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這魔鬼般的軍訓后,高雅男終于可以放松一下那時時緊繃的神經、將養一下疲憊的心身、恢復一下酸痛的腿腳,美美地睡了一個懶覺,直到上午的七點多,才慵慵懶懶地起了床。
雖說來京已經一個多月了,可高雅男卻還沒有上過一節大學的課,今天可算是第一遭。高雅男雙手捧著幾本書,滿懷希望地大步朝教室走去,內心突然升起一種莫名的激動,因為從今以后,他就是一名真正的大學生了。
高雅男今天起得似乎有些遲,當他走進教學樓的大廳時,正值學生們趕往教室的高峰。整個大廳里人潮涌動,噪雜一片,同學們正急急地從各個方向朝教室趕去。
高雅男隨著人流慢慢擠進電梯,這電梯不大,大約只有三四個平方左右,卻進了近十個人,把個小小的電梯擠得滿滿的。高雅男低垂著頭,站在電梯的門口,一味的想著自己的心事,并沒有注意電梯里的人。到六樓時,電梯突然間停了下來,門被打開,里邊有個人挨挨擠擠地走了出來,高雅男一不留神差點被擠出電梯。他下意識地往里退了退,卻不小心輕輕地踩了一下他后面的女生,他立刻向后轉過身來,只見一女生正對著他嫣然而笑。原來是他同班的一個女同學,高雅男很自然地對她笑了笑,連忙道歉道:“哎,原來是你啊,我們好像是一個班的吧,不小心踩到了你,真是對不起。”
那女生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高雅男迅速看了一眼,笑盈盈地道:“不客氣,你又沒踩疼我,況且又不是過意的,有什么好道歉的!你是高雅男吧。”
高雅男一臉的驚愕,好奇地問道:“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只是在無意間聽說的”說著呵呵地笑了起來,顯得有些尷尬。
高雅男將信將疑地道:“哦,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不知道你的芳名呢?”
那女生欣然道:“蘇茜茜,有人叫我小蘇或茜茜”
兩人正在說著話,電梯不覺已到了十二層。高雅男和蘇茜茜先后出了電梯,然后并肩朝教室走去。
教室離電梯口不遠,一兩分鐘也就到了。現在這情形還是和高雅男第一次踏進這教室時的情形差不多,偌大的教室空蕩蕩的,只有零星的幾個女生坐在那輕聲閑聊。見高雅男和蘇茜茜一起走進來,她們立刻停止了談論,不約而同地朝他們轉過頭來,緊緊地盯著他們看,個個臉上顯著一種吃驚的表情。
高雅男習慣性地挪了挪鼻梁上的黑色眼鏡,坦然地向她們瞥了一眼,微笑著走進教室,在中間的一個位置上坐著,默默翻看那本“政治經濟學”。
蘇茜茜徑直朝她們走去,笑嘻嘻道:“你們好早哦,在了些什么呢,這么起勁。”
那個穿著時髦,染著一頭棕紅色的卷發的女生叫羅萱,來自浙江,一向心直口快、又愛說話,人稱“刀子嘴”。第一個開口調笑道:“你也不遲啊,怎么這么巧剛好和這個大帥哥一起進來,你們是不是預先約好的?”
其他幾個也忍不住湊起熱鬧來,嘩然大笑道:“茜茜,你好有艷福哦,開學第一天就有大帥哥陪著,令人好生羨慕、好生嫉妒哦!”
蘇茜茜噘著個小嘴佯怒道:“你們這些家伙,總愛捕風捉影、胡說八道,就不拍舌頭長瘡啊!”
那“刀子嘴”羅萱立馬連珠炮似的回擊道:“好你個蘇茜茜,吃了豹子膽了,竟敢在這里咒詛我們!”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擰她的胳膊。
她們一邊在扭扭鬧鬧,一邊在哄然大笑,個個樂得不可開交。難怪有人說“三個女人一臺戲”,看來果然不虛。
整個教室里響徹著女生們唧唧喳喳的笑談聲,只有高雅男和另一個女生在那靜靜地坐著。高雅男明顯顯得有些心緒不寧,手雖還在翻著書,頭卻不時地在那東轉轉西轉轉,眼睛一下子瞟向那女生、一下子又瞟向蘇茜茜和羅萱她們。想看說卻靜不下心來,想加入她們又沒有那勇氣,實在是一件痛苦的事。
時間一分分地消逝,同學們一個個地陸續走進教室,羅萱和蘇茜茜她們幾個的唧唧喳喳也漸漸平息。等到七點四十差不多,教室里的空席已基本上被學生們填滿,整個教室又重新變得熱鬧起來。同學們有的在談著昨夜的足球賽事,有的在談著國內外的重大新聞,有的在談著網上流傳的八卦消息,高雅男也在和他的幾個室友小聲地聊著。而更多的同學則是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閉目養神,看起來像是還沒有徹底恢復軍訓中耗損的元氣。
上課的鈴聲終于“叮叮當當”地響起,同學們還是歪七扭八地坐在那里,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看著同學們這副自由散漫的模樣,高雅男心里不禁有些疑慮“就這樣一副德性,也能考進BJ的B大學!那B大學豈不是……”。正這樣想著,突然一個大腹便便的老者,腋間夾著一個講義夾,不緊不慢地從教室外走了進來。他滿臉堆著歡笑,一見便給人一種和藹慈祥的感覺,同學們的精神不禁為之一振。不用說也已猜到這一定是來教他們政治經濟學的老師。
這老者臉方耳大,慈眉善目,目光炯炯有神,眉毛和頭發都已接近灰白,額頭間也爬上了一道細長的皺紋,看年紀應該在六十左右。臉上總是帶著一種淡淡的微笑,顯著一種優雅而高貴的氣質,一看便知是一個飽學的老教授。
那老者很隨便地站在講臺下,面帶微笑,目光柔和地直視著同學,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默默站了幾分鐘,然后開始抑揚頓挫地自我介紹道:“本人姓嚴名稼俊,暫無貴字,年方花甲,是負責教你們政治經濟學的,你們可以稱我為嚴老師,直呼稼俊也可。”
嚴老師的詼諧幽默的自我介紹,引得同學們哄堂大笑。
停頓了一會兒,見同學們的笑聲漸漸小下去后,又接著道:“說實在的,教你們我內心始終覺得有些惶恐,擔心自己教不好,你們個個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尖子生,都是些高智商的家伙,不好應付。本人才疏學淺,若教得不對處,敬請批評指正,本人不勝榮幸之至。”
嚴老師這先聲奪人的謙虛獨白,讓同學們羞愧得無地自容,個個漲紅著臉,低垂著頭,不敢正視嚴老師寬厚仁慈的面孔。
經過那段獨白后,嚴老師并沒有急著開始講課,而是和同學們在那閑聊。問同學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例如有沒參加軍訓,軍訓的感受如何,中學時的學習情況,為何選擇經濟學等。整個教室的氣氛一下子被激發得異常活躍,每個同學都在積極地發表著自己的意見,和嚴老師熱烈地進行談論。
這大學的第一節課,就這樣地在談論中不知不覺結束。同學們還沉浸在這種強烈的氛圍中久久不能平息。
第二節課,還是嚴老師的政治經濟學。這多少有些令同學們感到詫異,兩節連上在中學可是很少有過的事。當嚴老師儼然走進教室時,同學們頓時歡呼雀躍起來,聽嚴老師的講課簡直就是一種享受,誰不喜歡聽嚴老師的課?
嚴老師上課,從來不會板著臉一本正經地樣子,他總覺得學習應該一件輕松自在的事,那樣才有意思。嚴老師一走進教室,第一件事便是觀察同學們的狀態,接著就是講一兩個小故事活躍一下氣氛,然后才切入正題正式開始講課。
見同學們個個精神抖數,嚴老師還是保持著他那種應有的沉著冷靜,朝同學們笑了笑,淡淡道:“按我個人的觀點,政治經濟學實在是一門無用的、單調的、枯燥乏味的課程。我教得沒勁,你們學得也無趣。不過既然安排了這門課程,那我們就當是一個任務吧,我將就教著,你們則勉為其難地學著。”
這觀點也實在是夠前衛、夠雷人的,同學們個個聽得目瞪口呆,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話會出自一個老教授之口。
嚴老師見同學們個個吃驚的樣子,朗聲笑道:“也許會不信,覺得我過于夸大其詞,不過當你們學完整個經濟學的課程后,也許就會清楚我說得是否屬實?當然這只代表我個人的觀點,你們可以保留不同意見。”
同學們在低下竊竊議論著,這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完全顛覆了中學里學得的觀念,令人一下子很難接受。
嚴老師停頓了片刻,又接著侃侃地道:“我們暫且不議論這個問題了,還是正式開始我們的課程學習吧。”
他首先對政治經濟學這門課程的基本內容及學習要求作了簡單地介紹,然后再介紹政治經濟學教材的種類和為何選擇馬克思政治經濟學而不是選擇約翰.穆勒的政治經濟學,最后又介紹了兩者的區別和各自的特點。讓同學們對這門課程有個概括性的了解。
高雅男一直津津有味地聽著,內心不由自主地佩服起嚴老師來。他還從沒有見過一個老師上課會像嚴老師這樣,上課根本不看書也不看講義,只是憑著自己的學識和記憶隨口娓娓道來,像是一場即興的脫口秀表演,令人嘆為觀止。
這四十五分鐘的一節課,同學們又在興致高昂中匆匆度過。嚴老師在下課前幾分鐘便已結束講解,和同學們在那閑聊講故事。等下課鈴響起時,作業也不布置,夾起文件夾,悠哉悠哉地離開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