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顏慢慢往前走,沿著山路往下,白秋跟在他身后,警惕地注意著周圍,以神識探聽所有動靜。</br> 她很謹慎,也害怕宋顏有什么埋伏,她就算恢復了從前的實力,也不會因此輕敵,那些人加起來對付她一個,她也同樣占不到好處。</br> 與此同時,她望著宋顏的背影,又忽然皺了皺眉頭。</br> 她突然發現,她不知道宋顏如今的修為。</br> 或者說,是從來沒有看透過。</br> 他到底是什么境界?從前她是普通的外門弟子,以為他身為大師兄,是金丹期才對,后來看他出入廣虛境十分從容,驚覺他也許是達到了化神期,如今……</br> 他到底藏得多深?</br> 白秋走著走著,便突然問他:“你和江文景不一樣。”</br> 宋顏腳步微頓,回眸微微一笑,“有何不同?”</br> “江文景當初被殺了,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式得以重生,重獲昔日的實力,與我如今一樣我們的肉身,仍舊是轉生后的肉身。”白秋打量著宋顏,抿起唇道:“唯獨你,你的樣子沒有變。”</br> 重活一世,有了新的身份,他們都與從前長得不一樣了,唯獨宋顏什么都沒變。</br> 白秋隱隱有了一絲猜測,瞇眼打量著他:“所以你沒死?”</br> 所以他活了一千年,和青燁一樣?可即使是青燁,也早就失去了記憶,但唯獨他什么都知道,還化名為宋顏……</br> 白秋倏然一驚,越想越覺得可怕,覺得眼前這個看似與世無爭的溫潤男子,實則比江文景更有威脅。</br> 宋顏對上她警惕的眼神,挑了挑眉梢,無奈道:“是,我沒死。”</br> “移魂之術,可將在人死后將魂魄存于法器之中,數百年凝聚成形,重新尋覓肉身,只需一個契機,便能恢復從前的記憶與實力。”宋顏道:“所以,你與江懷瑜,都是如此得以重生。”</br> “不過唯一的區別,便是你是魂飛魄散后重新凝聚的三魂七魄,而江懷瑜,則是被衡暝君重傷之后難愈,便給自己留了后路。”</br> “江懷瑜不甘心,亦不肯放棄這一切,所以他便成了江文景,投身于他母親的家族——修仙世家江氏一族,按照安排,自小便會拜入玄靈派,只要玄靈派不滅,他便能順理成章地重新回歸從前的身份地位。”</br> “他當初盤算好了,也將唐棠帶在身邊,他對我說,想要重新來過,讓我念著當年他對我恩情,讓我幫助他。”</br> 宋顏邊走邊淡淡地對她說著,嗓音溫潤地如涓涓細流,從耳畔輕盈地滑過,如清風颯颯,讓人不覺沉浸其中。</br> 白秋安靜地聽著他說話,不知不覺走到玄靈派的地界之外,來到一個極為隱蔽的山壁邊,宋顏抬手,眼前的場景便幻化了另一個模樣,一座山洞赫然出現在眼前。</br> 是障眼法。</br> 宋顏瞥見白秋驚訝的目光,溫聲解釋道:“先前我與江文景,便是用這等法陣掩蔽氣息,借此藏身。”</br> “師妹,進來說話罷,里面無人。”</br> 如今分明是挑破了,他卻還叫她師妹,仿佛他仍舊是她的好師兄,白秋有些不自然,但還是沒說什么,安靜地進去了。</br> 山洞里面很簡陋,只有一堆燃盡的炭火,可見之前他們確實在此地藏身過。</br> 白秋瞥見角落帶血的女子衣裙,顯然是之前唐棠穿過的那件,可見江文景救下唐棠之后,在此地替唐棠療傷過。</br> 現在想想也覺得好笑,居然有個假的唐棠,一直堅定不移地冒充她,連江文景都弄錯了,真不知道該說是單純還是蠢。</br> 白秋又問:“唐棠是怎么回事?為何我魂飛魄散了,還能凝聚三魂七魄?”</br> “三魂七魄有這么好重新凝聚?”</br> 宋顏從袖中拿出了一物來,掌心攤開,只見是一顆珠子,在黑暗中流轉著溫柔的流光。</br> 前塵珠。</br> 她做小白時不知前塵珠為何物,可她恢復記憶后,一眼就認出來了。</br> 當年她與青燁在一起,自從收集到這前塵珠,便喜歡這珠子留影的功能,時常與青燁一起四處游玩,還要用前塵珠記錄著。</br> 那時青燁疑惑,問她:“為何非要記錄?”</br> “回憶是很重要的。”她認認真真地對他說:“這顆珠子,可以記錄下我們之間的事,萬一以后我們忘記了,可以打開珠子回憶起所有點點滴滴。”</br> 少年抿唇,搖頭道:“不會忘記。”</br> “不會忘記和你的事情。”</br> 他不以為然,她卻笑吟吟道:“人的記性是有限的,這怎么說的好呢?萬一真的忘了,沒有地方可以回憶,豈不是一種遺憾?”</br> 沒想到,一語成讖。</br> 后來真的就這樣忘記了。</br> 白秋盯著前塵珠,神色恍惚地伸出手來,從宋顏手里拿過珠子,緊緊握在掌心里。</br> 她抬眼,對上宋顏清澈的黑眸,對方低聲道:“前塵珠之中,記載著你們之間的事,在你死后的第十年,衡暝君開始將前塵珠隨身攜帶,后來成了魔靈。”</br> “只是后來,他身負重傷,前塵珠落于江文景之手。”</br> “前塵珠在他身邊,記錄了最后的一段影像,你想看么?”宋顏垂下睫毛,遲疑了一下,又低聲勸道:“若你無法接受見他最可怕的樣子,便不要看了。”</br> 可怕?</br> 她連血月臨空時他的樣子就見過,又還怕什么呢?</br> 白秋想好了,斬釘截鐵道:“我看。”</br> 前塵珠開啟,白秋仿佛置身于千年前。</br> 她站在虛空之中,只是一道透明的空氣,目光劃過千年前熟悉的一草一木,落在不遠處牽著手的男女身上。</br> 少女眸光粲然若星,少年白衣端方,清冷溫柔。</br> 這是從前,他牽著她的手,教她如何用玄靈派的功法更快地御劍。</br> 太久不曾見過他一襲白衣的樣子,白秋微微晃神,認真地瞧著他,第一次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如此清晰地看到,少年眸底深藏的情愫。</br> 那是溢滿了的喜歡。</br> 她從前不曾仔細瞧過他的眼睛。</br> 小青藤太過純粹了,他的眼睛也這么漂亮,漂亮純凈到……她甚至不想面對。</br> 她是魔修,她的魔氣對他沒有好處,她的身份對他也沒有好處,她就像一滴墨,弄臟了潔白無瑕的他,即使他是先喜歡的那一個,也能用如此熾烈純粹的感情,將她包裹得無所適從。</br> 前塵珠記錄的一切,才是最真實的,連感情都不會摻假。</br> 他就像她的小太陽。</br> 讓她知道,做魔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這一切都沒什么。</br> 一幕幕畫面慢慢地變幻,為了節省時間,白秋直接施法拉到最后,她看到前塵珠被靜靜地放在青燁昔日居住的洞府之中,再次被打開,已是十年之后。</br> 他剛成了魔靈,臉色慘白泛青,眼尾往上狠戾地勾勒著尖銳的弧度,長發披散在身后,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索命厲鬼。</br> “啊啊啊啊……”他在瘋狂地慘叫。</br> 他痛苦地掙扎著,四肢幾乎扭曲,手背、脖子、臉頰上冒著絲絲黑氣,黑色的血管從青色的肌膚下鼓起,像是有什么在他體內瘋狂地沖撞著。</br> 手瘋狂地摳進泥土里,摳出一手的血,唯獨抓著前塵珠的那只手,緊緊地握著,至死不放。</br> 他喘著氣,顫抖著將前塵珠貼近額頭。</br> 前塵珠在他猙獰的掌心泛著瑩白的光,是記憶在不斷地涌入他的腦海之中。</br> 混元玉吞噬記憶,前塵珠讓他想起。</br> 他在緩慢地忘記,也在一遍又一遍地記起。</br> 他不想忘記她的存在。</br> 白秋怔怔站著,站在前塵珠在她記憶里勾勒的虛影之中,宋顏清潤的嗓音,穿透重重迷霧,繼續傳入她的耳中。</br> 眼前的畫面交替著聲音,一幕幕刺痛人眼。</br> “在你死后,他殺入玄靈派,在禁地找到上古禁術,可用自身魂魄為引,重新凝聚三魂七魄,讓死人復生。”</br> “只是代價慘重,凡行此法,必受天譴。”</br> 畫面往前回溯。</br> 黑衣男子手染鮮血,長發和衣袖無風自動,執劍站在玄靈派的禁地之中,腳下是無數的尸體。</br> 他一劍揮開記載禁術的黑色匣子,看著虛空浮現的淡金色禁術,死寂的眸中,第一次有了絲絲波動。</br> “復活之術……”</br> 他興奮地注視著這禁術的記載,如獲至寶。</br> 他從前與白秋一起曬太陽,便曾漫不經心地對白秋提過幾句,一些禁術碰不得,并非是有悖于人世倫常,更是違背天道之志,一旦被反噬,便是無可逆轉。</br> 他那時說時,還笨拙地對她說:“你若想變強,無須修行禁術,我愿意……保護你。”</br> 如今,他自己動用了禁術。</br> 還將禁術當成寶貝。</br> “他得到禁術之后,花了很久的時間準備了極為逆天的法陣,以鮮血為引,以他自己為陣眼,要將你復活。”</br> 只要能想到死去的女孩能回到自己身邊,施法前夜,他高興得整晚睡不著。</br> 他好想她。</br> 可是深淵里的白骨不會給他回應,他已經十年不曾與她說過話了,他害怕再次見到會嚇到她,那一夜,他便反復在思考,倘若見到心愛的女人,第一句話,他應該對她說什么。</br> 是說“我好想你”,還是說“你終于回來了”,還是關切地詢問“你現在身體如何”?</br> 太多太多的話想說,他捧著前塵珠,絮絮叨叨了一晚上。</br> 只可惜,他要動用禁術之事被江懷瑜提前知曉,那道逆天的法陣啟動的剎那,他看到女孩的魂魄在面前凝聚起來,他看到了熟悉的眉眼,還沒來得及高興地叫她一聲,笑容便僵在了臉上。</br> 他也就高興了那么一小會兒。</br> 那是他十年中唯一高興的兩秒,緊接著便是從天堂墜入地獄。</br> ——她的魂魄又散了。</br> “他以為是自己的法陣出了問題,可他后來的確是遭受了天譴,身體日漸虛弱,回天乏術,也即將魂飛魄散。這也說明,他的法陣其實沒有出錯。”</br> “是有人破壞法陣,趁機奪了魂魄,他一開始不知,徹底絕望,喪失了活下去的意志。”</br> “但后來,有人故意放出真相,引誘他只身去闖玄靈派,他明知是陷阱,卻也還是去了。”</br> 渡劫期的實力又如何?在漫長的消磨之下,在禁術反噬、天道懲罰之下,他大不如前,身為叛出玄靈派的魔,不過是自投羅網。</br> 他經歷了她曾經經歷的一切,從前她是為了救他,后來他是為了找回她的魂魄。</br> 他被法器灼傷雙眼,雙目失明。</br> 即使失明,雙目流著血,也仍舊越戰越勇,大殺四方,以身為刃,不計后果的自殺式打法。</br> 他要讓全天下人為她陪葬。</br> 玄靈派的掌門和長老們終于慌了,一個渡劫期的魔修不可怕,可一個要自殺的渡劫期瘋子,才是最可怕的。</br> 他們甚至向其他宗門求援,當時幾大仙門并立,各個實力強盛,聯合起來殺一只魔,再容易不過。</br> 可是他們沒有想到,他拼著最后一口氣,去吞噬了混元玉。</br> 有時候,長生比死更可怕。</br> 他瘋了。</br> 混元玉融入魂魄,青燁實力暴漲,強得駭人,成為不死不滅的魔靈。</br> 自此之后,天下陷入浩劫之中。</br> 那是最可怕的一戰,無數宗門因此慘遭滅門,整個修真界都因此被重創,即使過了千年,也未曾恢復到當年的鼎盛時期。</br> 他握著前塵珠,幾乎每日都在對抗著流失的記憶,不想忘記她,想記得自己是為誰而戰。</br> 即使眼不能視,他也記得她的樣子。</br> 即使她死了十年、一百年、一千年,天下人都不記得有個叫白秋的姑娘,他都記得她存在過,曾經拉著他的手,切切實實地喜歡過他。</br> 為了對抗衡暝君,整個修真界幾乎耗費了全部的積累,兩敗俱傷,誰也沒有討到好處。</br> 他重傷之下,不小心弄丟了前塵珠,后來他忘了很多事情,腦海中只有模糊的印象,便跑回了魔域的禁地。</br> 一開始,小蛇陪著他,瞧著纏在白骨上的青藤,問他:“主人可還記得她是誰?”</br> 他想了想,搖頭。</br> 小蛇說:“屬下知道,她是主人極其重要之人。”</br> 他暗暗記下了。</br> 后來,他不再盤在白骨之上,小蛇又問他:“主人為何非要留在這里?這深淵死氣沉沉,什么都沒有。”</br> 他也不知道,但是他不想離開這里。</br> 小蛇便說:“主人是眾魔修敬仰的衡暝君,既然留在此地,這里光禿禿的怎么行?屬下建議主人建造一座宮殿出來。”</br> 小蛇不再提及那具白骨,它覺得前塵已去,主人從前太過瘋狂,不如忘掉。</br> 它化為人形,對衡暝君恭敬行禮:“待屬下修為大成,便一統魔域,將此處分為禁地,以報主人恩情。”</br> “可。”</br> 再后來,后世眼中的衡暝君,便逐漸成了神秘的傳說。</br> 他不再出現,但他的確活著。</br> 就這么活了一千年。</br> 前塵珠的光黯淡下去,白秋還怔怔地站在原地。</br> 直到宋顏向她遞了帕子。</br> 白秋這才恍然驚覺,自己不知不覺,早已淚流滿面。</br> 她想著,他這么強,即使她不在了,他又能受怎樣的委屈呢?誰都傷害不了他,也許他會難過,可時間會讓他走出來的,就算念念不忘,也僅僅只是難過而已。</br> 她以為自己只是死了一遭,于他卻是翻天覆地的滅頂之災。</br> 原來在她死后,還發生了那么多事,逆天禁術,天道反噬,一人覆滅全天下。</br> 白秋拿帕子抹掉眼淚,淚水卻源源無盡,怎樣也擦不完。</br> 宋顏嘆息道:“當年我不贊同江懷瑜要將你魂魄帶走的舉動,所以后來,我便換走了你的魂魄,只是將最重要的一魄留在劍中,換來取代你的女子,是我搜來的一只永世不得超生的孤魂,與你的魂魄放置一處,自然沾染你的氣息。”</br> “我將你帶走,溫養你的魂魄,數百年后魂魄被靈池修復,便得以投胎重生,只是你的記憶也不再有。”</br> 所以她的記憶,才停留在了穿書過來的那一天。</br> 她是異世之人,記得屬于白秋的一切,可作為唐棠的一切,她都忘得干干凈凈。</br> 她以為自己是第一次穿書。</br> 白秋差點站不穩,宋顏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手臂,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又說:“事已至此,你如今知道了,便好好應對這一切。”</br> 白秋抬頭,對上宋顏的眼睛,搖頭道:“我不明白,你為何……”</br> 宋顏睫毛顫了顫,垂下眼,又發出一聲幽幽的嘆息。</br> “你從前說你不愿成魔,我想著,你終于成了你想象中的樣子,我便阻止你成魔便是,衡暝君殺了那么多人,阻止他的方式只有兩個。”</br> “一個是你,一個是殺了他,我自是選擇后者。”</br> 宋顏伸手,如從前那般摸了摸小姑娘的發頂,無奈地搖搖頭,“只可惜,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你終究還是成了魔。”</br> “事到如今,我又還能怎么阻止呢?我只想以你師兄的身份,最后求你一件事。”</br> “莫要讓他繼續濫殺無辜,所有的紛爭,到此為止罷。”</br> 白秋辭別宋顏后,抬頭看了看頭頂的月亮。</br> 月色皎潔。</br> 他回來了。</br> 白秋沿著山路,慢慢以原路返回,不過只隔了兩個時辰,這里已成了一片死寂,原本她離開時未止的廝殺,似乎在兩個時辰內全部解決了。</br> 她徑直去了她將青燁藏起來的地方。</br> 他卻不在。</br> 他的確是已經出來了,只是不知道跑去哪里了,白秋心里咯噔一下,怕他又找不到她而亂來,連忙開始漫山遍野地到處找他。</br> “青燁?”</br> “青燁?”</br> 她提著黑色的裙擺,長發在夜色中劃過,慌張地四處搜尋,終于在懸崖之上看見了青燁。</br> 他正呆呆地站在那里,整個人游魂似的往前走,再向前一步,就要跌落深淵。</br> 他大半夜的要跳崖?!</br> 白秋心尖一跳,不管不顧地沖了上去,“砰”的一聲,撞上了他的后背,又用雙臂緊緊摟住了他的腰。</br> 她拼命抱緊他,低聲說:“我在這兒呢。”,,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