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期,夏瑩西一直把喜歡蘇老師的事當作最大的秘密,小心翼翼深埋心底,不敢告訴任何人。</br> 可還是被關系最好的阮黛發現了,并一語道破。</br> “你喜歡我小叔嗎?”</br> 夏瑩西嚇得心臟驟停,全身的血液沖上頭頂,雖然她極力表現出大大咧咧無所謂的樣子,但心里其實慌得一批。</br> “怎么可能?他是我們老師,我才不搞師生戀。”</br> 夏瑩西馬上否認,但臉上的紅暈和強烈的心跳出賣了她。</br> 阮黛很明顯看出來了,但貼心地沒有揭穿,只是含蓄道:“不是就好,那個……友情提醒一下,我小叔不是什么好男人,好像比較濫情,喜歡的也都是那種成熟型美女……反正你懂的。”</br> “……”</br> 夏瑩西不懂,也不想懂,年少的喜歡來勢洶洶,一腔孤勇,怎么可能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就退縮。</br> 但她有自知之明,不可能興沖沖去告白,這種行為只會給別人造成困擾,她又不傻。</br> 如果考上了和他一樣的大學,說不定,就有可能了吧。</br> 蘇斯譽斯文俊秀,談吐不凡,任何時候都笑得和煦溫柔,桃花眼狹長多情,年紀輕輕就滿腹才華,出眾得讓人移不開視線。</br> 班里的男生和他一比,簡直像未開化的猴子,一個天一個地。</br> 夏瑩西知道除她之外,班上還有許多女生喜歡他,每次她拿著作業去辦公室,都能看到蘇斯譽旁邊排起長隊,清一色是女生。</br> 阮黛說蘇斯譽對女人輕浮不著調,但對學生卻出乎意料有耐心,為了讓他們更好理解,他講題語速很慢,語氣也很溫柔,身上干凈溫和的氣質很容易讓人深陷其中,對他的笑著迷。</br> 夏瑩西就是這樣無法自拔的,自從他來后,以前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數學題都變得有趣起來。</br> 她本以為蘇斯譽會一直帶他們到畢業,沒想到剛升上高三他就要走了。</br> 夏瑩西難過了一段時間,但很快打起精神,下定決心考到他的學校,她斗志昂揚,從來沒有這么刻苦學習過。</br> 可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留校的最后一天里,被狠狠打碎了。</br> 那一天,班長走進教室,沖她喊了一嗓子:“夏瑩西,蘇老師叫你去辦公室!”</br> 聽到這個名字,夏瑩西心跳漏了一拍,故作平靜地起身出去了。</br> 路上她不停猜測,難道他走前要送什么禮物給她?</br> 單獨叫她過去,是不是意味著她在他心里也是與眾不同的?</br> 夏瑩西越想臉越紅,心跳很快。</br> 等到了辦公室后,她發現蘇斯譽表情和以往有很大不同,笑容不再,眉眼冷凝,氣勢逼人。</br> 辦公室里只有他一個人。</br> 夏瑩西有些怕,所有的旖旎幻想都消失得干干凈凈,縮了縮脖子問:“老師,你找我有事嗎?”</br> 難道她考試考砸了?可最近也沒有考試啊!</br> 蘇斯譽看著她,沒有說話,站起身走過來,關上了門,辦公室里的光線頓時暗下來。</br> 氣氛壓抑而沉重。</br> 夏瑩西越發不自在,有種不好的預感。</br> 蘇斯譽又重新回到桌前坐下,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張紙,直接道:“你還小,我不希望你把心思花在這上面,有時間弄這個,不如多刷幾道題。”</br> “什么?”</br> 夏瑩西迷茫,起初沒聽懂,拿起那張紙看了看,竟是一封情書!</br> 她心頭猛震,仔細讀起來,越看越心驚,是打印的字體,全是她和蘇斯譽相處的細節,還有問過的題,以及她不敢說出口的羞人心思,極其肉麻露骨。</br> 署名是她的名字,足夠以假亂真。</br> 夏瑩西臉色唰地蒼白,馬上意識到是有人寫信陷害她,連忙抬頭對蘇斯譽道:“這不是我寫的!”</br> “那是誰?”蘇斯譽不信,修長的手指敲著桌面,“信上的一些東西,只有我和你知道吧?”</br> “是何紫盈!”夏瑩西聯想到什么,一口咬定道,“她翻過我的書包,還拿過我的作業,她也常來辦公室,可以聽到我們的對話。”</br> 她語氣又慌又急,除了心事被當面戳破的羞恥外,還有被人誣陷的憤怒,這全都是何紫盈搞的鬼!</br> 難怪她來辦公室時,何紫盈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br> 原來如此。</br> 原來如此。</br> 夏瑩西氣得臉漲通紅。</br> 殊不知,她這幅模樣落在蘇斯譽眼中,更加坐實了做賊心虛。</br> 他沉吟片刻,把信收起來,“好,我暫且相信你的話,但你能夠保證,你真的沒有如信上所說,對我有那種心思嗎?只要你說沒有,老師就相信你,這事我就當沒發生過。”</br> 他語調輕淺,淡淡拂過她耳畔,恢復了以往的溫潤,但多了幾分疏離。</br> 夏瑩西訥訥看著他。</br> 男人膚白勝雪,面如冠玉,猶如神邸高不可攀,理智告訴她應該要馬上否認,可嘴張了張嘴,就是發不出一點聲音。</br> 雖然這封信不是她寫的,但確實是她的心聲無疑,就這么赤.裸裸地被剖開在他面前,一覽無余。</br> 羞恥,恐慌,自卑,各種情緒涌上來,讓她想化作塵埃消散在空氣里,不被任何人看見。</br> 即使她不說,但蘇斯譽看著她半紅半白的臉,怎么可能不明了?</br> 他嘆了一口氣,以前就覺得她看他時目光躲躲閃閃不正常,以為她只是單純害羞,沒想到還有這么個意思在。</br> 麻煩了。</br> “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學習。”蘇斯譽放緩語氣,語重心長道,“我是你老師,還是你朋友的長輩,我們是不可能的,希望你擺正心態,你馬上就要高考了,我不希望你受到影響。”</br> 夏瑩西沉默著沒說話。</br> “好了,你回去吧。”蘇斯譽點到為止,揮了揮手,“放心吧,這件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br> 夏瑩西猛地抬起頭,用平生最大的勇氣問:“老師,能告訴我你喜歡什么類型嗎?”</br> 蘇斯譽輕怔,而后彎了下唇,半開玩笑道:“反正不是你這類型。”</br> 他看她的眼神,完全就是看小孩子,都不在考慮范圍內。</br> “……”</br> 夏瑩西眼中的光芒瞬間堙滅,心臟像是從十萬米高空狠狠摔下地面,碎得稀巴爛。</br> 從此以后,她對蘇斯譽再也沒有多余的想法了。</br> 蘇斯譽走的那天,班上許多人都去火車站送他,夏瑩西沒去,沒那個臉。</br> 她心態淡然許多,對手機的興趣大大降低,日復一日努力學習,認真做好自己。</br> 最后她依舊考上了南開。</br> 但已和蘇斯譽無關。</br> 一年后。</br> 蘇斯譽接到阮黛電話時,實驗室的項目正好告一段落。</br> “你說夏瑩西考上了南開?”</br> 蘇斯譽揚眉,有些意外。</br> 南開分數線不低,夏瑩西成績在班上一般般,沒想到她能考上。</br> “嗯。”阮黛在手機那邊應了聲,“她今天去學校報道,人生地不熟的,你接她一下吧。”</br> “行。”</br> 不是什么大事,蘇斯譽輕松地應了下來。</br> 掛了電話后,蘇斯譽瞇眼回想夏瑩西的模樣,瘦瘦小小,穿著藍白校服,蘑菇頭,長得不算多好看,但勝在五官清秀,是個非常靈動的小姑娘。</br> 他們最后一次見面不怎么愉快,女孩羞愧的模樣歷歷在目,清晰得仿佛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br> 蘇斯譽感到驚訝,明明班上其他學生的臉他都忘得七七八八了,怎么對她記憶那么深刻。</br> 他想來想去,把原因歸咎為她是他那不省心侄女的朋友。</br> “我聽到了,老蘇,你要去接誰啊?”郭勤志賊兮兮地湊過來,“難道是女朋友?”</br> “去。”蘇斯譽嘴角微掀,踢了他一腳,脫了白大褂掛在衣架上,漫不經心道:“只是我以前的一個學生。”</br> 他無意說太多,換上便服便出去了,“走了。”</br> 開學第一天絕對是學校最熱鬧的時候,路上全是人,家長大包小包幫孩子提行李,千叮嚀萬囑咐。</br> 蘇斯譽收起了平日不著邊際的態度,畢竟要接的是自己以前學生,還是要注意形象。</br> 他雙手插兜走到校門口,學生會的人搭了棚子接待新生,不少人認出了他,不斷有人打招呼,態度恭敬。</br> 蘇斯譽把他們都打發走了,站在陰涼處,懶洋洋靠在墻壁上等了十幾二十分鐘,總算在前面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br> 蘇斯譽眸光一凝,慢慢站直身體,瞇眼看著那個女生,詫異著自己竟然還能一眼認出來。</br> 因為當初的小姑娘變化太大了,她穿著淺藍色.網紗連衣裙,身材豐滿了許多,玲瓏有致,不像以前那樣干癟,她宛如變了一個人,黑發束起,扎了個清涼的丸子頭,細碎的發絲垂落,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領,清純俏麗。</br> 真是女大十八變。</br> 蘇斯譽看著她拖著行李箱慢慢走過來,勾了勾唇,走過去道:“好久不見。”</br> 夏瑩西聽到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愣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露出驚訝的笑,“啊,蘇老師,好久不見,好巧啊。”</br> 雖然是同個學校,但她沒想到這么快就能遇到他。</br> “不巧。”蘇斯譽自然而然接過她手中的行李,“受人之托,你考上了南開怎么沒和我說?”</br> “不想打擾老師。”夏瑩西垂下眼,有些拘謹,她暗暗在心里嘆氣,想都不用想他是受誰所托,早知道就不告訴阮黛什么時候去學校報道了。</br> “怎么變得這么客氣了?”蘇斯譽打趣道,“以前你天天跑我辦公室問題目呢,就不記得了?”</br> “當然記得。”夏瑩西笑,態度恭敬,“都是你教導有方,我才能有今天的成績,我一直都很感激你。”</br> 這聽著怎么那么像諷刺呢?</br> 蘇斯譽看她一眼。</br> 女孩眉眼平易,眼眸清亮,看上去完全是發自內心,臉上只有敬意沒有其他,仿佛真的只把他當老師,涇渭分明地和他劃開了距離。</br> 還不如諷刺呢。</br> 蘇斯譽不太舒服,收回視線,隨口問:“暑假好玩嗎?”</br> “好玩。”</br> “去哪玩了?”</br> “迪士尼。”</br> “和誰去的?”</br> “軟軟。”</br> 之后蘇斯譽又問了些無關痛癢的問題,夏瑩西都依次作答,沒有任何逾越。</br> 走著走著,蘇斯譽看到女生宿舍快到了,想到什么,狀似無意地開口:“對了,你交了男朋友沒?”</br> 夏瑩西微頓,“沒有。”m.</br> 蘇斯譽笑道:“我在這里認識人多,要不要給你介紹一個?”</br> 夏瑩西莞爾,“好啊,老師認識的人一定很優秀。”</br> 蘇斯譽見她連臉都沒紅,神情自然,微微瞇了瞇眼。</br> 就在這時,他聽到郭勤志在后面叫他,“老蘇,要不要一起去逛……靠,好可愛的妹子,這就是你去接的那個學生?”</br> 郭勤志看到夏瑩西,著實被驚艷了一把。</br> “你好。”夏瑩西笑著朝他點頭,然后對蘇斯譽道:“老師,就送到這吧,我自己能提行李上去的。”</br> 蘇斯譽搖頭,“這行李不輕,還是我來吧,待會兒帶你去買日用品。”</br> 他見夏瑩西為難張嘴,似乎要拒絕,直接道:“你知道學校超市在哪兒?”</br> 夏瑩西乖乖道:“那就麻煩老師了。”</br> “加我一個。”郭勤志開心擼袖子,“我也來幫忙!”</br> 于是兩人行變成三人游,蘇斯譽對美女一向熱情似火,在超市時搶著要給夏瑩西買東西。</br> 夏瑩西以為郭勤志是蘇斯譽叫來的,要介紹給她當男朋友,有些手足無措,一邊委婉拒絕,一邊求助的望向蘇斯譽。</br> 正好蘇斯譽已經忍到極限,按住郭勤志的手,“你適可而止。”</br> 可郭勤志好像來勁了,興奮對他道:“斯譽,我好像真他媽動心了,你不反對吧?”</br> 蘇斯譽表情不變,笑容卻冷了幾分,“你說呢?”</br> 郭勤志誤以為是祝福,眉開眼笑,“好兄弟!”</br> “……”</br> 蘇斯譽想說什么,但忍住了。</br> 算了,他的學生眼光那么高,怎么可能看上這種貨色。</br> 可事情的發展卻遠超他的意料。</br> 再次見到夏瑩西,蘇斯譽發現她對他再也沒有以前那般親近,帶著刻意幾分疏遠。</br> 他給她留了聯系方式,微信也加了好友,可她從未聯系過他,他們很少見面,路上碰到了,她雖然會打招呼,但從沒主動找過他,更沒一起吃過飯。</br> 蘇斯譽原以為,夏瑩西考南開是沖他來的。</br> 現在看來他好像想多了?</br> 蘇斯譽不信邪地看著她毫無動靜的微信,手指動了動,想發什么打破沉寂,但又不知道說什么。</br> 他們再次見面,是在一個月后,夏瑩西來實驗室找的他。</br> 女孩禮貌地敲響他的門,“蘇老師,你在嗎?”</br> “在,門沒鎖,請進。”</br> 久違聽到她的聲音,蘇斯譽唇角下意識勾起,看到夏瑩西進來了,“找我有事?”</br> “嗯。”夏瑩西有些不好意思,“是這樣,上次你不是說要給我找男朋友嗎?可我現在真的不需要,所以老師,你能不能要你的朋友……放棄呀?”</br> 蘇斯譽不明所以,“什么?”</br> 夏瑩西便拿出手機,調出聊天記錄給他看。</br> 蘇斯譽看過去,全是郭勤志的撩妹話術,每天早安晚安的表情包都不帶重樣的。</br> 他的臉頓時黑了,那家伙竟然一直都在騷擾她。</br> “你放心,回去后我會說他的。”蘇斯譽按耐住怒氣,按了按太陽穴,“抱歉,給你帶來這么大困擾。”</br> “沒事兒,說清楚就好啦。”夏瑩西善解人意搖頭,鞠了一躬,“謝謝老師,我就先走了。”</br> “就走了?”蘇斯譽挑了挑眉,“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br> 他站起來收拾桌上的資料文件。</br> “不用。”夏瑩西連忙搖頭,“我已經和男朋友約好了。”</br> “男朋友?”蘇斯譽動作頓住,緩緩看向她,“你不是沒有男朋友嗎?”</br> “就是這個月交的。”夏瑩西笑得羞赧,看了眼手機,“時間快到了,那我走了。”</br> 她轉身,正要踏出實驗室,身后傳來男人慢條斯理的聲音。</br> “所以,你現在不喜歡老師了?”</br>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就完啦,明天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