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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有恙

    岑虞沒想到他會突然的出現,訥訥地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最后干脆默不作聲。</br>  走廊不遠處傳來走動聊天的聲音——</br>  岑虞眼睫微顫,回過神來,怕被后面的人撞見,她彎腰去撿地上的房卡。</br>  沈鐫白卻先她一步,拾起房卡和捧花。</br>  “......”岑虞愣愣地還沒反應過來時,只見捧花被他隨手地、徑直地塞進了一旁金屬垃圾箱里,剩下花桿沖著外頭。</br>  “你干什么?”岑虞壓低聲音怒道。</br>  “你不是不喜歡花嗎?”沈鐫白眼皮微垂,斜斜地睨著她,“我幫你丟了。”</br>  “......”岑虞瞪他一眼,伸手想去把捧花撿回來。</br>  遠處腳步聲逼近,聽得出來有很多人。</br>  酒店這一層被劇組包下來了,這會兒回來的,大概率是哪個主演的團隊。</br>  她越是著急,散亂的捧花枝丫越是卡著垃圾箱出不來。</br>  “人要過來了。”沈鐫白單手插兜,漫不經心地提醒。</br>  他捏著薄薄的黑色卡片,刷開了電子門,挑了挑眉,做了個手勢請她進。</br>  仿佛主客顛倒,房間是他的一樣。</br>  “......”岑虞沒有辦法,只能放棄那一束捧花,氣呼呼地松手,閃身進了房間。</br>  電子門輕輕闔上,悄無聲息。</br>  劇組一行人吵吵鬧鬧,在不遠處的地方停下,沒有注意到這里曾經站著兩個人。</br>  門外一道男聲傳來,語氣畢恭畢敬。</br>  “葉老師,今天辛苦了,這是明天的拍攝行程,請您過過目。”</br>  葉闌萱接過行程單,看也不看轉遞給旁邊的助理,語氣輕慢地說:“知道了。”</br>  助理掃一眼行程,“八點就出發去棚里?太早了,我們老板起不來,改十點吧。”她的語氣頤指氣使,不像是在商量而是命令。</br>  “......”執行導演為難地搓手,“劇組的進度已經慢了,得抓緊時間...”</br>  聞言,葉闌萱眸光看過去,沒開腔。</br>  助理成了她的發言人,“進度慢難道怪我們嗎,那不是劇組自己的問題,再說不能把其他人的戲移到早上嗎,老板要是沒睡醒,戲也不會拍好,我們也是為了戲考慮。”</br>  “......”執行導演雖然知道對方是在詭辯,但他小小的打工人,也得罪不起葉闌萱。</br>  “那我想想辦法調度一下。”他讓了步,“葉老師您早點休息。”然后畢恭畢敬地彎腰離開。</br>  緊接著就是‘砰’的一聲,葉闌萱和團隊進了房間,走廊里恢復安靜。</br>  酒店房間里一片黑暗——</br>  玄關處的位置狹窄,岑虞清晰地感覺到身邊人的氣息,她的呼吸沒來由的一窒,一動不敢動。</br>  黑暗沒有持續很久。</br>  沈鐫白越過她的肩膀,準確地把房卡插進墻壁上的卡槽里。</br>  倏地,房間里天光乍亮。</br>  岑虞抬頭只能看見他的下巴。</br>  她條件反射地一把推開沈鐫白向后撤,拉遠到安全的一米之外距離,“你該走了。”</br>  “......”胸口處被她手碰過的地方癢癢麻麻。</br>  沈鐫白盯著她,上下打量,化著精致的妝容,長發披肩,淡紫色的束腰長裙,襯得細腰不堪一握。</br>  明顯正式約會的標準打扮。</br>  沈鐫白垂下眼睫,仿佛沒聽到她的趕客,側身進到客廳,自顧自地坐進沙發里。</br>  “......”岑虞跟過去,抬腳踢了踢他。</br>  “聽不見?快滾。”</br>  “......”</br>  “岑虞,”沈鐫白抬手捏了捏眉心,無奈地喊她的名字,“有點良心好不好。”</br>  “我在日本出差,收到你的短信就趕回來了,讓我休息一下。”他的聲音低沉,嗓子眼里含著可以聽出來的疲憊。</br>  講話的時候沒有看她,單薄的眼皮上露出那一顆小痣,藏著不高興。</br>  沈鐫白扯過背后壓著的靠枕,下巴抵在上面,背微微含著,縮成一團。</br>  碎花布料的靠枕枕套,給他整個人添上一層難得的柔軟。</br>  “......”岑虞怔怔地盯著他,最后別過臉,聲音低了兩度,放軟下來,“別和我裝可憐。”</br>  沈鐫白往沙發里陷得更深,兩條長腿伸得老遠,憊懶地‘嗯’了一聲,“你就當我裝可憐吧。”</br>  “......”</br>  人就是要賴這兒她沒辦法。</br>  岑虞坐在沙發的另一端,腰背挺得筆直,以不變應萬變。</br>  許久沒有兩人共處一室過,她一時不適應,渾身上下豎起倒刺,戒備而警惕。</br>  和沈鐫白的放松隨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br>  客廳很安靜。</br>  只有彼此淺淡的呼吸聲。</br>  空氣中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海鹽味,夾雜著煙草氣息。</br>  應該是沈鐫白來之前,抽了不少煙,連身上也沾染了。</br>  墻壁上的掛鐘指針‘噠噠噠’地在走,催得人難耐。</br>  “所以你喜歡什么?”長久的沉默后,沈鐫白突然開腔。</br>  “......”冷不丁一句話,岑虞不解地看向他。</br>  沈鐫白掀起眼皮,凝視著她,瞳仁漆黑一團,分外認真地問:“不喜歡花,那喜歡什么?”</br>  “……”</br>  “你管我喜歡什么。”岑虞始終帶著不配合的情緒,“休息好了快走。”</br>  沈鐫白手肘撐在沙發靠背上,側過身,一字一頓地說:“你不告訴我,我怎么投其所好的追你呢。”</br>  “......”</br>  追你妹。</br>  岑虞張嘴剛想說什么,手機鈴聲適時地響起,打斷了話茬。</br>  她目光涼涼地看他一眼,接起電話。</br>  “May,你到酒店了嗎?”Noah的聲音響起,帶著醉酒后的朦朧低啞。</br>  “嗯,到了。”</br>  “那就好,”Noah揉了揉眼睛,似想起什么地問:“你膝蓋還痛嗎?”</br>  “我看你換衣服出門的時候好像都紅了,對不起啊,都是我不小心。”</br>  客廳足夠安靜。</br>  雖然岑虞手機貼著耳朵,沈鐫白還是能聽見對面男人的聲音。</br>  Noah的話說完,沈鐫白眉頭一擰,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眸漆黑難測。</br>  岑虞光顧著打電話,沒有注意到沈鐫白神情的變化。</br>  她想起白天的烏龍,為了阻止發出去的短信,被Noah絆倒摔的那一跤。</br>  現在看來真是無濟于事。</br>  她無奈地笑笑,“沒關系,是我太激動了。”</br>  “嗯,下次我注意一點。”Noah依然自責絆到了她,“那我不打擾你了。”</br>  “Goodnight,May.”</br>  岑虞用標準的英式英語的腔調回了一句‘晚安’,然后掛斷電話。</br>  電話一經掛斷,“膝蓋怎么了?”耳畔傳來語氣清淡的詢問。</br>  “要你管。”岑虞不耐煩地嗆他。</br>  下一秒——</br>  毫無預兆的,沈鐫白突然傾身壓了過來,按著她的肩膀放倒在沙發扶手上。</br>  天旋地轉間,岑虞整個人已經躺在沙發上,長裙裙擺被撩至大腿,露出膝蓋以下的部分。</br>  岑虞瞪大了眼睛,升起一股怒火,咬牙切齒地喊他,“你有病啊。”</br>  她下意識抬腿想要踢他,腳踝被人一把抓住,抵在胸口。</br>  男人的掌心滾燙灼人得可怕,禁錮她的力道似發了狠。</br>  “......”岑虞不知道他突然的發難是為什么,心臟劇烈地跳動,動物的本能讓她嗅到了他身上壓抑的情緒。</br>  沈鐫白盯著她膝蓋上兩團烏青,泛紅青紫,和周圍凈白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晃目刺眼。</br>  他瞇了瞇眼,露出鷹隼般冷肅危險的光,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寒意。</br>  “你放開。”岑虞掙扎著想要掙脫,卻被他牽制的死死。</br>  半晌。</br>  “岑虞,”沈鐫白涼涼地呵笑,手指拂過她的膝蓋,“所以你喜歡對你粗暴的?”</br>  說完他在淤青的地方用力地按了下去,像是故意的懲罰。</br>  膝蓋處傳來刺痛感。</br>  岑虞倒吸一口涼氣,覺得他簡直莫名其妙,“沈鐫白,你在發什么瘋。”</br>  “......”沈鐫白盯著她,捏著她的下巴抬起,迫使她和自己對視。</br>  內里的火幾乎要抑制不住。</br>  “這就是你說的哪個都比我強?”他頂了頂后槽牙,拖著長長而涼薄的尾音,“我以前可沒舍得把你膝蓋弄成這個樣子啊。”</br>  “......”岑虞臉一下漲得通紅,總算搞明白他的失控是怎么回事。</br>  這誤會的也太離譜了。</br>  然而沒等她開口說些什么,沈鐫白突然松開壓著她的手,起身大步往門外去,黑色的背影仿佛一頭巨獸,反動物本能的放走惹怒他的兔子。</br>  電子門被拉開,‘砰’的一聲關上。</br>  偌大的酒店套房,恢復死沉沉的寂靜。</br>  除了空氣里殘留淡淡的海鹽與煙草味,沒有任何他來過的痕跡。</br>  突然出現,突然離開。</br>  “......”</br>  岑虞的頭枕在沙發靠手上,怔怔地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br>  良久。</br>  她支撐著坐起來,目光落在膝蓋處的淤青,尷尬地咬了咬唇。</br>  而后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br>  明明人走了她應該高興,不知道為什么心底卻空落落的,仿佛蒙了一層不透氣的塑料薄膜,憋悶難受。</br>  岑虞站起身,把房間里的窗戶全部打開,空氣里清爽的海鹽味道很快被稀釋吹散。</br>  她赤著腳拿上睡裙,進到浴室,快速地沖了一個澡,沖掉被滾燙指腹觸碰的痕跡。</br>  洗完澡出來,已經是凌晨。</br>  窗外的夜色沉沉,沒幾個醒著的人。</br>  被沈鐫白一番攪和,岑虞睡意全無,從小冰箱里挑出一瓶威士忌。</br>  玻璃杯里丟入大塊的冰球,琥珀色的威士忌浸潤。</br>  她懶懶散散地靠在沙發椅上,一口一口地抿酒。</br>  高度烈性酒入喉,一直灼燒到胃部。</br>  落地窗外閃過光亮,轟隆地雷聲大作,沒過多久,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地落下,有傾瀉之勢。</br>  濕潤的水汽從窗外氤氳進來,她坐的位置靠窗,肩膀上也淋到了飄進來的斜風細雨。</br>  岑虞懶得挪地方,任由細碎的雨霧大濕了肩膀和頭發。</br>  墻上的分針走了半圈。</br>  她喝酒有個不好的習慣,喝得又猛又快。</br>  不知不覺已經半瓶見底,臉頰泛起緋紅。</br>  雷聲伴雨聲,打在外頭金屬的防盜欄桿上,仿佛音樂家的奏鳴曲。</br>  在復雜的和聲里,突然夾雜了一道突兀地拍門聲。</br>  “......”岑虞迷茫地睜開微醺的眸子,抬手將額前散亂的碎發撥至耳后,然后才拖著不算穩的步子走到門邊。</br>  “誰?”她隔著門,沒忘了戒備。</br>  “開門。”沈鐫白的聲音低沉而帶磁,直直地穿透厚重的電子門進來。</br>  語氣不算太好,命令的口吻。</br>  “......”岑虞一愣,眼睫上下輕掃,也不知道是喝醉了的下意識還是怎么,聽話地按下門把手。</br>  門外,沈鐫白渾身濕透,戴著沖鋒衣后面的帽子,帽檐的水一滴一滴掉落,肩膀上衣服布料的顏色深了一塊,也被水打濕。</br>  黑發濕漉漉地垂落至額前,擋住了半張臉,只能看見緊抿成一條線的唇角,明顯是不高興。</br>  他單手插兜,另一只手里拎著一個透明塑料袋。</br>  袋子上印著藥房的標志,里面斜斜躺著一盒治跌打損傷的藥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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