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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疑心地看著她的眼睛，想從里面看出點端倪來，可她那美麗空洞的大眼睛里，似乎沒有一點兒的含義。
    我淡漠地笑了笑說:"走了之后，你還會想念這里嗎？"
    "會的，這個房間帶走了我大半的青春，也帶走了我所有的念想，過去的時光難倒回啊，過去的時光難倒回啊。"
    我暗中感到好笑，這女人就傷感到這個地步嗎？居然還整出文藝氣息來。
    "走吧?"
    我跟在她的身后走出了房間，領著她下樓走出院子。
    A監區接收鄭伊涵的人已經來了，我沒想到居然是張燕，我不知道她又調到了A監區擔任指導員，這次久別重逢，讓我感到挺意外，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我把人家的位置給占據了。
    她嘴角浮現笑容對我說:"好久不見啊，劉指導員。"
    劉指導員這四個字她用了很重的發音，她老毛病還沒改，喜歡在言語上損人。
    我低頭呵呵地笑道:"真不好意思，老領導，我不知道是你，要知道是你，我肯定不會出現的，省得給你心里添堵。"
    張燕:"……"
    她隨即腆著臉笑了笑:"咱倆都已經是平級了，你還叫我領導干什么?以后叫我張燕。"
    我說:"好的，張姐，鄭伊涵這個犯人，我就算移交給你們監區了。"
    張燕面無表情地看了鄭伊涵一眼，把文件夾遞到我手里說:"在這兒簽個字，人我就接走了。"
    簽過字之后，我笑著和她握了握手算是告別。
    鄭伊涵的問題算是解決了，可我這里還有一位，我最不愿意傷害的女人。
    我硬著頭皮走進院子，看見她正蹲在一樓的地上裁剪布料。那一卷布料的分量可不輕，她費力地將其平攤開來，用尺子測量后用粉筆畫上白線。
    我走到她后面，看到她后背的曲線是那樣的婉約動人，特別是她蹲著的時候，那緊繃著的囚服褲子把她臀部的線條勾勒得性感異常。
    現在可不是欣賞這個的時候，我低聲對她說道:"別干了。"
    可她仿佛沒有聽到似的，繼續趴在那里干活，我繞著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來，看到她手中的剪刀費力地鉸著布料，伸手出說:"我來幫你吧。"
    她看都沒看我一眼，繃著臉說:"不用!"
    我無奈地咬著嘴唇，嘆氣說道:"別干了，我接到上級指令，要給你換個地方。"
    沐碧晨扔下手中的剪刀，清純絕美的臉上帶著些許執拗，冷笑著說:"劉指導員，不知道你要給我安排個什么地方?"
    我:"B監區監舍樓，六號監舍，吃住都和別的犯人們在一起，你會慢慢習慣的。"
    我把手朝她伸出來，說:"來。"
    沐碧晨冷冷地打開我的手，站起來轉身往門外走去，她身姿挺拔，步態優雅，緩慢地走出院子門。
    她的美麗使得別的女人自慚形穢，四個管教妹子都用嫉妒的復雜目光看著她，低聲竊竊私語:"她長得真漂亮。"
    "廢話，這是跟高官睡過覺的女人，能不漂亮嗎？"
    陳雪輕哼了一聲說道:"漂亮有什么用，還不一樣是要坐牢，現在養她的男人倒了，她就算是蘇妲己在世，也沒有男人可勾引了。"
    王蕊湊到陳雪耳邊低聲笑著說:"怎么沒有，咱們監區不就有一個嗎？"
    我站在她們身后咳嗽了一聲:"別在這里說閑話了，帶她去領被褥，送到六號監舍。陳雪和朱文文去送，王蕊和這個新來的，你叫什么名字來著?"
    新來的這個小女生站在我面前，甜甜地說道:"報告指導員，我叫程美娜。"
    這女生長著尖下巴，頭發烏黑梳著齊劉海，長著一張很大眾的美女臉。
    我點了點頭說:"王蕊和小娜去叫幾個犯人，把小樓里的縫紉機和布料抬回車間去。"
    我走到沐碧晨面前露出苦澀的笑容:"跟她們去吧，就算有苦日子，也不會太久的。"
    她冷漠地目視前方，似乎無動于衷。
    陳雪伸手猛地推了她一把，沐碧晨趔趄地向前跨步，險些摔倒在地。
    "裝什么雞巴玩意兒!勾引男人的騷貨，你以為還是過去?在床上操你的那個男人，也特么的要蹲監獄了!"
    我立刻對陳雪說道:"注意文明，不要動粗。"
    陳雪悻悻地住了口，但我知道她對沐碧晨非常反感，也許是出于女人之間的嫉妒吧，漂亮的女人討厭比自己漂亮的女人。何況她眼前的這個漂亮女人，依然在保持著自己的驕傲。
    我決定臨時換一下人:"小娜，你和朱文文去押送她回監舍樓，陳雪和王蕊去找人抬機子。"
    沐碧晨跟在她們身后遠去。陳雪在我身旁嘟起了嘴唇，不滿地說:"劉指導員，你也被這個女人迷住了嗎？你別看她長得帶勁兒，進監獄之間就不知道讓多少男人操過了，跟雞有什么區別?"
    我郁悶地瞪了她一眼:"有這么跟領導說話的嗎？還不趕緊行動，去找人把布料搬走。"
    我還尋思著去鄭伊涵的樓里去搜刮一下，看看她有沒有留下什么線索，可沒成想人家后勤科已經迫不及待地占據了這里，開始翻箱倒柜收拾東西。
    這些女同志在外面雇了兩輛輕型卡車，還有搬家公司一大堆人，開始往樓下搬家具。那些大件兒的沙發還潔凈如新，還有非常精致的雕花椅子，連漆都沒碰掉一點兒。成捆成捆的書就那樣胡亂地扔進了車斗里。
    我負責清點這些東西，清點過后后勤科的干事們在家具里貼上固定資產卡片。
    后勤科長把清單遞到我手里要我簽字，單子下面卻私藏著一卷煙票。這女人嬰兒肥的臉朝我使著眼色，低聲笑著說：“這么多的家具扔庫房可惜了，正好家里缺兩樣家具。”
    我低頭看了看單子，看到上面沒有了小葉紫檀椅子，這玩意兒還是很昂貴的。她肯定不是要拿回家里去，而要拿出去賣錢。
    我雖然不稀罕這幾張煙票，但是卻不想因為這個得罪人，幾把椅子而已，她想占這個便宜就讓她占去，我大不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會意地接過煙票，伸手在單子上刷刷寫下自己的名字，笑著和她握了握手。
    這位科長笑著在我耳邊說道：“劉指導員，有沒有相中什么東西，我叫人給你送家里去。”
    我笑著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我家里什么都不缺。”
    搬家公司的人速度很快，輕型卡車裝著滿滿當當的貨跑了兩趟，很快就把兩座小樓給搬空了。
    我站在空蕩蕩的二樓客廳里，地板上只剩一些碎紙片和絲襪，落地窗前的白色窗簾隨風飄揚。此刻我竟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仿佛在我的身邊，沐碧晨就站在窗前眺望遠方，她的美麗就如同煙雨濱江邊的一棵垂柳，給我如夢似幻般的完美遐想。
    我不知道我們之間會發生什么樣的故事，但我知道，這故事是以悲傷開始的。
    我在餐廳吃過午飯后，后勤科從外面請來的工程隊也已經趕到，他們動用了一輛挖掘機和兩輛重卡。
    挖掘機揮起機械臂沒幾下就把兩座小樓拆成了一堆廢墟，成噸的建筑垃圾被裝到卡車里運到了監獄外面，我在旁邊看著他們是如何將建筑夷為平地的。
    直到地面上只剩下地基的痕跡，后勤科長和包工頭過來問我：“你看現在怎么樣，樓已經完全拆掉了。”
    我搖了搖頭說：“還沒有完全拆掉，地上不是還有地基嗎？把地基也給我挖了，再用卡車拉一些土填上，要保證和周圍的土壤保持同樣的顏色，必須要讓人看不出這里曾經有過任何的建筑。”
    盡管我這個要求有些奇怪，但他們還是按照我的吩咐，把地基挖了開來，然后在別的地方拉了一車土，把坑重新填好。工人們把土地平整后，我站在原地看了看，這里已經完全沒有曾經有過房子的樣子。
    天漸漸暗了下來，我孤獨地站在星空下，站在小樓的原址上，監獄長的奧迪車從我的面前輕過，她連車窗都沒有搖下來，只是響了幾下喇叭便遠遠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