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虞一直很清楚,她作為一個公眾人物,私下的生活就是會被人翻來覆去的窺探。</br> 眠眠的事情,遲早有一天會不可避免的被曝光出來。</br> 以某種她不預期的方式。</br> 她站在輪船的頭部,海浪翻滾,空氣中飄散著咸咸的味道。</br> 偶爾有水珠打在她的臉上,冰冰涼涼。</br> 她眼睫微顫,尾端的水珠滾落。</br> “對不起。”岑虞開口第一句先是抱歉,“是我不小心。”</br> “得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唐婉擺擺手,“我已經用你的微博發了一條澄清說明,解釋說眠眠是你親戚家的孩子。”</br> “......”岑虞皺了皺眉,“你說什么?”</br> 剛剛她其實都做好了準備,反正已經被曝光了,不如坦誠地把眠眠的存在公之于眾。</br> “嗯,沒辦法。”唐婉輕嘆一口氣,“你不知道營銷號有多能編,公關團隊評估以后覺得影響實在太大了,加上葉闌萱因為出柜丑聞,被你拿了角色一直還記恨著,這會兒也在通稿踩你,希望靠你救一波她自己。”</br> “而且《蜃樓》沒多久就要播出了,我想你應該是不想電視劇受到影響的吧。”</br> 唐婉的解釋有理有據,如果顧念大局,把真的說成假的,是在圈子里混的必備技能。</br> 尤其是最后一點,確實是打到了岑虞的痛點。</br> 她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我知道這些。”</br> 只是從個人情感上,她問心有愧,愧對眠眠,連承認自己孩子的能力也沒有。</br> 因為她工作性質的關系,能大大方方和眠眠站在陽光下的機會也少得可憐。</br> “等電視劇播完,我想找時機公開。”</br> 一個謊言,需要用千萬個謊言去彌補。</br> 岑虞想要的是坦坦蕩蕩的生活,不管別人接不接受。</br> “......”唐婉明白她的意思,心底更多的是不贊成。</br> 圈子里隱婚生子的明星很多,之所以他們都選擇不公開,是因為一旦公開,對戲路和資源都會有很大的影響。</br> 而且岑虞還很年輕,未來的前途有很多可能。</br> 唐婉唇角抿成一條線,沒有直接回答好還是不好,“再看吧。”她模棱兩可的敷衍。</br> “......”</br> 岑虞聽出她語氣里的不贊同。</br> 正午時分的烈日灼灼,分外刺眼。</br> 她戴著墨鏡,凝著海天交際處。</br> 視野前出現了環形的黑影,她摘下墨鏡,右手蓋住了右眼。</br> 左眼怔怔地看向前方,湛藍如洗的大海與藍天瞬間模糊,只剩下淺淡的白光,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見了。</br> “電影的開機日期定了嗎?”岑虞放下右手,重新戴回墨鏡,轉移了話題。</br> “定了,下個月末。”</br> “早一點吧。”岑虞說,“其他通告能推就推。”</br> -</br> 懷宇游戲公司,快遞收發室里,快遞小哥坐在一堆的紙箱貨物里面,逐條的撥打取貨電話。</br> 直到最后一通電話,剛撥通就被人掛斷。</br> 快遞小哥忍不住嘟囔,“怎么回事,老不接電話。”</br> 收發室的管理員正在幫忙陳列快件,“怎么,還是那個到付的件嗎?.”</br> “是啊,怎么也聯系不到人,打了就掛。”快遞小哥輕嘖一聲,“短信發了也沒消息。”</br> “你能聯系到他嗎?”他抬頭問。</br> 管理員聳聳肩,“我前幾天不就幫你在公司的辦公軟件里找過他了,也留言了,但我看他的頭像一直是灰色的,從來沒上線過,是不是已經離職了啊?”</br> 快遞小哥聞言,苦惱地掂量著手里的件,“那這怎么辦,換了其他的件就算了,偏偏還是件到付。”</br> 管理員想了想,“不然我幫你發一條群消息吧,萬一他的同事看到也能提醒一下。”</br> “不過不一定管用,”管理員解釋說。</br> 公司里群消息功能很多人在用,每個部門都會發一些通知,也有些奇奇怪怪的消息。</br> 正經的有游戲用戶研究的參與者招募,有公司重大決策通知。</br> 奇奇怪怪的就更多了,企業文化團隊會發一些桌游社團組局,周末約劇本殺之類的。</br> 這就導致很多人看到群消息,一般都是點開后,隨便看兩眼就選擇性忽略。</br> “沒事,你試試吧,有總比沒有好。”快遞小哥說。</br> 五分鐘后,一條在公司內部群發的消息通知在所有員工,近萬臺的電腦右下角彈出。</br> “請認識沈鐫白的同學麻煩告訴他一聲,來快遞收發室領取你的【到付】快遞,快遞小哥給你打了三天電話了,謝謝!”</br> 消息一發出去,幾乎所有游戲業務的工作群里,紛紛被人截圖上傳。</br> 裴浩的反應最快。</br> 【瘋華錄加班群】</br> 裴浩:[截圖]???</br> 我一定不會禿頭程序:沈鐫白,這名字有點眼熟啊。咱們以前的同事?</br> 寫一個bug剁手一根手指提刀測試:其他業務部門的不認識沈總就算了,你這還想再游戲圈混?</br> 我一定不會禿頭程度:......草。</br> 裴浩:所以有哪位同學敢去告訴老板一聲嗎?</br> 寫一個bug剁手一根手指提刀測試:那必然不是你嗎。</br> 裴浩呵呵涼笑,反手就往群里拉了一個人。</br> ——陳則越加入群聊。</br> 我一定不會禿頭程序:我比較好奇的是,誰膽子那么大,敢給沈總寄【到付】的快遞。</br> 陳則越:?</br> 裴浩重新往群里甩了之前的群消息截圖。</br> 陳則越:……</br> ——裴浩拍了拍陳則越的小腦袋。</br> 裴浩:去吧!陳助理!這位認識沈鐫白的同學,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br> 陳則越:.........</br> ——陳則越退出群聊。</br> -</br> 二十五樓總裁辦。</br> 陳則越坐在工位里,煩躁地撓了撓頭,剛才的群消息,他和往常一樣,直接點了忽略,壓根沒看里面寫了什么。</br> 誰知道是這么離譜的通知。</br> 裴浩這個狗逼,偏偏要給他看到,本來他明明可以繼續不知道,當做無事發生。</br> 尤其最近他老板的脾氣,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特別不好,每天都陰沉著臉,陳則越謹小慎微,能不去總裁辦公室就不去,生怕被罵,這下不是上趕著往槍口上撞嗎。</br> 而且還是去告訴老板,他有一個【到付】快遞。</br> 要不是公司快遞中心取件一定要拿身份證,他可真想冒名頂替去直接取了。</br> 裴浩的私聊信息賤嗖嗖的發來:陳助理,說了沒啊?</br> “......”陳則越無奈地嘆氣,一咬牙,推開椅子敲了敲隔壁辦公室的門。</br> “進。”男人低低沉沉的聲音響起。</br> 陳則越用工卡刷開了門禁,推門進去。</br> 十月底的天氣,辦公室里的冷氣卻很足,在中央空調之外又開了壁式空調,和外面形成了強烈的溫差,仿佛是什么冷血動物才能習慣的溫度。</br> 陳則越下意識打了個哆嗦。</br> “老、老板,”他開口,“你有一個快遞在收發室,你看看要不要把身份證給我,我去替你取了?”</br> “......”聞言,沈鐫白皺了皺眉,十指在機械鍵盤敲擊的動作停下。</br> “我沒有快遞。”</br> “我剛問了快遞中心,對了下單號,收件人確實是老板你的手機號碼。”陳則越頓了頓,“是不是有誰給你寄了沒告訴你?可能是個驚喜?”</br> 沈鐫白摸出手機,想起來這兩天他老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只是他一向不接陌生來電,全部給按掉了。</br> 他點開未讀短信,才看到好幾條的快遞短信。</br> “你家驚喜是到付的?”沈鐫白掀起眼皮,輕嗤一聲。</br> -</br> 反正也沒事,沈鐫白沒讓助理幫他拿,自己搭著專梯下到一樓,沿著彎彎繞繞的走廊,去了快遞中心。</br> 快遞小哥不高不興地抱怨了兩句。</br> “工卡和身份證。”他說。</br> 快遞中心之前出過幾次其他人冒領的事兒以后,領快遞的身份查證變得嚴格了很多。</br> 沈鐫白從口袋里摸出兩樣東西,遞了過去。</br> 快遞小哥盯著工牌愣了愣。</br> 工卡區別于普通員工的樣式,沒有照片和名字,外殼是銀黑色的搭配,他見也沒見過。</br> 他皺了皺眉,前后翻轉看了看,“你這工卡是假的吧?”</br> 畢竟全公司也只有沈鐫白一個人的工卡長這樣,其他人都是藍白色配上自己的一寸照片和名字,快遞小哥不認識也正常。</br> “我按著收件人的電話打一個,你手機給我看一下。”他想了想說。</br> “……”沈鐫白摸了摸褲子口袋,“手機我沒帶。”他想著取個快遞一會兒的功夫,就沒拿。</br> 對上快遞小哥越來越戒備的眼神,沈鐫白聳聳肩,沒怎么在意,“你看身份證不也行嗎。”</br> “誰知道是不是同名同姓的冒領呢,到時候我找誰去。”快遞小哥小聲嘟囔。</br> “……”</br> 倒不是快遞小哥戒備心強,而是之前真被丟快遞罰怕了,最近剛剛實施的領快遞新規則,也不知道變通,認了死理。</br> 沈鐫白哭笑不得,“誰沒事兒冒領個到付快遞?”</br> 果然是不能搞什么特殊化,沒想到他有一天在自己的公司拿快遞還能受阻。</br> 這時,快遞中心的管理員清點完公司大批量的日常消耗品快遞回來,看到這邊的動靜問:“怎么了?”</br> 快遞小哥拿著手里的工卡晃了晃,“他拿了個假工卡來領快遞。”</br> 工作時間,來領快遞的人不多,但也零零散散,看向沈鐫白的眼神里也多了分探究和好奇。</br> 好像是把他和之前冒領快遞的人給對上了號兒。</br> “……”沈鐫白臉黑了又黑,又不能發作。</br> 管理員走了過來,目光掃向小哥手里的工卡。</br> 他是負責公司資產采購的,一下就認出那一張極為特殊的工卡,臉色瞬間僵硬,趕緊從快遞小哥手里搶回工卡和身份證,雙手畢恭畢敬地遞回去,“沈總,對不起對不起,都是誤會。”</br> “那件快遞呢?”他手肘捅了捅快遞小哥,眼神里透著惶恐不安。</br> 快遞小哥一時也懵了,下意識地找出快遞。</br> 他撓了撓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望著男人離去的背影,撇了撇嘴,“咋回事啊,要是快遞被偷了你替我賠啊?”</br> 管理員擦了擦額角冒出來的汗,差點以為自己要丟工作了,他翻了個白眼,“你看看外面那幾棟大樓,還有你現在站著的地兒,都是他的,還用得著偷一件快遞?”</br> “……”聞言,快遞小哥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br> -</br> 沈鐫白費了半天勁才拿到快遞,心里憋著一股氣,倒是要看看是哪條狗給他寄的。</br> 他的視線落在快遞單上,一眼看見了寄件人的名字,愣了一瞬。</br> 走到一半停了下來,徑直在路中間拆起了快遞。</br> 等把快遞拆開,露出里面北歐航空公司的紙袋,沈鐫白立刻明白里面裝的是什么。</br> 剛剛緩和的神色,瞬間又黑了。</br> 收發室在主樓外面,位置距離專梯很遠,沈鐫白拎著機組模型,回去的時候直接走了普通電梯。</br> 等電梯的時候,他低頭看了眼袋子里連拆都沒拆的包裝盒,扯了扯嘴角,透著絲絲涼意。</br> 叮——</br> 電梯到了。</br> 沈鐫白將袋子重重地擱在了電梯間垃圾桶的旁邊,抬腿邁進了電梯。</br> 電梯在三樓停定的時候,上來了兩個人。</br> 裴浩和吳曉剛剛吃完午飯回來,聊天聊得正起勁,壓根沒有注意到角落里站著的男人。</br> “不可能,我絕對不相信。”裴浩鼓著腮幫子氣呼呼,“肯定是黑子在造謠,而且岑虞和她的工作室都辟謠了。”</br> “......”聽到這個名字時,沈鐫白雙手插兜,懶懶散散背靠墻的姿勢微微動了動。</br> “但這總不至于空穴來風吧?照片都拍到了。”吳曉捧著手機在津津有味的吃瓜。</br> “我看這營銷號分析的有點道理啊,那孩子看起來兩三歲的樣子,岑虞三年前不正好退圈了嗎?當時我就覺得她退圈退得突然,原來是生孩子去了?”</br> 聞言,沈鐫白瞳孔倏地放大,聲音低沉冷冽,“你說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