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是你送的?”岑虞不敢相信的再次確認。</br> “是啊。”Noah眨了眨水藍色的大眼睛,“怎么啦,高不高興?我特意選了九十九朵玫瑰,你們中國人是不是特別喜歡這個數字,賣花的女士一直推薦,說寓意天長地久。”</br> “但是,天長地久又是什么意思?”他歪著腦袋表示不理解,對于中國的成語他到現在也沒學會多少。</br> “......”岑虞沒空解答他的疑問,原本正在給Noah倒水喝的她,三步并兩步從餐廳跑回客廳。</br> 因為著急,繞過茶幾的時候,被他伸得老長的腿絆住,直接跌在茶幾上。</br> 兩個膝蓋骨瞬時磕在茶幾邊沿,發出的碰撞聲音巨大,光聽著就生疼生疼。</br> Noah嚇了一跳,趕緊收回腿,“May,takecare,你沒事吧?”</br> 岑虞呲牙咧嘴疼得說不出話,卻顧不得這些。</br> 手腳并用拿起沙發上的手機,瞇著眼睛看界面上發送出去的短信。</br> 長按。</br> 短信沒有微信的撤回選項。</br> “......”</br> 短信發出去已經過了幾分鐘,對面還沒有回復,也不知道是沒看見還是什么。</br> 她的耳后根子瞬間泛起了紅,臉也滾燙,火燒火燎的,忍不住生氣自己的自作多情,想太多了。</br> 這真是太他媽尷尬了啊啊。</br> 岑虞挫敗地坐進沙發里,扯過靠枕,蓋住臉,低聲哼唧了許久。</br> Noah在一旁看的云里霧里。</br> “怎么了嘛這是。”</br> 他不出聲還好,一出聲,岑虞仿佛找到了遷怒對象,蹬著腳踢在他大腿外側上。</br> “都賴你,”她撇了撇嘴,“沒事送什么花啊。”</br> Noah無辜地盯著她,“女孩子不都是喜歡花的嗎。”</br> “所以我的花呢?”他又問。</br> “......”岑虞想到此時的花應該已經進了垃圾桶,臉上表情變幻莫測。</br> 自知理虧,她眼神飄忽,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你來劇組找我干什么。”</br> 聞言,Noah呵呵干笑,撓了撓頭,“沒什么,就是很久沒見面,特地來看望我的朋友。”</br> “......”岑虞從沙發上坐起來,雙手抱胸,睨著他,一副‘你看我信嗎’的表情。</br> 劇組地處偏移,Noah也不是沒自己的事情要忙,要沒事直接等她回南臨再聚就好了,何必廢這老半天的勁跑過來。</br> “你們中國人,真的很聰明,我明明還什么都沒說。”Noah耷拉著腦袋,老實交代,“好吧,其實我來是想請你陪我去參加我哥婚禮的。”</br> “你哥要結婚了?”岑虞挑了挑眉。</br> “他太該死了!明明去年春節問的時候,還說自己單身主義,結果轉頭就結婚了。”</br> Noah忿忿不平,“這下倒好,沒他在前面頂著,我媽現在成天催我。今天婚禮上,她還準備給我介紹好幾家女孩子。”</br> 他頓了頓,眼神試探地瞄向岑虞,拖著溫和的尾音,“May——”</br> “你能不能當我的女伴,幫我擋一擋。”</br> “......”</br> “不能。”</br> 岑虞毫不留情的拒絕。</br> Noah像孩子一樣喪著臉,扒拉著她的腰,“嗚嗚嗚,May,help——”</br> “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情況的,我沒辦法去相親的。”</br> “你放心,這是一個家庭式婚禮,請的人很少,私密性也很高,不會影響你的工作。”</br> “好不好,好不好嘛。”Noah倒在沙發里,近一米九的大高個,來回打著滾。</br> 就連眠眠也不會像他這樣鬧騰。</br> “......”</br> 到底岑虞沒挨過他的軟磨硬泡。</br> 婚禮的地點在廣沂市。</br> 離劇組兩個小時的車程,不算太遠。</br> Noah沒有國內駕照,而且也不習慣左駕駛,所以路上車是岑虞開的。</br> 全當作是還以前在英國,Noah不辭辛苦每次載她去產檢了。</br> 廣沂地處亞熱帶,臨海。</br> 十月底的氣候正正好,不熱也不冷。</br> 婚禮舉辦的地方是一處私人海灘。</br> 沒有被旅游開發的痕跡,到處是干凈純粹的自然,安靜舒適。</br> 椰林樹影,沙灘細白細白,清爽的海浪翻卷著,海風濕潤沁人心脾。</br> 藍天白云,緩緩流動。</br> 他們到的時候,沙灘婚禮還沒有開始,工作人員還在布置場地,白色的緞帶翩躚飛舞。</br> 供賓客休息的會所在海灘深處,車開不進去。</br> 岑虞脫了腳上的細高跟鞋,Noah幫她拎著,她赤著腳,一步一步,踩進軟軟溫熱的沙里。</br> Noah此時的心情仿佛很好,視線遠眺海天相接的地方。</br> 半晌,他瞇著眼睛回過頭問她。</br> “May,你以后想要什么樣的婚禮?”</br> “......”</br> 岑虞低頭盯著被她踩出的腳印,細浪涌來,把淺淺的腳印帶走。</br> 什么樣的婚禮。</br> 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br> “我不想要婚禮。”她淡笑道。</br> “......”Noah被她不太感興趣的態度澆了冷水,“你好不浪漫啊。”</br> 岑虞掃他一眼,無所謂地聳聳肩。</br> 婚禮只是向別人證明愛的形式,浪漫也并不需要其他人在場見證。</br>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很快走到了會所。</br> 門口站了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長相俊朗,胸前口袋上還別著精致的白色玫瑰。</br> 他的視線在岑虞身上停留一瞬,不動聲色地移至Noah身上,皺了皺眉,“磨磨蹭蹭,再不來干脆別來了。”</br> Noah見到蕭默,就像老鼠見了貓,收斂起笑意,悄聲嘟囔道:“你以為我想來。”</br> “......”</br> 兩人一見面就是劍拔弩張的氣氛。</br> 岑虞以前只聽說過Noah家里的關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在金融界小有名氣的男人。</br> 私人的海灘和會所都是蕭家的產業。</br> Noah的母親秦錦初是一位很有名的油畫家,在英國留學的時候,認識了一個英國人,生下了Noah。</br> 但因為各種原因,將將四年的婚姻以失敗告終。</br> 十幾年前,和蕭家現任掌權人蕭致南再婚,之后夫妻兩個人的感情一直很穩定。</br> 而Noah在英國長大,寒暑假會被接回中國和母親生活。</br> 他口中的哥哥,其實是蕭致南與前妻的孩子。</br> 兄弟兩個人異父異母,一直不太對付。</br> 蕭默全當沒聽見弟弟的嘟囔。</br> “進來吧,媽媽等你很久了。”他轉頭進了會所。</br> 會所里的裝飾簡單奢華,到處是白色玫瑰和紗幔,大廳里是白布鋪成的長桌上,滿是精致華麗的點心。</br> Noah恢復成正經儒雅的模樣,腰背筆挺,右手彎曲,放置在胸前。</br> 岑虞配合地挽上他的手臂,做一名合格的女伴。</br> 大廳中央,一位穿著白色緞面旗袍的中年女人,鬢發挽起,優雅而知性,渾身透著女主人的氣場。</br> 幾個貴太太以她為中心簇擁著聊天。</br> 秦錦初的視線向他們瞥過來,在他們挽著手臂間停留,挑了挑眉,低聲和貴太太們致歉告辭。</br> Noah笑瞇瞇地說:“秦女士,半年不見,又年輕了很多啊,以后我叫你姐姐好嗎。”</br> 秦錦初抿著唇笑,嗔怪地白他一眼,“沒大沒小。”</br> 雖然她嘴上這么說,但是對小兒子的夸獎很受用。</br> “這位是?”蕭錦初正色,禮貌友好地看向岑虞。</br> Noah認真地將她們介紹給彼此。</br> 秦錦初細細地打量岑虞,越看越覺得眼熟,低低地‘啊’了一聲。</br> “你是不是那個演員,演《夜半有人叫你》,我很喜歡。”</br> 那部電影是岑虞前段時間拍的恐怖片,口碑一般,倒是很少聽到有人說喜歡的。</br> 她眉眼彎彎,笑起來,“是啊,伯母您喜歡的話,我那還有未刪減版的光碟,下次我讓Noah帶給您。”</br> 電影上映為了過審,刪了許多情節,敘事結構上沒有未刪減版完整。</br> 秦錦初一聽很是高興,“那太好了,謝謝你。”</br> 這時,遠處有人叫她,又有新的賓客到來需要接待。</br> “我先失陪,你好好陪岑虞。”秦錦初諱莫如深地看向Noah。</br> “知道了知道了。”Noah擺手。</br> “嗯,順便去和你嫂子打聲招呼,你還沒見過吧。”秦錦初臨走時交代。</br> 等秦錦初一走,Noah松了一口氣,悄悄比了個勝利的手勢,“Yes!混過去了,走吧,我帶你去看新娘子。”</br> 走廊盡頭。</br> 貴賓休息室的門緊闔。</br> 蕭默站在走廊的窗邊,一口一口地抽煙,低垂眼眸,看起來倒不像是很高興。</br> 明明是值得高興的日子。</br> Noah看見他,心底覺得奇怪,“嫂子在里面不?我來打個招呼。”</br> 蕭默轉頭瞥一眼身后的門,語氣冷淡,“嗯。”</br> “......”Noah看向岑虞,“你介意先進去嗎?”</br> 岑虞抬起頭,對上他水藍色的眼睛。</br> 雖然Noah常常說他和蕭默不對付,但眼睛里藏著的關心騙不了人。</br> 她松開挽著他的手,給他們留下單獨的空間,敲門進了休息室。</br> 偌大的休息室里,擺著歐式的真皮沙發,沙發上被鑲鉆的白色婚紗鋪滿。</br> 化妝鏡前,坐著一個短發女人,衣服還是常服。</br> 她低著頭,看手里的萊卡相機。</br> “......”</br> 岑虞盯著鏡子里倒映出的女人的臉,瞳孔微微放大,沒想到會是姜芷。</br> 姜芷聽見響動,抬起頭來,也從鏡子里看見了岑虞。</br> 把玩相機的手一頓,直直盯著鏡子里的她。</br> 半晌。</br> 姜芷發出一聲低低涼涼地輕呵。</br> “沈鐫白自己不來,卻讓你來看我笑話嗎。”</br> 她之前以改《蜃樓》劇本為條件,交換沈鐫白出席她的婚禮。</br> 結果后來劇本又突然不改了,姜芷知道他不會再來,但也沒想到岑虞會出現。</br> “......”岑虞皺起眉,聽不明白她在說什么。</br> 她的視線凝著姜芷手里的相機,眼神閃過一瞬的疑惑。</br> 相機顯示屏里的照片,是沈鐫白和姜芷睡在一起的場景。</br> 熟悉刺眼。</br> 她立刻移開目光,已經看過一遍的東西,不想再看第二遍。</br> 姜芷捕捉到了她臉上的厭惡,順著她剛才的視線落在相機,了然地輕笑。</br> 好像不太滿意對方冷靜的反應,她故意把玩著相機晃了晃,“你不好奇這張照片嗎?為什么要裝作沒看見。”</br> “和我沒關系。”岑虞冷冷道。</br> “......”</br> 姜芷皺起眉,岑虞越是這樣的態度,越是讓她不滿。</br> “你知道我很討厭你嗎?”她說。</br> 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br> 仿佛篤定了誰也搶不走沈鐫白一樣,就連看見了這樣曖昧的照片也無動于衷。</br> 岑虞雙手抱臂,懶散地掀起眼皮睨著她,輕飄飄道:“隨便。”討厭她的人多得去了。</br> “......”姜芷感覺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激不起對方半點波瀾,又好氣又好笑。</br> “現在我算是知道,你和沈鐫白真的很像。”</br> 她將散落至臉頰的碎發撩至耳后,凝視鏡子的自己,重新開始補妝。</br> “對不在意的人,永遠是一副不屑一顧,別挨著自己的模樣。”</br> 姜芷伸手去拿化妝桌上精致的心型首飾盒,打開后里面是鴿子蛋大的鉆戒。</br> 鉆戒在頂燈的照耀下,發出璀璨奪目的光,刺了姜芷的眼。</br> 許久。</br> 她才拔出嵌在里面的戒指,往無名指上戴。</br> 銀色的指環戴到一半突然頓住,似有不甘。</br> “你不好奇照片,但我偏偏很想說。”當作是她用一場自述同過去作告別。</br> 姜芷和沈鐫白是大學同學。</br> 廣沂大學的計算機專業實行小組制,一起學習,一起做項目。</br> 后來大學畢業,組里很多同學都放棄了進互聯網大廠的機會,被沈鐫白忽悠著,跟著他開公司做游戲。</br> 姜芷也不例外。</br> 他們的初創團隊全是工科出身,寫不出精彩的游戲文案和劇情,她就一點一點的學。</br> 姜芷很早就知道沈鐫白有個小女朋友。</br> 有一天,他們加班到很晚,只剩他們倆,沈鐫白突然說的。</br> 他盯著電腦屏幕,敲代碼的手不停。</br> “姜芷,和你說件事。”辦公室安靜冷清,他冷不丁地出聲。</br> “我有女朋友了,最近剛談的。”</br> “......”姜芷埋頭畫劇情大綱的筆一頓。</br> 沈鐫白看過來,語氣懶散不經意,漆黑的瞳仁平靜異常。</br> “這是個秘密哦,你不要和其他人說。”</br> “好。”</br> 從此以后,姜芷把她的心思一點一點藏深。</br> 聰明如沈鐫白,是在用這樣的方式提醒她。</br> ——別越界。</br> 公司剛起步的時候,沒有作品,沒有投資。</br> 沈鐫白就帶著團隊去參加全球游戲開發者大會。</br> 為了拿名次,他們沒日沒夜的腦暴,寫策劃案,開發,一天拆成四十八小時用。</br> 即使是比賽那么緊張,中途沈鐫白還是擠出半天時間離開了基地。</br> 為了趕進度,回來以后他連著三天沒有睡覺。</br> 比賽的最后一天,早上十點之前要把作品交上去,由評委評分。</br> 凌晨五點。</br> 天剛蒙蒙亮。</br> 沈鐫白敲完最后一行代碼,游戲跑通。</br> 姜芷沒忘記這天還是他的生日,小心翼翼地把相機送給他。</br> 沈鐫白眼下布著青紫,只淡淡掃一眼相機,客氣地道謝,然后就裹著賽事組提供的睡袋,靠在墻角睡了過去。</br> 萊卡相機就那么被隨意地放在堆滿筆記本電腦、數據線的辦公桌里。</br> 沒有在意。</br> 姜芷就那么看著他睡得很沉,她忍不住拖著睡袋,在他旁邊躺下。</br> 可能是香水的原因吧。</br> 鬼使神差的,她噴了岑虞很喜歡的無人區玫瑰。</br> 沈鐫白睡得迷迷糊糊間,聞到空氣里散發的香味,無意識地從睡袋里伸出手,親昵地揉過她的脖頸,在耳垂上捏了捏。</br> 嘴里低喃著什么,聲音很低很輕,仿佛夢囈。</br> 姜芷很清楚的聽見,叫的不是她的名字。</br> 但她依然不受控制的沉溺于男人的碰觸里,指腹粗糙而熾熱。</br> 還在做收尾工作的同伴好事兒,拿過桌上的萊卡,玩笑似的拍下他們的照片。</br> 姜芷聽見快門聲響起,才回過神來。</br> 那張照片她存了私心沒有刪掉。</br> 上臺拿獎的時候,她抬起頭問他高不高興。</br> 沈鐫白的目光灼灼,凝著遠處,唇角的弧度勾起,風馬牛不相及地說了一句,“我好像看見岑虞了。”</br> “……”</br> 一下的,就澆熄了她全部的熱情。</br> 后來,比賽結束沒幾天,沈鐫白把她叫進辦公室,拿著相機還給她。</br> 緊接著就是公司HR來和她談話,請辭的過程很尷尬,畢竟負責人事的HR一開始還是她招進來的。</br> 鏡子里,一前一后,映著兩個女人的臉。</br> 姜芷端坐在化妝凳上,對著鏡子緩緩地開口,“有時候我很不理解,究竟我差在哪里。”</br> 明明她才是那個能幫沈鐫白的人。</br> 岑虞就那么安安靜靜的聽她說完,從另一個視角的切入,隨著時間的沉淀,她心里僅剩的一點憤怒怨恨,也在姜芷娓娓的講述里化成灰燼散去。</br> 她抿著唇,漫不經意地說:“可能差在沒我漂亮吧。”</br> “......”姜芷轉過頭,看著她。</br> 直白到令人無語的理由。</br> 乍一聽刺耳的像是在挑釁,卻讓人莫名覺得安慰。</br> 深層的意思是并不是她不好,要怪就怪沈鐫白的品味庸俗,只喜歡漂亮的臉蛋。</br> 姜芷無奈地笑了,這是她們第一次坦誠的溝通,雖然大部分時間是她在說。</br> 不得不承認,其實她討厭不起來岑虞。</br>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無名指,將戴到一半的戒指推到底,旋轉指環,正了正鉆石的位置。</br> 雖然她不甘心,也爭取過。</br> 現在看來真是很可笑。</br> “所以你不用因為剛才的照片對沈鐫白產生什么懷疑。”姜芷解釋,事已至此,沒必要還插一腳去破壞別人的感情。</br> “......”岑虞扯了扯嘴角,心情復雜而難辨,照片的確是他們關系破裂的導火索,如今即使知道是誤會,也無濟于事了。</br> 而且她和沈鐫白最根本的問題,也并不在于姜芷。</br> “你想多了——”岑虞的話未說完,休息室的門突然被打開。</br> “May,對不起,讓你等久了。”Noah推門進入,手臂搭在岑虞的肩膀上,笑瞇瞇地看向姜芷,“你就是嫂子吧,你好,我是Noah,很高興認識你。”</br> 姜芷一愣,目光在男人搭上岑虞肩膀的位置停留,而后低低地呵笑,“確實是我想多了。”語氣里含著明顯的嘲弄意味。</br> “......”岑虞懶得和她解釋,打掉了Noah的手臂,沒再說話。</br> -</br> 婚禮的過程很順利。</br> 和所有千千萬萬的婚禮一樣。</br> 在親朋好友的祝福下,親娘牽上新郎的手,在花團錦簇里,許下相伴到老的誓言。</br> 拋捧花的時候,Noah仗著自己人高馬大,一把搶過,塞進了岑虞的手里。</br> 臉上笑嘻嘻的,英國人特有紳士風度蕩然無存。</br> 晚上Noah喝了酒。</br> 岑虞第二天還有戲。</br> Noah醉醺醺的扒拉著她不肯放,說什么也要送她回去。</br> 且不說他喝了酒還不會開車,就算把岑虞送到了劇組還得再送他回廣沂,純屬瞎折騰。</br> 岑虞晚上夜盲開不了車,最后是蕭默安排了一個司機,載她回的劇組。</br> 車在酒店門口的落客區停定。</br> 岑虞拿著婚禮上得到的捧花,道謝下車。</br> 她走在酒店大堂,往電梯方向去,白天被茶幾撞到的膝蓋隨著動作有些隱隱作痛。</br> 時不時提醒著她那一條烏龍短信的事情。</br> 等電梯的時候,岑虞從包里摸出手機,解鎖屏幕,沒有新消息提示。</br> 短信仿佛石沉大海。</br> “......”她悄悄松了一口氣,同時心底卻升起一股不該有的失落。</br> 電梯在頂樓停下。</br> 岑虞走在鋪著灰色地毯的酒店走廊。</br> 時間已經很晚。</br> 整條走廊無人,安靜得連一根針掉落也能聽見。</br> 岑虞捏緊了手里的捧花,放輕了呼吸。</br> 高跟鞋踩到松軟的地毯,隱匿了聲音。</br> 她一邊走,一邊低頭翻包,摸出里面的房卡。</br> 拐角原本該是空曠的地方多出一堵人墻。</br> 岑虞忙著找房卡沒有看路,一頭撞上男人的胸膛。</br> 捧花和房卡‘啪嗒’墜地。</br> 她下意識抬起頭道歉,“不好意思——”</br> 倏地。</br> 正對上沈鐫白漆黑一團的眸子。</br> 岑虞頓時愣在原地,忘了做反應。</br> “......”</br> 沈鐫白斜斜地靠在她房間的電子門上,雙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盯著她。</br> 他穿著一身黑色沖鋒衣,黑發散亂地垂落在額前,還帶著不知哪里來的濕潤水珠,仿佛風塵仆仆的旅者。</br> 半晌。</br> 他的視線下移,落至掉在地上的捧花。</br> 而后發出一聲低低涼涼的輕笑——</br> “很好。”</br> “以為是我送的不喜歡,別人送的就喜歡了?”</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