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蘭擔(dān)心莊玲玲來又擔(dān)心她不來,  抓緊時間跟妹子們總算把第一份都翻譯出來了。只是里面好多專業(yè)術(shù)語，她自己那一份就是去工學(xué)院找了同學(xué)請教，里面也好多就湊合著翻,  不知道對不對。
    八點半左右莊玲玲探頭：“趙玉蘭同學(xué)?！?br/>     “莊玲玲同學(xué)?！壁w玉蘭站起來，“我們一起找個地方，看看稿件?！?br/>     “好！”
    趙玉蘭帶著幾個姑娘一起出來,  找了空教室，把其中一份，遞給莊玲玲：“這兩份翻譯比較倉促,  要是不行，我們明天給你?！?br/>     莊玲玲低頭看：“很好了呀！基本都翻清楚了，我只要校對校對了，可以省我很多很多事兒了。原來我都想趴在桌上哭了呢！”
    “你也會哭??！”
    “怎么不會？我們那個宣教授,  老頭子一點人性都沒有……”
    聽莊玲玲數(shù)落他們的教授,  幾個姑娘有了共同語言,  跟她一起巴拉教授們的那些作天作地外加老年癡呆的事。
    有了共同語言，原本的拘謹(jǐn)就不存在了，金月明問：“我們剛才在說，你為什么幫咱們學(xué)校拉助學(xué)捐款？為什么不幫你們學(xué)校拉助學(xué)捐款？”
    莊玲玲手托著腮：“姐姐,  我是被你們趙教授和蔣教授趕鴨子上架呢！我只是隨口一提,  說我外公和五爺爺要過來,  我去想辦法到他們身上薅羊毛，加上我還認(rèn)識一些港城的富豪,  就有了這個想法。然后八字沒一撇的事,  被你們趙老師說了出來?！?br/>     “?。∵€是沒影兒的事？”
    “倒也不算是沒影兒的事,  其實,  慈善捐款里面道道兒很多。我也不可能一點點把握都沒有就把話給說出來吧？”
    “??？”幾個小姑娘的眼睛都集中在她身上。
    “我外公和五爺爺?shù)钠髽I(yè)集團要重回大陸,  但是大陸對他們的產(chǎn)品已經(jīng)非常模糊了，如果他們做慈善，就能提高知名度，快速地讓大家知道。你想現(xiàn)在咱們國家缺外匯，他們在國外拿個拿點兒錢出來，關(guān)鍵是這個錢不是一天之內(nèi)拿出來的，而是每年根據(jù)消耗放進去的。他們跟政府之間的關(guān)系就搞好了。還有，通過慈善機構(gòu)，是可以認(rèn)識商業(yè)領(lǐng)袖的。在海外，這種慈善活動，實際上就是互相交流的機會……”
    這些都是姑娘們聞所未聞的知識，原來一個捐款里面有這么多門道兒？
    解釋完了這事兒，莊玲玲以為已經(jīng)完事兒了，沒想到一個金月明還有疑問：“莊玲玲同學(xué)，他們說容遠(yuǎn)昨晚去找你解釋袁雅琴的事，你壓根就不在乎這件事？難道你就不擔(dān)心？”
    “擔(dān)心倒是不擔(dān)心，惡心是真惡心?！鼻f玲玲的臉貼在桌上，用生無可戀的口氣，“真的好惡心！”
    莊玲玲年紀(jì)還小，趙玉蘭看著她臉蛋貼在桌上，那個樣兒有些可愛，伸手過去，揉她的臉：“不惡心了，咱們不惡心了！”
    “嗯！”經(jīng)過兩天的接觸，莊玲玲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這個趙玉蘭做事有條理，不躲事兒，不來事兒，也不怕事兒，她喜歡。
    “玉蘭姐姐說得對。”莊玲玲立馬坐直了，“已經(jīng)快九點多了，回去要被門衛(wèi)大爺和我們宿舍阿姨罵了?！?br/>     “你們家容遠(yuǎn)也來了呢！”趙玉蘭笑著說，“反正你的要求咱們清楚了，我們會加快速度翻譯的?！?br/>     “謝謝姐姐們了！我走了！”
    莊玲玲跟著容遠(yuǎn)出去，趙玉蘭帶著姑娘們回教室，同學(xué)們還沒離開，見她們進來圍過來：“怎么樣？怎么樣？”
    金月明學(xué)著莊玲玲趴在桌上，生無可戀的樣兒，說：“擔(dān)心是不擔(dān)心，惡心是真惡心！”
    “哈哈哈！真惡心！確實好惡心啊！”
    聽見這話，袁雅琴更加拉長著臉，回到宿舍大家的話題還是莊玲玲，而袁雅琴根本不想聽到這個人的事，被子蒙住了腦袋。已經(jīng)這樣了，也沒辦法了，反正自己要是考上公派留學(xué)，就算沒有助學(xué)款，她也會出去，她打聽過了，可以去刷盤子。
    容遠(yuǎn)送莊玲玲回學(xué)校的路上，莊玲玲撓著頭：“沒想到做學(xué)問的老師也這么雞賊?！?br/>     “你說老師雞賊，難道你不雞賊。你說拉捐款，固然是想要幫人出去留學(xué)，可另外一方面，難道不是為了讓趙老師重視你的翻譯稿件，從而發(fā)現(xiàn)袁雅琴的事嗎？讓趙教授對袁雅琴有負(fù)面的看法看，借著趙教授的手，斷了袁雅琴公費出國的路嗎？而趙教授生怕你光說不練，索性給你廣而告之，讓所有人都知道你要給他們學(xué)校拉捐款過來。要是拉不來，我的面子就沒了?！?br/>     “你說得都對，不過時間也差不多了，留學(xué)的話，大三你可以出去了?！?br/>     “這么快？難道不能等大學(xué)畢業(yè)？”
    “早晚都要出去的，憑現(xiàn)在學(xué)校老師的基本情況，你恐怕學(xué)不到什么東西了，早點出去，國外大學(xué)還是很厲害的?！鼻f玲玲仰頭看天上的月亮，“等五爺爺和外公過來，薅羊毛吧！”
    如此，國慶節(jié)前三天，莊玲玲和容遠(yuǎn)請假回江城。
    早上的航班，落地進家門放掉東西，就問熊家借了自行車去費家杰家里吃午飯。
    之前費家杰已經(jīng)決定停薪留職，停薪留職雖然保留了職位，畢竟是離開了單位，萬一要是不行，就回不去了，現(xiàn)在心里忐忑。更讓他忐忑的是，明明已經(jīng)找好了掛靠的單位，現(xiàn)在手續(xù)繁瑣到讓他頭都快禿了。
    “你叔叔現(xiàn)在每天就睡四五個鐘頭。”費家杰的老婆說，“真的不如在單位安生。”
    “創(chuàng)業(yè)是這樣的。更何況我們國家還剛剛開放。這個時候容易挖到第一桶金?！?br/>     “不說這個了，我爸爸剛剛退休，我剛剛離開單位，你們知道費雅茹干了件什么事兒？”費家杰一口老酒往嘴巴里悶。
    費家杰的老婆一把搶過他的酒杯：“是陳雅茹，她姓陳，你搞搞清楚好不好？還喝！你睡不著估計也是為她愁的吧？”
    “我們一回來就來您這里了，沒跟人吃飯聊天，一點都不知道，怎么了？”
    “她這會兒要離開民航局了?！?br/>     “她要干什么？她來找你了？”
    “她哪兒會找他啊？”費家杰老婆生氣地說?！八约喝ッ窈骄謫枺思腋嬖V他，陳雅茹不干清潔工了?！?br/>     “為什么？”
    “據(jù)說她在飛機上撿到了一塊手表，給外商送上了門。那塊表要幾十萬呢！”費家杰老婆，拍著桌子，“開玩笑吧？一塊手表幾十萬？”
    “幾百上千萬的手表都有。”莊玲玲說。
    費家杰老婆張嘴愣了，莊玲玲跟她說：“阿姨，你繼續(xù)?！?br/>     “人家富商認(rèn)為她拾金不昧，知道她是個清潔工，就問她，愿不愿意去他的辦事處，做一個職員？你知道給她多少一個月工資？”費家杰老婆一臉驚奇地說。
    “多少錢？”
    “一百五十塊??！你叔叔做了這么多年也就七十二塊錢一個月。你說說，你們這種名牌大學(xué)生出來能拿幾個錢？”
    “五十二?！鼻f玲玲說。
    “就是??！你就拿她一個零頭?！?br/>     “富商是哪里的？”
    “港城的。”
    “那很正常，港城百貨公司售貨員，飯店服務(wù)工一個月一千，如果按照官方匯率，那就是三分之一，三百多，但是你知道外匯有價無市，私底下是一半，所以是五百塊左右。一百五十塊，不算高。而且我記得陳雅茹狠狠地學(xué)了一把英文，如果是外商的公司，現(xiàn)在外頭會英語的人還真難找，給三倍工資，倒是合理?！鼻f玲玲認(rèn)真給費家杰夫婦解釋。
    費家杰這么一聽，呼出一口氣，對著他老婆說：“你看看，你看看，就你多思多疑，胡思亂想。就是正常工資。”
    “我怎么叫胡思亂想，謝美玉怎么嫁給你的，你忘記了？謝美玉怎么進去的，你不知道？這么個媽教出來的女兒能有個好的？就怕被人家有錢人給騙了，倒是連你的臉都給丟盡了?！辟M家杰老婆嘰嘰歪歪說。
    這種可以說帶著偏見，也可以說，這話也不無道理。
    “先看看再說，如果真的是好機會，可以發(fā)揮她會英文的特長，興許也是好事。”費家杰瞥了他老婆一眼，“你不要成天說那種話，你是她后媽，我不求你疼她，好歹你別張嘴瞎說?！?br/>     “關(guān)我屁事，反正不是我肚子里出來的，是你！一次次地臉貼上去……”
    “好了！沒完沒了了！”費家杰終于發(fā)脾氣了，他老婆翻了個白眼不說話了。
    莊玲玲跟費家杰討論了最近的困難，掛靠這個事情？莊玲玲心里有些疑慮，就怕以后跟掛靠企業(yè)扯不清楚。不過以后九十年代都能轉(zhuǎn)型。
    “費叔叔，你讓我再想想，咱們怎么把事情給做扎實了。”
    “行啊，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是到了這個境地，只能進不能退了?！?br/>     “那是！”
    從費家出來，一起回家里，家里還得洗刷洗刷，外公和五爺爺過來，奶奶也會抽一天回來，兩間房都要鋪床單。
    兩人翻曬被子，從箱子里拿干凈的床單出來，之前蓋著的床單要去清洗一下。
    樓上唐阿姨看見他們家門開著進來說：“哎呦，玲玲和阿遠(yuǎn)回來了啊！”
    “嗯！回來了！有點事情，在這里呆上一個禮拜?！?br/>     “你曉得哇？”
    “什么事??？”莊玲玲猜都猜得出來，應(yīng)該是陳雅茹的事。
    果然，唐阿姨開始唾沫橫飛地說：“小十三點心機不要太重哦！看見了手表偷偷藏掉的，也不上交，自己找到賓館去找那個富商。”
    “她是怎么知道那個位子是哪個富商的？”莊玲玲不解了。
    “剛好看見那個座位上有一張機票的票根呀！”
    “旅客下飛機，空乘都要檢查的吧？”
    “檢查了，剛好那個手表在椅子的夾縫里，沒有看仔細(xì)。小姑娘拿了這個手表，看到那張機票票根，她就直接找到了那個富商住的酒店，把手表送到人家手里?！?br/>     “那也算是抓住機會了?！鼻f玲玲把床單團在水盆里，打算要去洗床單。
    “你們曉得那個富商是誰嗎？”
    “難不成你們還認(rèn)識那個富商？”莊玲玲問。
    “在報紙上看到過的呀！”唐阿姨一努嘴說，“阿遠(yuǎn)的親爹。”
    “什么？是藺嘉旭？”莊玲玲真的是想說這特么是個什么事兒，世界就這么小，這個小女人就沒地方去了？
    “聽小十三點說這家人家生意做的很大的……”
    生意當(dāng)然大，可藺嘉旭這個人？算了，算了！反正給藺嘉旭打工也不算什么壞事，好歹也是進了一家正兒八經(jīng)的企業(yè)。要是之前過關(guān)的時候遇到的港人還不曉得是個什么樣兒呢！
    把家里清理了一遍，鋪好了床，把蓋床上擋灰塵的床單拿到前邊宿舍樓的盥洗室里洗了，晾上。
    剛好是中秋時節(jié)，楊柳村飯店的鮮肉月餅上市了，莊玲玲已經(jīng)饞了很久。
    兩人一起下樓，打算去楊柳村吃晚飯。
    走到中間的路上，遠(yuǎn)遠(yuǎn)看見陳雅茹身上穿著奶黃色的套裝，上身是西服下面是一步裙，這個年代西服流行墊肩，顯得肩很寬，腰很細(xì)。說不上好看與否，就是這個年代的特點。這個衣服很港風(fēng)?。≡谶@個藍(lán)白灰的時代，這個衣服絕對標(biāo)新立異了。
    她扎了低馬尾，臉上化了妝，眼影口紅一樣都沒少，不過這個妝容？她無論臉型還是身材都很好，要是喜歡可以涂一下口紅，真沒必要這么全涂，妝容有點臟。
    陳雅茹看見莊玲玲和容遠(yuǎn)出來，她拉了拉肩上的挎包，跟人打招呼：“劉大姐，要出去啊！”
    “哎呦，雅茹今天又是一套??！你這個衣服怎么一天一套啦？”
    “我們公司就是做服裝的呀！這個都是我們公司的產(chǎn)品，你看，好看嗎？這個料子，老滑爽的，老高級的。我們港城公司生產(chǎn)的，老靈咯！”
    陳雅茹讓人去摸她的衣服料子，聽別人的夸贊，提起月餅說：“這是我們老板從港城運過來的月餅，除了給合作伙伴和一些領(lǐng)導(dǎo)送了以外，還讓我拿兩盒回來。”
    “你們老板，老好的嗎？”
    “那是當(dāng)然，人家在港城多大的家業(yè)??？我們辦事處里，咖啡和餅干放在那里隨便拿的哦！”
    “是吧？這么好?。俊?br/>     “你曉得哇？我們這種有個專門的名詞，叫奧菲斯小姐。以前總想著民航好，做空姐好?，F(xiàn)在才知道做這種港澳臺大公司的職工，不知道比做空姐好多少倍。可惜這種機會太少，有的人就是大學(xué)畢業(yè)出來，也就是拿個四五十塊工資。”陳雅茹對著莊玲玲白了一眼。
    劉大姐一看是莊玲玲，她到底是民航的職工，陳雅茹現(xiàn)在成了什么絲小姐，這個她沾不了光，但是得罪莊玲玲，是要倒霉的。
    “雅茹，那就這樣，我要回去燒晚飯了?！?br/>     “好的呀，我爸爸肯定燒好飯在等我了?！?br/>     費雅茹又來了一個白眼，搖曳生姿地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