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左明笑了笑道：“是我來的太早了，打擾了賈大饒休息。”
    賈珠將手中的帕子扔回水盆道：“昨日醉酒，今日起身便晚了些。”
    “但是總歸不好讓你一個府尹大人在外面等著，讓眾人看見定然要議論紛紛，有損官威。”
    “所以，我也就只能先將您請進來了。”
    “你也別見怪！”
    賈珠解釋著自己的行為，然后像是隨口一問的：“張大人早上吃東西了嗎？”
    “不如一起吃點？”
    張左明沒有拒絕，他一早出來，不過在家中胡亂吃了幾口，如今他滿腹心思，雖然沒有什么胃口，但也答應了賈珠一起吃點。
    但是很顯然，他遠沒有賈珠那么胃口。
    早餐很豐盛，有雞湯餛飩、蝦餃，以及一些常見的菜，并且怕他來到江南吃不慣，傳文還專門吩咐店家準備了一些糕點。
    這個早飯賈珠倒是吃的很香。
    尤三姐為了避嫌，早已經回了自己的房間吃早飯。
    這次出行只有她一個女子，雖然賈珠對他還算照顧，但總歸是不自在的。
    早飯的量本來就不多，賈珠很快就吃完了，而張左明見賈珠放下筷子后，自己也趕緊放下了筷子。
    傳文送上清茶，將餐桌上的碗碟撤了下去后，賈珠和張左明才開始話。
    張左明不知道該些什么，只能先從問候賈珠的身體情況開口。
    “昨日，是我考慮的不夠周到，賈大人現下可好了一些？”
    “今日卷宗我已經準備好了，大人可以隨時去衙門查閱。”
    賈珠點點頭，道：“張大人辛苦了。”
    “我正好也要請教一番。昨日我還沒有進城之前，在外面碰見了一個人，叫王福。”
    “不知道這個人大人可了解？”
    張左明一臉疑惑的表情，道：“城中民眾眾多，若是專門要找一個人，恐怕要查一查戶籍錄。”
    “只要是松江府的人，就沒有查不到，這點大人盡可放心。”
    “但若是剛來不久的外地人，恐怕就要查一查城防的記錄的。”
    賈珠了然，這個張左明話倒是嚴謹。
    “根據他自己交代，他從就生長在松江府，并且是在碼頭上搬搬扛扛過活，周圍的人也都認識他。”
    張左明知道賈珠問的是什么，但是還是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順著賈珠的問題道。
    “若是松江府內的人，那么戶籍錄中一定會有記載。”
    賈珠點點頭，道：“那么一會兒去了府衙，我要先查一查這個叫王福的人。”
    完正事，兩人一同起身，便朝松江府衙門去了。
    一路上，張左明也向賈珠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松江府中的情況，并且隱晦的表達了自己的上面的人是誰。
    賈珠一路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微笑的聽著，時不時的問一些松江府內的民生問題，便沒有再多什么。
    到了衙門后，賈珠就先去查查看王福這個人。
    張左明因為滿腹心思，便沒有離開，也在一旁裝模作樣的看看這個卷宗，看看那個卷宗。
    負責的書辦很快就將王福的戶籍找出來了。
    上面記載的很清楚，王福確實就是松江府人，賈珠看了一會點點頭。
    兩人走出來，張左明才問道：“不知道你賈大人為什么查這個王福？可是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那需不需要下官將人抓起來？”
    賈珠看著張左明還在那里裝傻的模樣，他也配合著演戲。
    “這個人，知道的太多了。”
    “還沒有查清楚之前，恕我不能和張大人透漏太多……”
    “張大人自去忙自己的就好，不用管我。”
    張左明見此，也沒有辦法，只能和賈珠道別離開。
    而賈珠轉身離開的時候，不從袖口中掉出來個什么東西。
    張左明下意識的就不想開口提醒他。
    等賈珠拐彎出門后，張左明立刻上前將其撿起來。
    打開一看，居然是一份口供。
    而且還是賈珠口中所的王福的口供。
    張左明不敢在原地多待，立刻將口供塞進自己的袖口，快速返回房間。
    進入房間后，左右看了看后立刻關上門。
    這才拿出那份口供細細的看了起來。
    上面寫著的居然是科舉舞弊的事情，而王福拿到答案的上家，居然是師爺張桓。
    看到此處，張左明倒是松了一口氣。
    如果按照口供這樣看來，自己雖然有嫌疑，但只要將線索掐死了張桓這里，做成鐵證，那么也就無妨了。
    自己頂了也就是一個監管不力，識人不清，大不了休息一段時間，再到其他地方當官也是一樣的。
    這樣想著，張左明心中也有了主意。
    晚間，賈珠一行人回到客棧后，張左明將師爺張桓叫到近前。
    親自洗手泡茶。
    “先生大才，給我當師爺多少也有些委屈了。”
    “若是先生家境好一些，在官場上定然要比我更能夠有所作為。”
    張桓確實有才干，但是這種才干在科舉中卻并不是一個優勢，況且張桓家中確實有些拮據。
    但這些，張桓定然是不能的。
    “大人的哪里話。”
    “也是我自己讀書不精，才屢屢不中，大人心善，給了我一條路，也算是我的造化。”
    張桓謙卑的語氣，明顯取悅了張左明。
    他手下的泡茶的動作更是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更是親自奉上一杯茶。
    張桓受寵若驚的立刻推辭道：“這呢還勞煩大人親自斟茶！”
    張左明道：“這是先生最愛的烏龍茶，還請先生飲盡。”
    張桓看著這杯茶有些遲疑，但是在張左明極其誠懇的目光下，還是喝了下去。
    見茶已經喝了，張左長揖一禮，張桓立刻站起身來，道：“大人這樣我哪里擔得起？！”
    一邊躲避著張左明的禮，一邊彎著腰欠身扶著他。
    張左明順勢起身，道：“上面已經給我們指了一條路，只是考題泄露這件事，鐵證如山，只能轉禍，卻無論如何都不能不認呀！”
    張桓心中升起了一絲不詳的預福
    眼睛死死的盯著面前的張左明，聲音有些干澀緊繃的開口問道：“那大人待如何？”
    張左明：“已經有人交代了口供，一切都是先生的首尾……”
    “但先生放心，您留在族中的家人兒女，我定然會好生照顧，視如己出！”
    張桓看著對方，半晌后，才艱難開口：“大饒這個打算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若是我去了，就不怕日后……”
    話還沒完，張左明便直起了身體，打斷了他的話。
    “先生此舉，不僅僅是為了我，這也是上面的意思，更是為了我們張氏一族！”
    著又給張桓行了一禮。
    張桓知道這件事沒有了轉圜余地，沒有什么便離開了。
    離開后他徑直去了賈珠所在酒樓客棧，進去后便讓二上店里最好的菜和最好的酒。
    店二認得他是府衙的師爺，自然也不會對怠慢，立刻按照吩咐上了酒菜。
    并且掌柜的還特別交代送了一些精致菜。
    張桓看著眼前的精致菜肴，心中也不免有些悲戚的感覺。
    按照以往，若是自己花錢定然是不會如此大手大腳的。
    家中幼子還，他也是鉚足了勁想要好好培養自己的這個兒子，讓他好好讀書，科舉入仕，也算是圓了自己的遺憾。
    這些年和妻子也是聚少離多，本來也想帶著妻子兒女一同來松江府，但是卻因為沒有住的地方，這件事就沒有實現。
    畢竟府尹大饒房屋就那么多，他攜家帶口上任理所應當，自己卻沒有這個條件。
    為了能夠早日和家人團聚，日常他都是節儉的，盡量將銀子都省下來 ，一部分寄回去給妻兒花銷，一部分攢起來，早日能夠在這里有個自己的家。
    但是如今看起來都不重要了！
    既然上面已經決定舍棄了自己，那么死之前至少也要嘗一嘗自己曾經一直想吃的、想喝的！
    這樣想著它也不由的自嘲一笑。
    一手執壺，一手拿筷子，喝一口吃一口。
    只是曾經感覺的好酒好菜，現在吃進嘴里卻味同嚼蠟。
    而這美酒，此刻也像是白水一樣的一壺一壺的喝著。
    掌柜的看出來張事業的郁氣，不敢上前隨意話，就怕一句話不好，惹到了張師爺。
    只能聽著招呼，一次又一次的送上酒水。
    并且叮囑著二隨時觀察著張師爺的情況，若是醉倒了要及時將人送回衙門。
    張桓開始也只是自己一個人沉默的吃著菜喝著酒，但是點三壺酒下肚后，許是醉了，嘴也開始有些碎了。
    先是和旁邊桌的人夸耀著，這酒好，這菜好，指著外面烏云遮月的空氣好。
    然后便是拿起酒壺酒杯，坐到了人家桌前，拉拉雜雜的著衙門里的事情。
    膽的自然不敢聽，匆忙付了錢就離開了。
    有些膽大不怕事的，興致勃勃的聽著，并且還時不時的起哄，讓張桓多一些。
    而張桓也是聽話，人家問什么，他就什么。
    賈珠在樓上靜靜地看著發酒瘋的張桓，這人是真醉還假醉都不重要了。
    聽他出來的話，也就是的熱鬧，但是仔細想想卻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