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產子之事,動靜著實不小,只是開始得聲勢浩大,結束得也很快。</br> 呆在母親肚子里的小魔頭果真天賦異稟,打從生下來便不同一般的嬰孩,青燁那一番威脅,果真是對他起了作用。</br> 小魔頭生下來啼哭了兩聲,便一聲也未哭過了。</br> 緊接著,便被青燁扔給了玄猙。</br> 統領魔域的魔君手足無措地抱著懷里的小家伙,一動不敢動,小魔頭一到他懷里,就睜開了一雙漆黑的眸子,像一對圓溜溜的葡萄,和他對視著。</br> 玄猙背脊僵硬。</br> 柔軟的、粉嫩的、弱小的、一捏就死的……</br> 白禾湊了過來,好奇地望著這粉雕玉琢的小家伙,感慨道:“這便是衡暝君的孩子嗎?生下來便這樣漂亮。我記得我見過的嬰兒,生下來都皺巴巴的,這家伙還有靈性,怪不得白秋懷他的時候,受了好一番苦頭。”</br> 小家伙噘著嘴兒,歪頭打量著白禾,白禾被他萌得一樂,連忙要伸手從玄猙懷里搶孩子,“來給我抱抱!實在是太可愛了!”</br> 玄猙沒抱過孩子,如今本就如抱著個燙手山芋,一見白禾要抱,就連忙塞給了她,活像是丟炸.彈似的。</br> 白禾抱孩子比他熟練多了,抱著小寶寶在原地轉了轉,時不時伸手摸摸他的臉,摸摸他軟乎乎的小手,還好奇地問身邊的女魔修,“這是個女孩子嗎?生得這么精致漂亮。”</br> 那女魔修笑道:“是男孩兒,衡暝君俊逸無雙,夫人亦是絕代美人,小公子自是好看。”</br> 話音剛落,小魔王突然咧了咧嘴,沖白禾彎著眸子笑。</br> 白禾:“!!!”</br> 白禾越發被萌得不行,恨不得低頭親他幾口,著實是忍不住時,她猛地偏過頭,朝玄猙道:“等我們成親之后,我們也生個孩子吧!”</br> 玄猙:???這就又想要了?</br> 之前是誰信誓旦旦地說,一定不要生孩子呢?</br> 玄猙其實對這等嬌弱的小東西并不感興趣,他生性好戰,更喜歡強大的事物,對于那些一捏就死的東西,更是吝于多給一個眼神,能接納白禾已是破天荒之事了,再養個這樣的小東西……萬一一不小心養死了……</br> 玄猙的目光,又在白禾懷中的小東西身上逡巡片刻。</br> 這是主人的孩子……</br> 他的小主人。</br> 軟軟的,五官精致,卻看得出日后懾人的眉眼,若是長成,也當是個不可一世的小魔頭。</br> 倘若也有一個孩子,雖嬌弱,卻像白禾,倒也不是什么壞事……</br> 玄猙低低地“嗯”了一聲,不自然道:“都隨你。”</br> 與此同時,屋內的白秋安靜地沉睡著。</br> 她累極,睡得人事不省,無論身邊傳來怎樣的動靜,都不會被吵醒。</br> 青燁坐在她身邊,拿帕子笨拙地為她擦拭身子,掌心還在源源不斷地向她輸送魔元,她的臉色在逐漸變得紅潤,青燁擦了擦她鬢角的汗,便慢慢給她蓋上了被子。</br> 她一睡便睡了整整一天,再次醒來時,已回到了人間。</br> 白秋醒來時,只聽得外面隱隱約約傳來的喧鬧之聲,夾著星零的笑聲,像是極為熱鬧,她望著床頂,撐手坐起來,卻感覺身子輕盈了許多,也沒有什么難受虛弱的感覺。</br> 感覺并無任何大礙。</br> 一邊的青燁以腕支頰,闔眸養神,感覺到什么,便驀地睜開眼,深深地望著她,“感覺如何?”</br> 白秋抿唇朝他笑,“我感覺很好,多虧是青燁在一邊保護我。”</br> 青燁低笑,大掌順著她的腰,沿著她的凹陷的脊柱往上一滑,在她后頸摩挲著,“辛苦了。”</br> 白秋搖了搖頭,想說不辛苦,畢竟已經過去了,其實回想一下這段時日,好像又沒什么大不了,是她大驚小怪,害得身邊的人都和她一起提心吊膽,鬧得聲勢浩大。</br> 她的目光從青燁臉上劃過,又四處看了看,突然眼皮子一跳,問道:“孩子呢?”</br> 他不會真的丟了吧?!</br> 青燁望著她緊張的神色,驀地一勾唇角,“丟了。”</br> “丟了!!!”</br> 白秋的嗓音一提,臉色唰地慘白,方才的旖旎溫情蕩然無存,她氣得不知如何說他,伸手錘著他的肩,氣急敗壞道:“你干什么啊!明明說了不可以丟,這是你的孩子啊!你有毛病吧?還不快給我找回……”</br> 話音未落,便感覺他“噗”地一笑,眼尾掠起,一副心情極為愉悅的模樣。</br> 白秋一怔,又隱約有了一點不好的感覺。</br> 這人就是故意逗她玩的吧?</br> 這種事情上……他居然也有心情開玩笑?</br> 白秋真對他無話可說了,抿著唇面無表情地盯著他,一臉“你完了”的表情。</br> 打從他恢復人身開始,前后十個月,她臉上總算有了除了撒嬌和可憐之外的表情,可算是恢復正常了。</br> 青燁笑著湊過去,冰涼的手指捏了捏她臉頰,白秋“啪”地拍開他的手,說:“我覺得你在對待孩子的事情上,態度存在很大的問題,我很擔心今后孩子的成長環境了。”</br> 狗男人,果然是狗男人。</br> 說要的時候如此鄭重,生出來了便如此不正經,果然當爹的不如當娘的會疼孩子。</br> 青燁不以為然,繼續伸手將她摟進懷里,整個人裹著被子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臉頰貼著她的頸子,語氣深深沉溺:“只對小白好。”</br> 白秋:“……你明明說,你很喜歡我們的孩子。”</br> 青燁:“算是喜歡。”</br> “不可以‘算是’,要是‘一定’。”白秋伸手捏著他俊臉,咬牙切齒抓狂:“你當爹了啊!當爹了就不可以胡來了,既然已經生下了孩子,就要對他負責,要履行做父母的義務,否則就不要隨便生孩子。”</br> 青燁倒也不覺得履行義務有多難,他繼續把她摟得更緊了些,漫不經心地敷衍了一句:“嗯,負責。”</br> 白秋:“……”總覺得很不靠譜的樣子。</br> 白秋不知道青燁是不是一個好父親,初為人母,她甚至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好一個母親,自從她生下了孩子,至今更是未見曾過孩子一面,便急著要下地。</br> 她換上了一件干凈的裙衫,外面罩了一層厚厚的絳紅色披風,穿好了鞋,便起身出去。</br> 一推開門,發覺所有人都聚集在外頭。</br> 聽到開門聲,大伙兒幾乎是同時轉身看了過來。</br> “師妹!”</br> “白秋!”</br> “夫人!”</br> 師兄,玄猙,白禾,文禹,還有天玉……</br> 連鵝子都在。</br> 白禾懷里抱著孩子,拿錦布細細地裹著,一看到白秋出來了,便興奮地湊上前去,“白秋,快看,你生了個小公子!”</br> 白秋微微一怔,垂眸看去。</br> 只見白禾懷里的小家伙被包得緊緊的,露出一張小臉和兩條短短的手臂,眉眼精致得像瓷娃娃,也無半分新生兒的發皺,不哭也不鬧,安安靜靜地和白秋對視著。</br> 這眉眼,依稀有青燁和她的影子。</br> “唔……”</br> 他歪著頭,朝白秋發出一聲軟糯的嚶嚀聲。</br> 似乎感覺到這是誰,他在空中揮了揮小短手,要去抓白秋。</br> 白秋只覺得心底軟得一塌糊涂,幾乎要化成一灘水,她伸手去抓孩子的小手,小家伙朝她咧嘴一笑,又伸出了另一只手,像是要她抱。</br> 白秋也是第一回抱孩子,手忙腳亂地要接。</br> 青燁在一邊看著,略微皺了皺眉。</br> 白秋抱著孩子,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背,小家伙很乖地貼著她頸子不動了,圓圓的眸子還在四處打量著,直到他瞧見了青燁,似乎天生對他有些害怕一樣,往白秋懷里縮了縮,一瞬不瞬地望著他。</br> 青燁:“……”</br> 父子倆便這樣對視著。</br> 一個一臉不屑,表情不太愉快,一個膽怯地縮著,眸子靈動,又掩不住好奇地望著自己的爹爹。</br> 也不知這對父子到底在看著對方什么,誰也沒挪開視線,就這樣對視了許久。</br> 恨不得把對方盯出個窟窿來。</br> 白秋看了看青燁,又看了看懷里的寶寶。</br> 她是越看越覺得這一對父子很像,連看人的眼神都有些相似,此刻互相對視著,頗為滑稽,白秋的眸子轉了轉,忽然飛快地把懷里的寶寶往青燁懷里一塞,“你來抱!”</br> 青燁下意識接住,想把孩子塞回去時,白秋已飛快地后退了一步。</br> 青燁:“……”他有點想把手上這一坨軟綿綿的東西丟出去。</br> 與玄猙抱孩子的模樣不同,玄猙是完全不敢動彈,怕自己不小心把這小家伙捏死,而青燁……渾身上下彌漫著“我要捏死你”的氣息,舉止隨意,活像拎著個貓貓狗狗,也沒覺得自己會把他摔死。</br> 別人覺得他小,可青燁看透了,這小東西打從出生時就不是個省油的燈,敢折騰他娘,日后待他修為漸長,羽翼豐滿,定會更無法無天。</br> 混元玉的化身,又繼承了他身為魔藤的血脈,豈是什么善類?</br> 不過,相貌倒是像極了小白。</br> 比那只冒牌的鵝看起來順眼多了。</br> “長得還行。”青燁點評了一句,伸出兩根手指,捏了捏這小東西的臉頰,又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胳膊,嫌棄地說了一句“真胖”,手又在他圓圓的小屁屁上一捏,“手感一般。”一副還勉強可以將就的表情。</br> 小寶寶:QAQ</br> 他癟癟小嘴,眼睛里逐漸凝聚了水意,像是要哭出來了一樣,還沒來得及嚎上一嗓子,就看見他親爹的臉一秒變得陰惻惻的,威脅道:“你敢哭一聲試試。”</br> “憋回去。”</br> 寶寶:“……”</br> 太兇了,真的太兇了。</br> 寶寶生來非比尋常,聽得懂所有人的話,亦認得自己的至親,被青燁這樣一兇,竟真的硬生生地憋了回去,連動都不敢動。</br> 一邊的眾人:???真不愧是衡暝君啊,對付孩子都如此與眾不同。</br> 玄猙摸著下巴,望著青燁,開始陷入沉思——為什么他抱孩子,就是孩子亂動而他不敢動,而主人抱孩子,卻是主人敢隨便亂拎,孩子不敢動呢?</br> 到底是什么導致了這樣的差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