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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澀地笑了一聲,順手把兩把鑰匙扔進了路邊的垃圾箱里。
從餐廳吃過飯回來后,我在辦公室枯燥地閑坐到九點,心里還是感覺有些不放心,便披上外套踱著步子往監舍樓走去。
今晚的夜格外黑暗,天空中被黑云覆蓋著,沒有一絲星光透出來。路過監區的崗哨時,兩名女獄警看見是我,連忙把路桿升了起來。
我走進燈火通明的監舍樓,監舍里犯人們已經躺下安然入睡,繁重的體力勞動讓她們疲倦不堪,有打鼾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我來到六號監舍門前,監舍里只睡著一個人,就是那個身材粗壯的號長。
我拍了拍鐵門把她叫醒:"起來!"
她連滾帶爬地站起來說:"指導員,什么事?"
我問:"為什么整個監舍就你一個人回來了,別的人都哪兒去了?"
聽我提起這個,她立刻氣不打一處來:"還不是因為那小賤人!連點活兒都干不來,整個是傻逼一個,搞得所有人都不能睡覺!"
她突然意識到我是沐碧晨的維護者,才悻悻地住了口。
我對著這女人冷笑著問:"她們都沒能回來睡覺,你怎么就回來了?"
胖號長低著頭聲音越來越小:"我負責的是第一道工序,只需要把布料裁剪出來就可以完工了。"
車間里的制衣過程和沐碧晨單獨工作還是有些差別的,一件衣服的制作過程,被拆分成十幾道工序,每個人負責其中一道,這種流水線作業的方式要比傳統工作方式更加具有效率。但這種作業方式會給人造成緊張感,其中一個環節出現差錯,整個生產環節都會被影響。
沐碧晨第一次參與這種生產方式,以前她們關在自己的房間里,一天做幾十件衣服的量,比起那些工作熟練的犯人們,就跟玩耍似的。她尚未磨合進隊伍當中去,速度太慢自然會影響到隊伍的總體進度。
我表情嚴肅地盯著胖號長問:"B601,你叫什么名字?"
"報告,報告指導員,我叫畢方。"
我轉身離開了監舍樓,轉身往車間的方向走去,地面被掛在高鐵架上幾千瓦的大燈照射得如白晝般明亮。我沒有直接走進車間里,而是默默地站在窗外,心情復雜地看著里面的情形。
整個車間里只剩下十幾個人和一個管教。朱文文困倦地躺坐在布料堆里打著哈欠,六號監舍的這些人都坐在縫紉機前,臉上顯得很陰沉。
由于沐碧晨拖了整體的后腿,她們把她安排到了最后一道工序,上扣子縫制袖子邊沿和褲子邊沿。
前面的人每完成一道工序,會把衣服傳遞到下一個人手中。在這些熟練的犯人手里,一道工序也就是幾十秒的時間,我看到一件件的半成品衣服被傳遞到最后,在沐碧晨的旁邊堆積成了小山。
最前面的犯人已經完成了最后一件,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回頭看了看坐在最后手忙腳亂的沐碧晨,厭惡地責罵道:"傻逼,還騙我們說你很熟練,敢情他媽的是個生手。搞得我們所有人都得熬夜。"
另一個犯人也完成了手里的活,隨口附和說:"就是!什么人這是!我看她就是成心的!"
"真是的,這種人怎么就安排到了咱們監舍里,真是倒霉催的!"
沐碧晨愧疚地抬起頭道歉:"真對不起,各位。"
"道歉有什么用!能彌補回我們損失的時間嗎!"
朱文文從布料堆里站起來,打了個哈欠說:"行了,都少說兩句吧。"
最后一個犯人完成了手中的活計,皺著眉頭把衣服摔在沐碧晨的身旁,她抬起頭歉意地笑了笑,繼續埋頭在縫紉機前忙碌。
這些犯人都圍在朱文文左右說道:"朱管教,我們都任務完成了,讓我們先回去吧。"
朱文文有些為難地皺著眉頭說:"就剩下她一個人了,總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兒吧?要不,你們都給她搭把手?把定量干完一起回去?"
這些犯人都不樂意了,冷著臉紛紛說道:"我們今天就已經夠遲了,要不是因為她,早就回去了?還幫她?這要幫到什么時候去?"
沐碧晨抬起頭露出謙卑的笑容:"對不起,各位,朱管教,你還是帶她們先回去吧,我這活時間還長呢。"
朱文文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還有時間說話呢?今天晚上不想睡了是不是?"
"既然這樣,我給值班室打個電話,讓她們過來一個人把你們帶回去,我還得繼續看著她。"
我從車間大門外走進來,對朱文文說道:"朱文文,你先帶她們回去,這兒由我來看著。"
朱文文為難地看著我的眼睛:"指導員,怎么能讓你替我們看犯人呢?"
我不容置疑地說道:"沒什么不可以的,你先把她們帶回去。"
朱文文不再堅持,帶著干完活的犯人們離開了車間。
這時偌大的車間里就只剩下我和沐碧晨,她依然低著頭趴在縫紉機上,腳下的飛輪隨著踏板飛快轉動。
她沒有抬頭看我一眼,也許是怕抬頭耽誤了時間,也許是心里面還在記恨著我。
我輕嘆了一口氣,坐在她旁邊的縫紉機上,提起她身旁那些還沒有完成的衣服,放在了縫紉機上開始縫制。
她低著頭倔犟地說道:"不用你幫忙。"
我只是笑了笑,不去理會她的抗拒,飛快踩動著踏板縫合褲邊,時不時地扭頭去看沐碧晨的勞作。她的確是那種不太適合體力勞動的人,手和眼的協調性太差,時不時還會弄錯,浪費了許多寶貴的時間。
過了十幾分鐘的樣子,朱文文回到了車間,看見我趴在縫紉機上,也連忙走過來坐在機子上幫忙。三個人的工作效率多少要快一些,沒多久沐碧晨身邊的那一堆衣服就見了底。
朱文文站起來對我說:“指導員,你先回去吧,再讓我來看著就行。”
我看眼下也沒有什么事,只好拍拍膝蓋站起來說道:“那好,我就先回去了,等她完工以后,你帶她回監舍早點休息。”
我剛準備離開,就聽見不知從何處發出的咕咕聲響,回頭一看,沐碧晨臉頰通紅趴在桌子上,艱難的咽著口水。
她一定是餓了,是犯人的伙食讓她不習慣嗎?監獄里的飯菜通常都是硬饅頭,肥肉燉白菜,午飯有時候會做大米,但菜基本是一樣的。
但千萬別認為在里面就只能吃這些東西,整個女子監獄里類似飯店的餐廳就有三座,但這些餐廳都是要花錢的,飯菜的價格標準比五A級旅游景區的飯店標準還要高一些,支持所有銀聯卡,甚至還可以手機支付。
我敢保證沐碧晨之前對金錢根本沒什么概念,或許以為在監獄里錢沒什么用,結果恰恰相反,這個地方金錢的吞吐量可以說是僅次于酒店的,抽高檔香煙,吃名貴菜肴的大有人在。
她以前有市長做靠山,就算吃海鮮魚翅都不用花錢,但是現在身無分文,只能排隊啃饅頭就白菜幫。
我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回頭對朱文文說道:“朱文文,你先回去吧,待會兒我把她送到監舍里去。”
朱文文乖巧地點了點頭,對我說:“指導員,那我先回去了。”
不得不說這個女孩子還是聰明的,懂得察言觀色。
等她走后我從口袋里掏出幾塊餅干,遞到沐碧晨的面前說:“吃點兒這個墊墊肚子。”
她紅著臉搖了搖頭:“我不餓……”
我聽到她的肚子又發出了咕咕的聲響,沐碧晨的臉上顯得更加窘迫,只好伸手把餅干接到手中,撕開袋子大口大口地嚼了起來。
也許是餅干沒有丁點的水分,她吞咽了幾口,碎屑嗆到了喉嚨,因為難以下咽而漲紅了臉。
我低聲對她說道:“你慢點吃,你的瓷缸在哪里?我給你打點水。”
她連忙彎下腰去撿地上的瓷缸,一邊說道:“不用麻煩你,我自己來吧。”
我笑著搖搖頭,從她手里奪過瓷缸,轉身往熱水器走去。
她從早上一直干到現在,恐怕連口水都沒有來得及喝。
我走到車間角落里的熱水器前面,蹲下來打開了龍頭,只流出半杯渾濁的帶著水垢的水。
我端著這半杯水走到沐碧晨面前,不好意思地說:“水就只剩下這么一點了,你將就著喝吧。”
她點點頭把瓷缸從我手里接過來,仰頭大口地灌了下去,絲毫都不在意水里的渾濁顆粒。
我心中感慨萬分,環境真的快速能改變一個人,就像我以前做夢也想不到,高高在上如仙子般的沐碧晨,會餓到吃餅干都被噎住,會像牲口一樣狂飲污濁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