病也要憋出病來。你可以到外面走走,生命在于運動。”</br> 陸行舟笑道:“領導,您放心,我心態不錯,會善待自己。”</br> 張東峰點了點頭:“這樣就對了。”</br> 不過,等到張東峰離開后,陸行舟卻神色大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