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義玄幫對報社的授意下,街頭賣報的小童便迎著早點鋪子里冒著熱氣的香味,大街小巷嚷著今早的頭條,"上海歌女南北入駐七彩虹,鼎華關門大吉。"
南北沒選擇更好的鳳舞天和百樂門,偏偏選了不大不小的七彩虹,這是讓上海這些風月場所的人耐人尋味的。其實這也是祥進遠故意授意報社曖昧發文,老東家關門大吉,可謂表現了南北的狠心,再加上一點和祥進遠的桃色新聞,其他夜總會想挖人也要掂量一下才行。
不過一早上,春花氣憤的拿著報紙為她打抱不平,"這個祥老板還真會做生意,這不是壞我們姑娘的名聲嗎?"
南北倒是無所謂的笑笑,將稀飯乘好推到春花面前,"我都沒急,你急什么啊。"
"我這是擔心你,你現在年紀還小不懂得這些,將來,唱歌也不能干一輩子,女人家終究是要嫁人的。"春花嘆了口氣,這個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不會為自己打算。"名聲多重要,這個祥進遠太不要臉了。"
南北笑著安慰她,"你做這一行多少年了,即踏進來,哪個名聲清白了,不過都是別人說說的,自己清者自清便好了。這個祥老板會做生意,你看吧,今晚第一次七彩虹演出,保準賓客爆滿,這是做宣傳呢。"
春花嘆了口氣,說不過她,其實南北說的自己都明白,只是,自己總是覺得她不同,不同在哪卻說不清楚。
南北有意岔開話題,"昨天我叫老李去尋處洋房,怎么樣了?"
"老李兩口子自從跟了姑娘那簡直是干勁十足。鼎華關門了,他們卻得了一大筆挖人費,都給老家弟妹寄去了,感激姑娘呢。所以你一吩咐他辦事,他便尋了房產經紀,找了好幾處,說在帶人考察一下,等篩選好了,再給姑娘匯報。"春花現在也很進入角色,幫南北料理了很多繁瑣的事情。
南北自從唱歌以來收入很多,家里條件也得到了極大地改善,春花都合不攏嘴呢,一說起這些便眉飛色舞的。
南北笑她怎么還像小孩子,"這才哪到哪啊,以后,咱們將會成為這上海灘的人上人。"
鼎華關門了,南北卻沒讓老李退了房子而是續了租金,老李沒問原因,這點讓南北很滿意。留著這個房子,她是另有意圖,幾天沒管后面倉庫那兩人,那兩人就像是不存在一樣。這天下午,抽時間南北去了倉庫,那兩人竟然已經能坐起來互相換藥了,這都什么體質啊。
打開倉庫門,還是一股血腥味,那兩人回過頭來看向門口,看到是一個旗袍女子,卻都沒有放松警惕,"認不出我沒關系,現在好好認識一下,那天那個夜行衣就是我,我叫南北。"
聽到聲音對方才放松下來,逆光似乎眼睛不太適應,但是兩個人還是跪了下來,"恩人,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南北也沒和他來虛的,拉了一把凳子坐在他們面前,"這幾天想必你們也知道這是家夜總會,不過現在已經不營業了,你們可以在這里活動,但是不要出去,避避風頭再說,我就是偶然救了你們,也沒有別的意圖,過去的什么事,你們想說便說,不想說我也不愿意勉強。想走,你們也可以走,都是你們的自由,這是二十塊大洋,江湖相遇就是緣分,只要別把我這個人說出去就行,其他的請自便。"
那兩個人顯然一愣,從小兩兄弟吃苦,知道這世界上所有伸出援手的人必有所圖,經過那么多事,這兩天兩兄弟仔仔細細的想,想過無數可能,這個人是誰,到底要干什么,卻沒想到現在會是這樣的結果。
弟弟是個讀過書的人,識人知恩,拉著哥哥便給南北磕了頭,"南北小姐,我們哥倆的命是您救的,這世間險惡,我倆也是無依無靠,本以為讀書就有出路,可是對于沒背景的人來說,也不過是任人宰割,替人背黑鍋而已。南北小姐必不是普通人,我們現在是走投無路,茍且偷生,就讓我們跟了您吧,我們現在被人追殺,本就是已經死了的人,還能去哪呢。小姐給了我們住的地方,吃的東西,我們便跟了您,為您做事。"
這個弟弟是讀過書的,又經歷了生死,無依無靠,這幾天想了前前后后很多事,這個小姐本事很大,救了他們的命,他們唯一出路便是跟了她,這是早就想好的。
哥哥笨嘴笨舌也只有磕頭的份,生怕南北嫌他們是累贅,"我哥倆自小沒有父母在山上習了幾年武,身體底子好,能打能抗,文兒還讀過書,是個知書懂禮的,姑娘就收留我們吧。"
南北有些驚訝,習過武,怪不得身體這么好,打成那樣都沒死,弟弟又是個懂文的,這倒是很意外,算是人才了,沒想到自己隨手一救竟然還撿到寶了。
"跟著我可以,可是我這人就這樣子,要跟著便要一輩子忠心,背叛我沒有好下場,我這人也不會心軟的。再者,你們最好想好了,中途隱退什么的對我來說是不行的,要跟著便是一輩子都要聽我差遣。"
"我們必跟著姑娘了,絕不有二心。"
南北滿意的點頭,接下來才從對話中知道,這對兄弟,從小無依無靠,大哥叫許武,弟弟叫許文,算是文武雙全的兄弟。本以為弟弟讀了書在洋行謀了一份好差事,卻無意中發現中遠洋行和紅幫的勾結,偷偷將大量資金放到地下賭場高利貸,以至于被滅了口。大哥則是池魚。
這個消息倒是讓南北覺得收獲頗豐,抓住這把柄,自己今后將會更順了,這個紅幫算是倒霉非要站在南北的對立面,連收兩個小弟都是紅幫得愁人,這算是天意吧。
"你們就先在這里安心養傷,我會叫人給你們送吃的用的,不要出去。等傷養好了,我自然會給你們事情做。"南北站起身來,修長的身材在門口陽光下亭亭玉立,想了想,既然是自己的人,必要坦誠相待,"我叫南北,現在在七彩虹唱歌,今晚第一次登臺,就這樣,以后你們會慢慢了解我的。"
簡單幾句,收斂起身上的霸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姑娘,可是這對兄弟卻不敢將她看作是一個十八歲的姑娘,她說話做事哪里像十八歲,成熟穩重,有大局觀念。讓人詫異。
臨走前回身一笑,只那一笑便讓人永生難忘,只是普通的藍色旗袍,沒有化妝,沒有任何手勢,在陽光里,那張臉干凈清透,竟是那樣誘人,那樣陽光,和那晚的黑衣人判若兩人,這個女人到底有多少面,哪一個才是真的她呢?
只是不容多想,南北便將鑰匙放到桌子上,轉身離開了鼎華。昔日的鼎華夜晚燈火通明,從蕭條到鼎盛,再到此時的蕭條,世人認證了這個地方的榮光與衰敗,看著掛著鐵鏈的鼎華前門,門庭冷落,昨日還歌舞升平,今日因為自己的一個決定便恢復到這般蕭條,甚至是永遠的蕭條。不知為何,一向不愛感傷的南北,也有一絲動容,雖說是人往高處走,但是這里畢竟是到了這世界第一份工作的地方。看著它蕭條,讓人心里有一絲酸澀。
不知為何她想到了自己的前世,也曾那般絕世無敵,最后落的那個下場,不知道那個世界有沒有人替自己收尸,還是就在那崖下慢慢腐爛成一堆白骨,最后風干成一縷煙塵,隨風不留下一點痕跡。
南北搖了搖頭,這一輩子,我再也不要那樣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