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黛不是很喜歡打架,但若武力能解決問題,她也不會手軟。</br> “寫、寫作業?”女生一臉懵逼地看著她。</br> “嗯,寫完后明天早讀到三班給我。”</br> 阮黛無意多留,說完就想走。</br> “對了,”打開門時,她似乎想起什么,又回過頭道,“提醒你一下,別動什么歪腦筋,這作業是周曜的,弄壞什么后果你知道吧?”</br> 女生低頭一看,練習冊的藍色封皮上果然寫有周曜的大名。</br> 落筆遒勁有力,十分漂亮的藝術體。</br> 確實是周曜的字跡,一般人仿寫不來。</br> 女生咬唇,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在阮黛快要走時大著膽子叫住她:“你就不怕我在眾人面前揭穿你的真面目嗎?如果被周曜知道你一直都在裝純,大概會惡心得想吐吧!”</br> “你覺得有人會信?”</br> 阮黛覺得好笑,腳步沒有絲毫停頓,頭也不回走了,聲音飄蕩在空氣中,“不是你自己說的,這里沒人沒攝像頭。”</br> 女生啞言,不甘心地目送她的身影離去。</br> *</br> 阮黛回到教室時,老師已經開始上課了,問她為什么遲到。</br> 阮黛神色如常,“我去上廁所了。”</br> 她平日乖巧聽話,表現良好,老師沒太為難她,擺擺手就讓她回座位了。</br> 阮黛剛一坐下,旁邊的夏瑩西立刻靠過來,小聲問道:“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我記得你很快就從周曜那里出來了啊。”</br> “遇到了點麻煩,”阮黛一邊把課本拿出來,一邊低聲回道,“周曜的一個迷妹把我堵在廁所里。”</br> “啊?”夏瑩西緊張睜大眼,“那她沒事吧?”</br> 阮黛無語,“你關心的對象錯了吧?”</br> “你肯定沒事啊。”夏瑩西笑嘻嘻道,“三年的散打又不是白學的。”</br> 阮黛翻了翻白眼,沒接話。</br> “說真的,我覺得你還是對周曜死心吧。”夏瑩西話題一轉,“他這樣對你,換哪個女的都受不了,咱不受這氣了好不?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你何必吊死在這一棵樹上。”</br> “可我只喜歡他。”阮黛輕輕嘆息,“要是有那么容易放棄就好了。”</br> “他到底哪里好了?”夏瑩西不能理解,“除了那張臉還有其他優點嗎?”</br> 阮黛低頭翻開課本,“你不懂。”</br> “……”夏瑩西撇了撇嘴,不懂就不懂,誰稀罕。</br> 如果談個戀愛要這么卑微,她情愿不懂。</br> 身邊終于靜下來,阮黛手撐著下巴,靜靜看著黑板,看似認真聽講,其實心思早就飄到了九霄云外。</br> 她想到周曜,想到他對自己的排斥和不耐,胸口就無法自控地難受起來,悶悶的,像堵了塊石頭。</br> 那些禮物她準備了很久,按照他的喜好認真挑選,為了搶到那雙限量版球鞋,她還熬夜到凌晨兩點,最后卻被他當成一文不值的垃圾,隨手丟給了別人。</br> ……也是,像他這種出身的大少爺,應該也不會缺這些東西吧。</br> 阮黛垂下眼簾,自嘲地想。</br> *</br>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老師沒講什么實質內容,而是給他們講了一堆大道理,闡述學習的重要性,明年就要高考了,他們現在努力還不晚,不要讓自己的青春留下遺憾。</br> 老師講得慷慨激昂,然而阮黛沒怎么聽進去,大多時間都在走神,一天很快過去。</br> 放學后,她和夏瑩西結伴走出學校,接送她的私家車一如往常停在校門口。</br> 阮黛和夏瑩西道別后,打開車門上了車。</br> 車緩緩駛進市中心的別墅區,這里寸土寸金,洋樓高聳,是富人的天堂。</br> 司機載她到家門口后便去地下車場停車。</br> 阮黛站在門外,沒有馬上進去,而是望了一眼隔壁洋樓,那是周曜家,大門緊閉,冷冷清清,看樣子他還沒回來。</br> 她有些失落地收回視線,調整好面目表情,然后輸入密碼打開家里的電子鎖。</br> “二小姐,歡迎回來。”</br> 管家站在玄關口迎接,穿著一身灰色西裝,微微朝她鞠躬,“老爺和夫人正在等您用餐。”</br> “他們竟然在家?”阮黛有些意外,換上涼拖走進屋內,看到餐桌前坐著一對中年夫婦,衣著端莊得體。</br> 阮黛腳步頓了一下,禮貌叫道:“姨媽,姨夫。”</br> “黛黛回來了。”</br> 溫秋凝笑著朝她招手,“那就快過來吃飯吧。”</br> “好。”</br> 阮黛也笑了下,走過去落座,坐姿非常標準,矜持而文雅。</br> 她斂著眉眼,看到他們動筷后,才開始吃飯。</br> “今天你升高二了,怎么樣,有沒有不適應?”溫秋凝給她夾菜,笑容溫和。</br> “沒有,班上都是以前的同學,所以不陌生。”阮黛乖乖回答,“不過我們馬上就要分文理科了,到時可能會調班吧。”</br> 溫秋凝:“你決定好選文還是選理了嗎?”</br> 阮黛還沒說話,坐在主座一直沒出聲的阮澹卓突然開口:“她選理。”</br> 他語氣很淡:“我打聽過了,周家那小子選的就是理,你們在一起的時間本就不多,必須把握這次機會,我會找學校讓你們分到同一班。”</br> 溫秋凝蹙眉,“不太好吧,應該問問黛黛的意見。”</br> “我沒意見。”阮黛表現得無比懂事,“我本來就打算學理,撇開別的不說,以后也更容易找工作。”</br> “那就好。”溫秋凝便沒再說什么了,又陸續問了她別的問題,阮黛一一作答。</br> “話又說回來,”阮澹卓也跟著開口詢問:“你跟周曜相處得怎么樣了?”</br> 阮黛沉默幾秒,如實回答:“他還是很討厭我。”</br> “這怎么行?”阮澹卓不滿,“你們畢業后就要訂婚了,這么生疏以后怎么辦?你要趕快和他搞好關系才行。”</br> 溫秋凝打圓場:“老公,他們還小,以后機會多的是,不急這一會兒。”</br> 她轉移話題般道:“對了,黛黛,你父母忌日快到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祭拜吧。”</br> “……嗯。”阮黛頓了頓,垂眼應道。</br> 算算時間,距離父母過世已經快兩年了,時間過得真快。</br> 她父母都是警察,兩年前雙雙因公殉職,后來她被母親的妹妹,也就是溫秋凝一家收養。</br> 溫秋凝早年嫁入豪門,是個標準的闊太太。</br> 阮黛一直清楚,阮澹卓之所以會收養自己,不過是看她長得還不錯,想培養她去商業聯姻。</br> 他讓她改名換姓,還對外宣稱她是他親生女兒,無非是將她當作聯姻工具。</br> 阮家近些年越來越不景氣,需要強有力的合作伙伴。</br> 阮黛之前不明白阮澹卓為什么會把周曜給她,畢竟周家財大勢大,背景雄厚,嫁進去前途不可限量,阮澹卓竟然沒把周曜留給自己親生女兒。</br> 很久以后阮黛才漸漸明白,周曜性格乖戾,叛逆桀驁,抽煙打架逃課無所顧忌,在阮澹卓眼中,他簡直就是混世魔王般的存在,實屬不是良人,阮澹卓那么寶貝他女兒,怎么會讓她嫁這種人。</br> 于是便讓阮黛代替。</br> 若未婚夫是別人,阮黛怕是早打包行李跑了,但周曜的話,她心甘情愿,甚至還有點竊喜,覺得自己賺到了。</br> 世界上大概只有她知道他有多好。</br> *</br> 阮黛吃完飯后回到房間,洗了個澡上床,打開手機,立刻有十幾條微信消息彈了出來。</br> 【酸梅可樂】:“軟軟!你上【甜糖】看了嗎?你上次發的跳舞視頻點擊量破百萬了,現在還掛在首頁,你要火了!”</br> “甜糖負責人一直在找你,想和你簽約直播,承諾年薪百萬啊,而你留的聯系方式竟然都是假的!要不是我在宅舞群里看到他們在找你,你就錯過一個億了!”</br> “我把他們聯系方式給你,你趕快打電話過去,姐妹沖啊,干巴爹!”</br> ……</br> 阮黛看完一愣,然后迅速點開【甜糖】app,打開自己的作品專欄,被七萬的評論數嚇了一跳。</br> 【啊啊啊!軟軟跳舞太仙了,白紗裙漢服美哭我!】</br> 【首頁通知書警告,不得不說小姐姐身材真的好好,腰又細又柔,我也看了一些別的漢服視頻,妝容都太艷了,沒有古典美。】</br> 【老粉來驕傲說一句,我們軟軟可鹽可甜,能駕馭多種風格,特別是現代舞,小蠻腰賊他媽性感,不信你們去翻她以前的視頻,簡直不要太帥!】</br> 【話說軟軟,作為百萬粉絲福利,你是不是應該摘掉面具了?嘿嘿嘿。】</br> ……</br> 阮黛一路看下去,又點開作品集,發現上個禮拜發的漢服視頻點擊真的破了百萬,比以前的作品火了好幾倍,粉絲數一下就暴漲了三十萬。</br> 她有點愣,只不過幾天沒登錄而已,發生了什么?</br> 【甜糖】是一個視頻分享軟件,也是國內目前最火的直播平臺,許多知名網紅都出自這里,很受年輕人歡迎。</br> 她當初為了賺點錢,就在上面注冊了號,發了一些跳舞的視頻上去。</br> 她學跳舞也是近幾年的事,阮澹卓為了培養她,花大力氣讓她上形體課和舞蹈課,努力把她包裝成一個大家閨秀,沒想到在這里派上了用場。</br> 阮黛為了不被認出來,每次錄視頻時都會戴面具蒙住臉,聲音也用的變聲器,效果竟還不錯,靠著播放量和打賞,她每個月都能賺個萬把塊錢。</br> 周曜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她送他禮物的錢其實都是自己賺的,她又不是阮澹卓親生的,每個月有五百零花錢就不錯了。</br> 如果被阮澹卓發現她在做這個,后果不堪設想。</br> 阮黛猶豫許久,忍痛點開微信對【酸梅可樂】道:“你還是幫我回絕了吧,我家里管得嚴,不可能讓我在網上拋頭露面,直播暴露風險太大,萬一被發現就慘了。”</br> 【酸梅可樂】是她早年認識的圈內up,她們從萌新一起混到現在,關系一直不錯。</br> “那真是太可惜了。”對方很快回道,“不過你現在在讀高中,是應該先專注學業,那你畢業后有什么打算,會從事這行嗎?”</br> 阮黛:“不確定,再看吧。”</br> 聊了一陣后,阮黛便找借口遁了,然后點開周曜的微信,猶豫著要不要發消息問他在哪兒。</br> 聊天框里,大多都是她單方面的信息,周曜的回復少得可憐,偶爾回了,也是“哦”、“嗯”、“知道了”之類敷衍的話。</br> 就算問了他也不會回吧。</br> 阮黛嘆氣,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出微信。</br> 手機返回桌面,她看著右下角的私密相冊,指尖頓了頓,小心輸入密碼打開。</br> 周曜的照片瞬間跳出來。</br> 她像個變態似的偷拍過他好多次,少年表情總是很淡,像是對這世間一切毫不在意,漫不經心卻又別具一格。</br> 他有著一張極為出色的臉,鼻梁高挺,嘴唇削薄,精致而俊秀,氣質斐然,猶如高山白雪,走哪都是最矚目的一個。</br> 阮黛光看照片,心跳就忍不住加速,想到夏瑩西問的那個問題。</br> 為什么喜歡?</br> 她的思緒一下飄到很久以前,那個絕望的雨夜。</br> 那時父母剛剛去世,她接受不了現實,每天過得渾渾噩噩,寄人籬下的生活沉重得讓她喘不過氣。</br> 拯救她的是周曜。</br> 那晚下大雨,冷得刺骨,她從學校回來時發現阮家沒人在,院子也鎖了,她只好去隔壁庭院的屋檐下避雨。</br> “喂。”</br> 一道懶散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變聲期的沙啞,“你蹲在我家門口干嘛呢?”</br> 穿黑色襯衫的少年打了把傘突然出現,奇怪地低頭看她。</br> 主人回來了。</br> 阮黛有些尷尬,連忙站起來,“對不起,我馬上走。”</br> 可能是蹲太久沒有力氣,她腳沒站穩,身體不受控地往前倒,不小心栽到他身上。</br> 周曜挑眉,看著倒在他懷里的姑娘,柔美瘦弱,嬌得像朵花似的,他要笑不笑,“故意的?”</br> 阮黛臉漲得通紅,窘迫至極:“才、才不是!”</br> ……</br> 少年遠比現在要熱心腸,聽說她家沒人,便將她拽進自己家躲雨,扔給她一條嶄新的毛巾。</br> “頭發全濕了,擦擦吧。”</br> 阮黛站著沒動,周曜不耐煩了,直接上手,粗魯地搶過毛巾擦她的臉,“你被雨淋傻了嗎?”</br> “……謝謝。”阮黛不自在地別開臉,“我還是回去吧,姨……爸爸回來沒看到我會生氣的。”</br> 周曜無所謂,“生氣就生氣,又怎樣?”</br> 阮黛垂著眼,“他們就會不要我……”</br> “這種騙小孩的話你也信?”周曜覺得荒唐,嗤笑了聲,“放心吧,只要你是他們生的,就算是頭豬他們也必須養著。”</br> “……”</br> 可問題是,她不是他們生的啊。</br> 阮黛說不出口,緊緊抿著蒼白的唇,眼眶有些紅,表情空洞無神。</br> “行了。”周曜受不了她這一臉苦相,有些煩躁地把毛巾蓋在她臉上,“他們不要你,我可以勉為其難收你做傭人,餓不死的!”</br> 阮黛怔住,說不出是什么的感覺從五臟六腑蔓延開來,又酸又澀,還帶著一絲甜,讓人想哭。</br>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br> 也許他只是隨口一說,卻被她記到了現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