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猙懷疑自己聽錯了。</br> 他干了幾百年的魔君,底下的魔被他收拾地服服帖帖的,當年幾位魔王聯手都未曾打敗過他,他理所當然地認為,能將他從魔君之位上下來的魔修,至少五百年內不會出現。</br> 結果呢,萬萬沒想到,讓他別干的是主人。</br> 還是為了白秋!只是為了讓她被所有人認識,就!不!要!他!了!</br> 玄猙陪了主人一千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些年他忠心耿耿,兢兢業業,偏偏主人永遠看不到他的好,反而對這個新來不久的丫頭疼愛成這樣,簡直是昏君。</br> 侍奉如此昏庸之主,一腔真心被踐踏腳下,多年努力付之東流,玄猙簡直忍無可忍……</br> 算了,還是忍吧。</br> 玄猙掙扎的心態也就一秒,他很識時務,不識時務的話,別說在主人的魔氣之下修煉,修為大增成為魔君,單是千年前,他就會被主人殺了。</br> 身為唯一一條被衡暝君親手養大的蛇,玄猙顯然是很懂怎么侍奉主人的。</br> 他心里罵了一聲,把仇恨轉移到主人懷里的女人身上,臉上微笑道:“屬下遵命。”</br> 話音剛落,就看到把腦袋埋在主人頸窩里的小姑娘抬起頭,驚訝地瞅了他一眼。</br> 瞅瞅瞅,你瞅啥?</br> 沒見過下崗的魔君嗎?</br> 玄猙真的氣得牙癢癢,他越是氣,面上的笑容就越從容,仿佛他真的不慕名利、人淡如菊,由于裝得太像那么回事了,連原本因為坑了他而內疚的白秋,都以為他真的不在意這些。</br> 白秋對他有些刮目相看。</br> 原本她還以為他是那種小肚雞腸,睚眥必報,唯利是圖的壞魔呢!沒想到他居然這么大度,這么忠誠!是她之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br> 他越是如此淡然,白秋越是過意不去??!</br> 她忍不住坐直,注視著青燁的眼睛,軟聲勸他:“我覺得玄猙做得挺好的啊,青燁,若你做了魔君,魔域的這些魔,可都歸你管轄,這么多魔,管理起來多累呀?魔域這么多大大小小的事務,可都需要你親自處理了……”</br> 青燁最怕麻煩了。</br> 他是個連動都懶得動的人,讓他做魔君,別說處理事務了,估計匯報事務的魔一進來吵到他老人家,下一秒就會被他殺了。</br> 青燁冷哼道:“不處理事務又如何?”</br> 白秋:“……那魔域會大亂的吧?”</br> 他抬眼,冷漠地靠著身后的椅背,黑眸里透著漫不經心的孤傲。</br> 一副“魔域亂不亂干我何事”的冷漠。</br> 白秋:“……”</br> 得了,這位大佬根本不在意魔域滅不滅,世界末日都跟他沒關系,他反正就是想讓別人認識她。</br> 白秋其實也不用關心別人怎么樣,如果她有青燁一半的鐵石心腸,大可仗著他的寵愛肆無忌憚,將全天下人踩在腳下。</br> 只可惜她這人還是講點道理的,除了自身難保之時,像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還無緣無故害了別人,她心里也不會舒坦的。</br> 那還能怎么安撫這位暴君呢?</br> 她靈機一動。</br> 白秋下定了決心,忽然悄悄探到青燁耳邊,仿佛是害羞一般,躊躇了一下,與他說悄悄話:“青燁,其實,我之所以不想做魔后,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br> 她說到此,面上染上一絲紅霞,軟聲道:“因為我覺得,若我成了魔后,便是當著天下人的面嫁與你了,我們人間有個習俗……”</br> “女子若是嫁給喜歡的郎君,當天是要洞房花燭的,這是很重要的事?!?lt;/br> 她一字一句,鄭重其事地告訴他。</br> 青燁的眼神倏然暗了下來,扣著她腰肢的手微微一緊,懷里的人低低叫了一聲,又怕還不夠說服他,又蠱惑般地在他耳畔撒嬌道:“我想……嫁給青燁,和青燁洞房?!?lt;/br> 她像個勾人的妖精,就這樣坐在他的腿上,靠在他的懷里,在這寬敞華美的宮殿之中,如同向君王邀寵的美人,柔弱無骨。</br> 白秋知道,他現在不會真的碰她的。</br> 魔氣入體對他們敲響了警鐘,即使有法寶護體,雙修對她來說也很危險,單純來自力量上的懸殊,強弱之間的區別。</br> 她覺得自己像一只鋌而走險的羊,在狼口反復試探,不要命了。</br> 她賭的是這只危險的狼會不會守住誘惑,突然發狂,把她拆之入腹,徹底摧毀她。</br> “想讓青燁帶我雙修?!彼f。</br> 話音一落,腰肢突然巨疼,簡直要被他給活生生勒斷在懷里,抱著她的人用力地把她掐在懷里,一只手按上她的脖子,手里的力道也極大。</br> 不是掐她,而是發泄地般地摁住揉捏,白秋感覺他恨不得把她揉碎了。</br> 她心跳驟快。</br> “不行?!币庾R混沌間,青燁的嗓音帶著惡狠狠的語氣,貼著她的耳畔,冰冷的呼吸刺激著頸間的肌膚,“等你好些,才能雙修?!?lt;/br> 她覺得自己得逞了第一步,順勢道:“那我想將第一次,留在與青燁結成道侶的時候,所以青燁再等一等好不好……”</br> “好。”他閉了閉眼睛,沉聲答應。</br> 一邊說著,他一邊把她抱的更緊。</br> 可算說動了,白秋松了一口氣。</br> 這可真是太難了,其實她也不是很傳統的人,如果真的喜歡到極致,決定與他在一起一輩子,她是不介意與他雙修的。</br> 就是難免覺得郁悶,怎么從牽手,到親吻,雙修,都是她主動說。</br> 白秋還沒來得及多在心里吐槽幾句,就聽到他繼續不依不饒道:“但必須有個名號?!?lt;/br> 白秋:“???”</br> -</br> 后來在白秋反復的勸說之下,青燁終于愿意稍微迂回一下,從封后大典變成了給她單獨取個名號,可以不罷免玄猙的魔君之位,但是一定得讓她有個名分。</br> 玄猙立即召集所有魔將商議,給白秋取個什么名號比較好。</br> 衡暝君的女人,在魔域地位不一般,叫魔x,自然是不符合她正道的身份,叫xx仙子,又似乎有些違和。他們從早上商討到晚上,其正式程度,活像是古代皇帝擬年號一樣,恨不得再算一算八字。</br> 當事人白秋:“……”</br> “又魔又仙,還得地位高,叫魔仙女王得了。”她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慢悠悠地吐槽了一句。</br> 一邊站著的女魔修正在給她梳頭,聞言倒是認真想了想,隨即微笑著贊嘆道:“姑娘好生聰慧!這稱呼又貼切您的身份,又霸氣高貴,比他們想的都好……”m.</br> “噗?!卑浊镆粫r沒忍住,嗆了一下。</br> 你是認真的嗎?她在反諷聽不出來嗎?</br> 求求你們了,她真的只想叫白秋,簡單直白,父母給取的名字,多好??!</br> 眼見那女魔修一邊念著“魔仙女王”,一邊放下了梳子,恨不得立刻就出去向玄猙提議,白秋手忙腳亂地拉住她,頭疼道:“我開玩笑的!我真的是瞎說的!我不喜歡這個稱呼!”</br> 還魔仙女王呢,白秋腦補了一下自己童年看到的各種尷尬畫面,又硬生生起了身雞皮疙瘩,尷尬到恨不得撞墻。</br> 這到底是什么詭異的畫風亂入。</br> 打發走了過來伺候她的女魔修,白秋起身走出自己所在的小閣樓。</br> 她今日還留在天照城,等著玄猙和那些魔修商議出什么結果出來,青燁做事沒耐心,一旦心血來潮地要干什么,就恨不得立刻昨晚了回去癱著。</br> 這偌大的宮殿如同人間的皇城,靜悄悄的,雖是魔域,卻有陽光灑入其中,白秋推開窗子,便感覺周圍暖洋洋的。</br> 青燁不喜陽光,而且算算日子,他的舊疾又有發作的跡象,正好天照城有魔域天然形成的魔泉,白秋非讓他泡在那里療傷,為此又繼續許諾,晚上給他隨便纏著玩。</br> 魔泉魔氣太重,她不適合留在那里陪他,便被安置在了此處。</br> 白秋忽然想四處走走。</br> 她走出閣樓,身后跟過來三四個魔修,不遠不近地保護著她,個個都是金丹期的修為,在白秋眼里,也算是極為厲害的大佬了。</br> 她沿著長廊四處轉了轉,看到天上時不時有黑色的魔氣閃過,是那些元嬰期以上的魔修出沒于天照城,魔域的王城,尋常的修士是絕對闖不進來的。</br> 白秋還記得自己從前在靈云宗的時候,聽別人驚嘆地說過玄靈派化神期劍尊的風光事跡,其中之一,便是孤身闖入過天照城,即使這樣,還是受了一些傷。</br> 可見天照城在正道修士的眼里,只能是有去無回。</br> 玄猙的修為好像很高,她聽說魔域昔日的幾位魔王都有化神期的修為,能殺了化神期的魔王,玄猙至少也應該比他們高出一個大境界,那便是合體期了。</br> 的確是很強。</br> 雖然這條慫蛇,慫起來真看不出是個大佬,可白秋也知道,如果不是看在青燁的面子上,魔域隨隨便便拉出一個魔修出來,都能將她當成螻蟻一般碾死。</br> “白秋!”</br> 身后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是白禾。</br> 白秋聞聲轉身,白禾快步迎了上來,笑道:“我找了你好久,沒想到你居然在這里。”</br> 白秋身后的魔修原本戒備起來,看白禾如此熟稔的動作,便遲疑著沒有制止。</br> 白秋疑惑道:“你怎么過來的?”</br> 她不是被留在了禁地嗎?</br> 白禾笑道:“因為你在這里嘛。那些魔修知道我是你的朋友,當然不會為難我,說是怕你一個人呆在這里悶,就帶我過來找你了?!?lt;/br> 白禾說著,轉身看了看四周,疑惑道:“衡暝君不在嗎?”</br> 白秋:“他正在療傷,我獨自在這里看看。”</br> 白禾點了點頭,笑道:“那正好你一個人無聊,我陪你走走,這天照城真的好大呀,我還是第一次來呢。”</br> 白秋倒是第二次來了,她第一次不是那么愉快,還是被玄猙抓過來的。</br> 只不過白禾居然會被送過來,白秋倒是有些驚訝。</br> 白禾親昵地攬住白秋的胳膊,這是個極為熟悉的動作,白秋也不再多想,和她一起四處走走,走著走著,白秋就發現好像越來越偏僻了,萬一青燁出來,發現她跑這么遠,說不定又得不高興了。</br> 白秋忍不住對身后的魔修道:“你們帶路,先回去吧?!?lt;/br> 話音一落,白秋便感覺脖子上傳來冰冷的觸感。</br> 冰冷的,堅硬的,鋒利的。</br> 是劍的感覺。</br> 她背脊瞬間僵住。</br> 白禾站在她身后,冷笑道:“你不用回去了,隨我走一趟吧?!?lt;/br> “念在你不曾主動害人的份上,我勸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這幾個金丹期的魔修,可都不是我的對手?!?lt;/br> 這嗓音……赫然是個男子。</br> 白秋的心驟然跌入谷底。</br> 作者有話要說:馬上換個地圖,走一丟丟劇情~,,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