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來一份桃花酥!”</br> 人間的揚州,大清早的集市中人流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白秋站在一家小鋪子前,拉著青燁的手,一進來就大聲嚷嚷。</br> 小姑娘的嗓音清透嘹亮,登時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一瞥見她清麗動人的容色,以及身后一身黑衣的俊美男子,所有人都瞪圓了眼,一時挪不開眼。</br> 這這這……這女子生得好生漂亮!</br> 白秋一襲青綠色的裙衫,穿著的是人間普通的女子服飾,發(fā)髻梳成了兩股,垂落在肩頭,端得是活潑動人。</br> 她趴在掌柜的柜臺上,好奇地四處張望,然問青燁:“你還想吃別的嗎?你看,桃花酥,冰糖酥,還有酥油餅,杏花糕,都是甜的!很好吃!”</br> 青燁的目光從那一排排琳瑯滿目的美食上掠過,冷淡地扭過頭。</br> 按照這人好面子的性格,扭過頭不說話,就是要的意思了。</br> 白秋繼續(xù)對掌柜的招招手,揚聲道:“還有這些!也都給我各來一份!”</br> “要最甜的那種!”</br> 青燁:“……”</br> 片刻之后,她拎著一包包油紙抱著的糕點,拉著青燁的手從巷子里飛快地躥過去,迎著迎面而來的風,呼吸間都是花香。</br> 雖然都是法術高強,一抬手就能讓天地失色的大能了,但青燁還是非常不愿意運動,平時連走幾步路都要看心情的,突然被她強行拖著跑過三條巷子,青燁一年的運動量仿佛都要用完了。</br> 他沉著眸色,一臉不豫,正要說回去,白秋又打開其中一包糕點,飛快地塞了一塊到青燁的嘴里,“好吃嗎?”</br> 青燁一怔,下意識嚼了嚼。</br> 好甜。</br> 帶著濃郁的花香味,軟軟的,酥酥的,別有一番風味。</br> 他垂眼,點了點頭,“好吃。”</br> 白秋笑彎了眸子,又拉著他走進了小酒館,向老板點了一碗熱騰騰的云吞面,拉著他坐下,然后將那些糕點一個個拆開,攤在他跟前,讓他慢慢嘗。</br> 其實她不是那么喜歡吃甜的,正好現(xiàn)在有點餓了,便開始埋頭吃云吞面了。</br> 平日里動不動就辟谷,從前做魔修的時候,更是不太進食了,如今驟然吃到一口人間的煙火氣,便感覺到無比親切懷念。</br> 她來到這個世界太久了。</br> 不算那中間空白的一千年,也已有了數(shù)百年,她來到這個世界之時,才只是金丹期的魔修,后來過了那么久,久到小青藤長大了,她的修為也日漸增長,幾乎融入了這個世界,都快要忘記做個普通人的滋味兒了。</br> 如果不是重活一世,她約莫徹底忘了人間是什么模樣。</br> 所以心動不如行動,昨夜她心血來潮,今日便興沖沖地帶著青燁來了,臨行前她將玄靈派的事情交給了文禹,有了昨日一場的廝殺,那些人更不敢惹魔修了,文禹只需安排善后事宜。</br> 至于江文景,與宋顏告別之時,宋顏便說過,會去找到江文景。</br> “我終究還是欠他,還清最后的交情,我便不會再插手所有事情。”宋顏說:“我救他,是我的事,你恨他,也是天經(jīng)地義。你若要殺他,也不必顧慮旁的,大可對我出手。”</br> 白秋思索片刻,搖了搖頭。</br> “師兄救了我,讓我不會淪為如今唐棠的模樣,我該謝你。”</br> 她肯叫師兄了,宋顏微怔,隨即失笑,輕罵道:“你這丫頭。”</br> “江文景對我來說,無關緊要,讓我在他身上費工夫,即使是殺他,他也不配。”白秋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劍,嘲諷地挑了挑唇角,“他最好別被我碰上,還能保住一條命。如若有一日被我碰上,我一定會當場殺了他。”</br> 她連一絲一毫的關注都不愿意給他。</br> 他把青燁害成了這樣,如果不是他,青燁怎么會入魔,又怎么會雙目盡毀,成為魔靈?她討厭他到了極致,甚至連恨意都沒有那么濃了,他在她的眼里,就像是路邊的一坨屎,看到只覺得惡心礙眼。</br> 避之唯恐不及,誰又會花功夫去鏟除這一坨惡心東西?</br> 她剩下來的時間,都要用來給予等了她這么久的青燁。</br> 白秋抬頭,又仔細地瞧了一眼對面吃糕點的青燁,眼角眉梢都滿溢著溫暖的笑意。</br> 她拿筷子夾了一塊冒著熱氣的云吞,低頭咬了一口,吃得津津有味。</br> 青燁正低頭吃著那桃花酥,突然聞到了一絲香味,一抬頭,就看見她非常專心地在吃面。</br> 小白吃東西的樣子很可愛,細嚼慢咽的,像小貓,偏偏動作又有些急,一口接著一口,還時不時端起碗,仰頭喝一口濃湯,像是非常好吃。</br> 很好吃么?</br> 青燁有些好奇,在白秋又要吃掉一塊云吞之時,他忽然站了起來。</br> 白秋:“?”</br> 云吞在唇間,還沒來得及咬下去,她聞聲抬眼,就看見他突然俯身靠了過來,低頭,湊到她的唇邊,將那一塊云吞奪走了。</br> 白秋:“!!!”</br> 你不是只吃甜的嗎!</br> 白秋震驚地看著他,看見那塊云吞在他唇間消失,他皺著眉頭吃了進去,非常倨傲地點評道:“不好吃。”</br> 不好吃就不好吃,她求你吃了嗎?</br> 白秋無語地看著他,但她沒說什么,又低頭繼續(xù)吃,結果這回他又湊過來,繼續(xù)從她的筷子上奪走了那一塊。</br> 緊接著又是一塊。</br> 白秋:“……既然不好吃,也不夠甜,那你干嘛要和我搶?你要是想吃的話,再點一碗便是。”</br> 青燁說:“小白是甜的。”</br> 白秋一頓,震驚地抬起頭來,像是沒想到這句話是青燁親口說的,耳根瞬間紅了。</br> 天哪!青燁什么時候這么會說話了!這人平時不煞風景就很好了!</br> 他他他、他說她是甜的!</br> 白秋握著筷子的手都僵住了,感覺自己瞬間被撩到了,還沒來及小鹿亂撞,偏偏這個時候,青燁像是要印證自己說的話一樣,索性起身坐到她身邊來,他倆擠在一條長凳上,他冰冷的大掌摟著她的腰肢,又低頭在她的唇瓣上碰了碰。</br> “很甜。”他說。</br> 白秋:“!!!”</br> 他的眼底流轉著暗沉的流光,仿佛墜落湖底的星星,悄然劃過的剎那,翻涌起淡淡的波瀾。</br> 白秋被這雙眸子所懾,一時竟想到千年前風姿絕然、清冷如霜的青燁,也是如此的虔誠而認真地看著她。</br> 他從前在她跟前,一直都是如此模樣的。</br> 她死后他才入魔,相比之下,她對他成魔后的陰沉模樣并不在意,在她跟前,他是魔是仙,是都是那樣好的青燁。</br> 白秋一時在他懷里僵住,定定地望著他,睫毛顫了顫。</br> 青燁低下頭。</br> 大庭廣眾之下,他就突然這樣開始親她,從一開始溫柔地觸碰,再到慢慢地試著撬開她的唇。</br> “……”白秋的余光瞥見周圍的人都在看他們。</br> 這是大庭廣眾之下啊!</br> 她太尷尬了,伸手攥著他肩頭的衣裳,指尖一抬,一股魔氣襲入周圍那些人的體內,清除掉他們的記憶,然后抬手捏了個障眼法,讓他們看不見他們。</br> 這才開始放心地回吻他。</br> 他的吻炙熱滾燙,帶著強烈的掠奪氣息,從溫柔到猛烈,如堆疊的浪潮,一層一層地洶涌而至,將她推得站立不穩(wěn),扶著他手臂的那只手微微打顫,呼吸有些急促起來。</br> 腰肢一緊,青燁將桌面上的食物變到別的地方去,又將白秋放到了桌面上。</br> 他似乎覺得低頭的動作太累了,讓白秋與他視線幾乎平齊之時,才滿意一笑,指腹按著她有些紅腫的下唇,揉了揉,又貼上她的唇角,微微侵入。</br> 白秋雙手撐著桌面,下意識低低嚶嚀了一聲。</br> 像小貓被欺負時發(fā)出的嗚咽聲。</br> 這周圍還有人呢,雖然已經(jīng)看不到她了,但她還是頗為不自在,有種眾目睽睽之下的羞恥感,他偏偏此刻越來越興奮,根本不愿意停,雙手按在她的手背上,冰涼的薄唇侵略了她的下唇,又一點點往下,順著下巴,到纖細的脖子,精美的鎖骨。</br> 便被一層衣衫擋住了。</br> 她微微仰著頭的模樣,像伸長頸子的白天鵝,想讓他捏住她的脖子,引誘他犯.罪,青燁也果真伸手捏住她的脖子,指腹輕輕摩挲著,像是癡迷與她的每一寸皮相。</br> 白秋差點坐不穩(wěn),用力拽了一下他的手腕,“青燁,別這樣——”</br> 這還在外面啊!</br> 吃面吃得好好的,不要這么說來就來好嗎,她有點擔心,讓他這樣親下去,別又把控不住把她的衣裳給扒了,這人真的瘋起來什么都能做的……</br> 白秋臉頰發(fā)燙,余光可以瞥見旁人的身影。</br> 太刺激了。</br> 他沒理她的請求,細小的藤蔓順著桌腳爬上來,將她掙扎的手腕纏住了,不許她亂動。</br> 他親吻的方向一轉,又細細密密地親到了她的耳垂,到了精致小巧的耳廓,白秋低哼一聲,下意識握緊手腕上的藤蔓,聽到耳邊沉沉的低笑聲。</br> “小白叫得也很甜。”</br> 白秋:“……”敲你媽的閉嘴啊!</br> 別撩了啊!!!</br> 最要命的不是一個久經(jīng)人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人對女人說調.情的話,而是一個第一次談戀愛的人,對她認真地說自己的感受,這種真實感才讓她不好意思面對,因為她知道——</br> 她怎么可能是甜的,是他嘴太甜,心也甜而已。</br> 他怎么可以這么甜呢。</br> 白秋現(xiàn)在對他真是又愛又恨,不合時宜的親熱,真的讓她糾結得不知道怎么辦才好,現(xiàn)在他還變本加厲。</br> 她被迫仰著頭,等到渾身沒了力氣,身上的小藤蔓才慢慢抽離,</br> 青燁微微離開她的唇,滿意地親了親她的眉心,伸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身形直接原地消失在空中,隨著他離開的剎那,那些障眼法和結界瞬間消失。</br> 原本他們坐的地方空蕩蕩一片,周圍的客人與掌柜的神色如常。</br> 似乎他們從未出現(xiàn)過。</br> 白秋躺在青燁的臂彎里,還在輕輕喘著氣,不忘掙扎著給他指路,“先往那邊走……找一家客棧……先住下……”</br> 他疑惑地問:“客棧?”</br> 白秋:“你仔細瞧瞧門口的牌匾,寫著客棧二字,便直接進去。”</br> 青燁:“不認識。”</br> 他不識字。</br> 其實也不是不識字,主要是人間發(fā)展的太快了,千年前他在玄靈派刻苦修煉,熟讀無數(shù)典籍,文成武就,只可惜后來就沒看過書了。</br> 字?讀書?學習?那是什么東西,大佬不需要。</br> 不與時俱進就是這樣的,中間過了一千年,譬如從甲骨文到隸書,他認識才怪。</br> 白秋也沉默了,遲疑了一下,費力地摟著他的脖子,慢慢解釋道:“就那種比較大、樓層比較高的房子,里面有很多房間,每個房間都有床,還很多人住在里頭的地方……”</br> 她這么形容,應該特點鮮明,青燁再用神識一看,應該就能找到什么是客棧了。</br> 青燁點頭,一副明白了的樣子。</br> 他直接抱著她往一個方向掠去。</br> 直接穿過窗子進了二樓,他在二樓轉角的停下,入目則是裝飾得華美異常的閣樓,一片片輕紗在空中拂動。</br> 女子的嬌笑聲隱約傳來。</br> 白秋正靠著青燁的肩閉目養(yǎng)神,忽然便感覺到一股香風襲來,香得幾乎讓她感覺有些窒息,還沒睜開眼,又聽到許多女子嬌滴滴的笑聲。</br> ……仿佛置身于盤絲洞妖精窟。</br> 白秋:“……”</br> 哪個客棧這么香還有一群姑娘?她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br> 白秋慢慢睜開眼來,環(huán)顧四周,然后就一個激靈,頭皮麻了。</br> 臥槽。</br> 為什么是青樓???,,網(wǎng)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