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稷明被她一句分手震得五雷轟頂。
“你說什么?”
她鐵青著臉看別處,不搭話。
他努力克制噴薄欲出的怒火,道:“我會為了陷害你去找程書穎幫忙?你長沒長腦子?”
“你一直不同意我繼續讀書,會這么阻攔我也不是不可能。”
被誤會的人大都著急上火,尤其這人還是譚稷明。
“合著我在你眼里就是這么一無所不用其極的自私小人?就當你說的是真的,我他媽兜這一大圈子暗地里使絆子就為了害你上不了學和我鬧分手?”他氣得額上青筋突起:“還是你早就有此打算,借機把真心話都說了出來?我他媽早就看出來了,你丫就不成心我和在一塊兒,見天兒的用這些爛芝麻的事兒和我鬧,分就分吧,我離了你不能活不成,爺早被你煩透了,都他媽滾蛋!”
他氣得無處發泄,抬腳朝汽車腦袋猛踹一腳,那駭人的警報便嘩啦啦一直響。
項林珠咬著牙床,壓制住喉頭翻滾的疼痛,抬腳便走了。
像無數個往常一樣,內心叛逆著他的言語,行動卻符合他的期望。
她雖對男女之情不通透,卻也不至于這般不通透。譚稷明說的那些話,她其實是明白的,且依譚稷明的性格,做不出背地里阻礙她的事兒,他的不滿不爽不樂意從來都是當面發泄,不會拐個彎兒去干那些小心眼的事。
但項林珠也有一直以來都介懷的顧慮。從前躲著他的好,一是看不見他的好,二是怕人說她攀龍附鳳。后來在一起時那般小心翼翼,也是怕人說她攀高枝走捷徑。
倆人在一起后,看似受人艷羨,其實沒有一個人真心實意看好他們這段感情。
那日聚會,白楊問他們什么時候結婚,張祈雨從旁的眼色和動作她都看在眼里。吃飯到一半,程書穎追著譚稷明出來說的那番話,她也一字不落全聽了進去。
后來路之悅的言語攻擊、符錢的表面和平,甚至吉綱和徐慧麗視她心機繁復的眼神,她都記在心里。
談一場不顧忌他人眼光的戀愛不符合大眾現實,更不是項林珠這種性格的姑娘能干出來的事兒。
在電梯里碰見吉綱的那天,她反將他一軍,問他那么喜歡和人比較是不是源于自卑,那看似氣場強大的對白其實并不代表她自己就多么自信,尤其是和譚稷明這段感情,竭力避開所有誤會,卻還是被人誤會。
她那顆孤傲的自尊心早因為和他在一起,而被洗刷掉一層又一層的皮,雖然看不見,卻是很疼的。
她走在路上,斑駁的樹影照向地面,落在她身上,似被切割的整體。她聽見身后的男人叫了她一聲,但她沒停下腳步。接著又聽見叫她的第二聲,她依然不為所動。
終于身后沒人再叫她,卻響起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沉穩有力而緊迫。
她便莫名隨著那逐漸靠近的腳步聲越走越快,似要逃離這個地方,不知是和他較勁還是和自己較勁。
但是下一刻,在那棵鳳凰樹下,身后的男人擒住她的胳膊,將她整個人掰了過去。
面對著面,譚稷明猛然低頭去啃她嘴巴,她緊咬牙關撐住不讓,他加大力道,她仍是不屈不撓,他便覆著柔軟的唇瓣翻覆吞噬,瀉火似的,直往那朱唇咬出滾血的牙印。
她疼得皺眉,卻不吱聲,偏頭往一旁躲了去。
譚稷明終于抬起下巴,對視她鐵骨錚錚的眼神,又往那泛紅的眼皮子親一口。
“我不分手,你也別妄想和我分手,這輩子我倆就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就算死也只能死在一塊兒。”
他就附在她的耳邊,聲音不大,氣息卻不穩。
仔細一聽,那結實的胸膛內似藏了支戰場擂鼓,轟隆作響,聲聲緊密。即便隔著厚實的**,似乎也能看見他那顆血淋滾燙的心即將沖破生理構造的阻礙,直直攤在她的面前。
“這事兒我也整明白了,路之悅賴你拿她東西,程書穎知道這事兒后借題發揮,跟那老教授說了些不中聽的話,害你落榜。你也甭和我賭氣,誰落井下石我就找誰算賬,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敢算計你,爺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他還因為怒氣激動著,摟著她的胳膊攢足了勁兒不松開。
項林珠被藏在懷里,就那么安靜的站著,什么也沒說。她一時感受頗復雜,從揭發劉曉娟到路之悅托出真相,再到尋找無望也無用的程書穎,這場孤軍奮戰終于讓她本來就不堅定的念頭滋生放棄,他剛才分明也同意了,可頃刻間又追了上來,還說了這樣一番話。
人心可以無比堅強,卻也無比脆弱。倘若沒有譚稷明的這番話,項林珠也并不覺著自己多么悲憫可憐,但他這么說了,此刻她心中卻生出了小女兒才有的委屈作態,原本想推開他的手就這么遲疑了。
這男人一身臭毛病,她有時覺得自己極討厭他,可每逢他擺出這幅姿態,她又覺著對他還是喜歡大于討厭的。
她有些捉摸不透這感受,也有些難以應付自己的變化。
那天的后來,在斑駁的陽光下,譚稷明牽著她的手重新回到車里,再看她時已平息怒火,滿眼都是不忍。
他去摸她的唇:“還疼嗎?”
她咧著牙躲開,沒出聲。
那唇上的血印已結痂,像破皮后的微腫,又像生了顆血痣。
他抓她的手,在自己手里反復揉捏,又放在臉上摩挲,拿到嘴邊親吻。
“對不起啊。”嗓音柔軟像海風拂過的細沙,“你知道我脾氣不好,還總說那些話激我,以后可別再提分手的事兒,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干出什么混事兒來。”
她抬眼看著他,膚色勻凈有光澤,雙眼神采奕奕,薄唇微抿,下巴還有些許胡茬兒沒剃干凈。
他吻了吻她的手,含情脈脈的笑:“怎么了,這么盯著我?”
“不是讓我走嗎,怎么又反悔了。”
“我還不知道你,你那一走保不齊就真走掉了。”
口氣些許無奈,又帶著一絲早就明白的深沉。
他極少會這樣,片刻又轉了口氣道:“我們犯不著因為誤會吵架,太愚蠢了,你想繼續上學我不是也同意了嗎,不就是想學那什么海洋生物,想學咱就學,多大個事兒。”
他就這么退讓著,毫不自知。
她習慣性承著他的給予,包括他的退讓,也不自知。
情侶間大吵之后要么分道揚鑣,要么感情激增。
這二人沒有分道揚鑣,于是激增的感情便又恢復到麥芽糖的狀態。下午不可開交的吵鬧,到了晚上就成了密不可分的連體娃娃。
吃飯就那么大點兒地方,非要膩在一起,搞得好像幾百平的房子再沒有別的地兒可坐一樣。項林珠還好,譚稷明像渾身抹了漿糊,一挨著她就撥不開了。
吃個飯非要擠在一張椅子,把人擠得沒地兒坐了便說:“這椅子小不夠坐,你坐我腿上吧。”
也不等人回答,摟了腰便放在腿上。東西也不好好兒吃,非要人喂嘴里,讓人喂了不夠,還要去喂別人,用筷子喂了不算,還嚼碎了米飯往人嘴里送。
項林珠被他惡心壞了,推搡著想躲開,卻沒想到越躲他越起勁兒。
后來在飯廳膩歪夠了,他又扛了人去房間的床上膩歪。
一晚上項林珠被折騰得夠嗆,隔天早上頭一回沒有按點兒起床,但因著淺眠,還是被他窸窣的動靜吵醒。
那會兒天剛亮出魚肚白,厚實的遮光簾擋住那點兒光芒,看不出是幾點了。
盥洗間響起刷牙的聲音,一會兒是龍頭放水,一會兒又是剃須刀的動靜,項林珠拿起床頭他的寶石腕表看了看,時針才剛剛指向六點半。
她開了床頭小燈,摸索著要爬起來。
下一刻譚稷明卻已收拾妥當從盥洗間出來,他提了被子往她□□的肩頭蓋上,把人重新放回被窩里,又拿了腕表帶著。
“這么早,你干嘛去?”
她聲音軟軟的,帶著蘇醒后的茫然。
他忍不住俯身又是一頓好親,摸摸她的頭發:“去找落井下石的人算賬。”臉還附在她耳邊,“昨兒累壞了,今天好好休息,睡醒了記得吃東西,我辦完事就回來,乖乖待著別亂跑啊。”
說著已伸手關了燈。
項林珠在黑暗中又問:“怎么算賬,你會打她嗎?”
“怎么會。”他爽快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著笑意道,“法治社會不提倡暴力解決問題,這賬具體怎么算你就甭管了,安心待著吧。”
說完又摸著黑朝她吻了過去,臉上嘴上耳朵一頓亂親,意猶未盡道:“我得走了,再不走就不想走了。”
這明媚復蘇的季節,有人算了一盤好賬,本想著一箭雙雕,一來斷送某姑娘的前程,以報其搶奪心上人的仇恨,二來以此間隙那二人之間的感情,項林珠怎么想她不知道,譚稷明的德性她可是一清二楚,他那個人最不喜這些瑣事攪亂心情,這般折騰一番,不弄得他倆分道揚鑣,至少免不了彼此大傷和氣。
可程書穎低估了譚稷明對這段感情的投入,她沒想到他會為了項林珠一再退讓、甚至改變原則,更沒想到這看似完美的算盤會讓自己這么快就栽了跟頭。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