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正式開拍的第一天。</br> 岑虞的戲在下午,但因為古裝戲,尤其是她飾演的角色是個公主。</br> 從頭到腳少不了環佩裝飾,沒有兩三個小時的妝造時間下不來。</br> 加上昨天晚上休息的不錯,左右沒事,所以她早上十點就到了現場。</br> 岑虞懶懶散散地靠在劇組準備的行軍椅上,單手拿著劇本看。</br> 《蜃樓》這部劇里的女二,懷玦,是皇后所出的嫡女,出身高貴。</br> 皇后生產時,生的是雙生子,但因為景國皇室向來將雙生子視為不詳,必須要夭折一個。</br> 皇后不忍心,瞞天過海,將姐姐送出宮,成了被老獵人收養長大的孤兒云往。</br> 妹妹懷玦在皇宮里,是長公主,享受著一切的榮華富貴。</br> 姐姐云往,卻在過著缺衣少食的艱難生活。</br> 早上在棚里拍的夜戲講述的是,養育云往長大的老獵人,無故慘死。</br> 云往為了調查爺爺死亡真相,循著線索,找到了攝政王府。</br> 在潛入書房時,被攝政王謝妄擒拿。</br> 男女主在涼月高懸的屋脊上打斗,成了兩人的初見。</br> 原本是一場風花雪月之下,針鋒相對的武戲,只是葉闌萱渾身力氣軟綿綿的,招招都是花把式。</br> “卡——”</br> 張導第七次喊了暫停。</br> “闌萱,行不行啊,實在不行就換替身吧。”張鐳手里拿著對講機說,語氣無奈,“大家先休息一下。”</br> 操控威亞的工作人員把葉闌萱和江晝放下來。</br> 岑虞掃一眼江晝,一襲絳紫錦袍,腰間環佩。</br> 黑發被高高的束起,劍眉星目,腰背挺得筆直,倒是真有古代王爺的矜貴高雅之風。</br> 穿著窄袖夜行衣的葉闌萱走到監視器面前。</br> “看看,你這打戲不對啊。”張鐳站起來,比劃著進行指導,“該這么打,出招要快要狠。”</br> 他伸手搭上葉闌萱的手腕,帶著她動。</br> “......”葉闌萱皺了皺眉,不著痕跡地抽回,“導演,我好像真的演不好打戲,不然還是換替身吧。”</br> “那成。”張鐳把武術指導叫來,找了個跟組的替身女演員。</br> 等了半個小時,替身演員換好衣服過來,威壓還沒穿上,葉闌萱盯著她的背影,不滿地說:“她的身形和我差太多了。”</br> “......”</br> 張鐳看了眼替身演員,又看了眼她,笑笑,“還好吧,就是比你胖一點。”</br> “現在看是只胖了一點,攝像機里會更顯胖,我可不想被人看出來是用替身,就算沒被看出來,誤以為我的身材是這樣的也不行。”</br> “......”</br> 張鐳原本是業內出了名了嚴導,本來葉闌萱就卡了七八條沒過,換做其他沒什么咖位的小藝人,早就發火罵人了。</br> 這會兒他卻跟沒脾氣似的,轉頭去問武術指導,“還有沒有別的替身演員?”</br> 武術指導蔣盛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嫌她矯情,“其他不是太高就是太矮,更不行。”</br> 南方十月的天氣依然悶熱,尤其是在棚里,頂上大燈打著,演員疊穿好幾件的袍子,更是熱的讓人受不了。</br> 江晝手里拿著小電風扇,不耐煩地問:“還能不能拍了?”</br> 昨天晚上吃飯,江晝讓她下不來臺,葉闌萱索性也不再和他套近乎,她臉一轉,純當沒聽見。</br> 反正劇播出的時候,他不愿綁定也得和她綁著炒cp。</br> 岑虞戲看得差不多了,估計下午的戲也會被耽誤,干脆站起來,準備回保姆車里呆著。</br> 劇組的氛圍僵持不下。</br> 葉闌萱視線掃向岑虞,轉了轉眼珠子。</br> “岑老師。”她叫住岑虞,語氣難得溫柔,“能不能請你幫我替一下打戲啊?”</br> “......”</br> 岑虞皺起眉,“為什么?”</br> “我聽說你武戲很厲害,徐介導演以前還夸你悟性高,從不用替身。”</br> 徐介是國內拍武打戲很出名的導演,岑虞剛出道的時候,和他合作過,她自己都不太記得的事兒,沒想到葉闌萱倒是記得清楚。</br> “怪我太笨了,四肢不協調,怎么打不演不好,還耽誤了大家的進度。”葉闌萱一副很自責抱歉的模樣,“你的身形和我很相似,要是岑老師來,應該能一條過吧。”</br> “.......”</br> 葉闌萱這話說的,先是給她戴了高帽子,然后又用拍攝進度說事兒,好像她要不同意,就是故意耽誤大家。</br> 按理葉闌萱這個要求提的離譜,就算她演的女主角,也沒有同樣是主演的給她當替身的。</br> 但張鐳此刻好像是啞巴了,一聲不吭。</br> 娛樂圈貫是拿人下菜碟,岑虞回國這段時間,明眼人都看出來了,她的資源大不如前,不然也不會進組演一個女二。</br> 顯然是沒了靠山,自然是比不過葉闌萱背后靠著景臣娛樂的資本。</br> 岑虞盯著她。</br> 良久。</br> 突然笑了,“我不用替身,并不代表我可以給別人當替身啊。”</br> “而且就算我替了這一次,云往這個角色,之后會有很多打戲,難不成每次都要我給你替?”</br> 她微微仰起下巴,睨著葉闌萱,“我記得進組前明明有動作培訓,你要這點打戲都搞不定,我覺得倒不是替身合不合適的問題,而是該考慮要不要繼續走演員這條路吧。”</br> 岑虞的嗓音干凈好聽,咬字清晰,字正腔圓,態度不卑不亢。</br> 她的話落。</br> 場面頓時鴉雀無聲。</br> 沒人想到她會那么的剛。</br> 拉威壓的工作人員揉著手腕,雖然沒有明面兒表現出來,卻都暗暗叫好,說出了他們的心聲。</br> 葉闌萱也沒預料到,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br> “你怎么能這么說。”</br> 她咬緊了唇瓣,這會兒演技倒是在線,一副要哭不哭,堅強隱忍的模樣,看上去委屈極了。</br> “我確實沒有你那么有天賦,演什么像什么,但我也是很用心想成為一名好演員的。”</br> 張鐳吸了一口煙,“岑虞,你這話說的太重了,闌萱也是想讓戲拍的更好,你不幫就不幫,沒必要這么講。”</br> 他的態度顯然是站到葉闌萱那一邊。</br> “我知道,我現在的能力不夠,你覺得我配不上演云往我理解,可我很努力在學習了。”葉闌萱含著糯唧唧的嗓音說,聽起來楚楚可憐。</br> 這話放到別人耳朵里,倒像岑虞是嫉妒她演了女一而故意挑刺。</br> 岑虞自然也聽出話里的含沙射影,她翻了個白眼,呵呵冷笑,輕飄飄地說:“努力要是光靠嘴說說,那可真是簡單呢。”</br> “......”</br> 她冷不丁的嘲諷讓現場的氣氛直接降到冰點。</br> 葉闌萱忍了好久的眼淚‘啪嗒’一下就掉了下來。</br> 哐當一聲——</br> 張鐳一腳踢翻行軍椅,提高了嗓門,“岑虞!”</br> “你不能少說兩句?拍個戲被你整得烏煙瘴氣,給她道歉。”</br> “……”</br> 岑虞自從回國以來工作上吃的虧不少。</br> 有些忍忍倒也罷了,但是像葉闌萱這樣找她做替身,明擺著打壓,實在是過了她的底線。</br> 她雙手抱臂,陰沉著臉,就是不肯開口。</br> 空氣仿佛凝滯。</br> “說起來——”</br> 原本置身事外的江晝突然開了腔,打破了僵持,“我好像確實沒在動作培訓課上看到過葉老師啊。”</br> “我還以為是葉老師演戲經驗豐富,不需要蔣盛老師的指導呢。”他笑嘻嘻地又補了一刀。</br> “......”</br> 沒想到江晝突然地拆臺,葉闌萱的臉色紅了白,白了紅。</br> 武術指導蔣盛是個實在人,本來剛才葉闌萱對武替挑三揀四就已經讓他很不舒服,這會兒也接了話茬,“說的是啊,我好幾次找葉老師助理約時間,約都約不上。”</br> “不過我尋思也沒設計多難的打戲,要是拍的時候沒問題,不培訓也就不培訓了。”他擺擺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br> 但誰都聽得出來他是在內涵葉闌萱,拍的不行還不認真學,也好意思說自己努力了。</br> 岑虞強壓著嘴角,好不容易忍住沒笑出聲。</br> 江晝和蔣盛兩個人一唱一和,舒緩了原本凝固的氣氛。</br> “……”話到這兒份上,就連張鐳也找不出幫腔的話來。</br> 而最后這件事,以葉闌萱和動作指導重新學習,改天再拍而告終。</br> -</br> “唉,本來她團隊就愛背地里黑你,這下好,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唐婉的聲音從手機聽筒處傳出。</br> “那不管,我就不愛給人臉,葉闌萱也好意思讓我給她替身。”</br> 岑虞拿著手機貼在耳朵邊,踩著高跟鞋大步往停車場走。</br> 上午的戲沒拍成,她的戲反而提早收工。</br> 唐婉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行吧,反正明面兒上你沒吃虧就行,私底下我幫你盯著點。”</br> “得了,你還是好好盯新人吧,小朋友訓練的怎么樣啊?”</br> “別提了,”唐婉大倒苦水,“我沒見過那么肢體不協調的,不協調也就算了,還不求上進...”</br> 其實倒不是唐婉帶的新人真有多差,而是她以前帶過的那個太省心,她下意識地有了對比。</br> 岑虞沒作聲,默默聽她說著,注意到身后的腳步聲一直不斷。</br> 回過頭,才發現是江晝。</br> 他低著頭,亦步亦趨跟著,眼睛盯著地面,卻沒有聚焦,注意力并不在這上面,反而倒像是專注聽她打電話。</br> “......”</br> 雖然剛才江晝出聲幫了她,但她依然沒打算搭理人。</br> 岑虞伸手調小的手機音量,加快步伐,上了保姆車。</br> 宋文文遞來水。</br> 岑虞笑笑接過來,知道唐婉一時半會兒吐槽不完。</br> 閑著沒事,她摸出藍牙耳機,一邊聽,一邊打開游戲準備清日常。</br> 剛上線,系統就彈出郵件提示。</br> 岑虞點開郵件,并不是以為的什么系統郵件,而是來自一個ID叫‘材料小號’的玩家。</br> 附件里是成堆的材料。</br> 全部是用來制作稀有武器的素材。</br> 郵件里只寫了一句話——</br> “任何需要都可以滿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