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沂市臨海,海洋公園是全亞洲最大的主題公園，占地面積廣闊，大大小小二三十個場館。</br> 因為是周末,到處都是帶著各地口音的游客。</br> 進了海洋公園以后，每個人想先去看的場館不一樣,所以班上的人三三兩兩的散開了,沒有一起活動。</br> 岑虞和班上的同學本來就不熟,抱團都找不到地方抱，陳川倒是熱情，也沒有刻意地說,接下來的行程,好像就不知不覺讓岑虞跟著他的小團體走了，倒也不至于留她一個人落單尷尬。</br> 每個場館哪都是人，陳川手里拿著導游圖，“你們想先去看什么？”他問的時候，視線看著岑虞。</br> “......”岑虞始終有些提不起勁,無所謂地說：“我都可以。”</br> 小團體里那個矮矮的小個子女生張夢倒是頗為興奮，環著她男朋友的手提議道：“要不直接去看海豚劇場吧,再過半小時就開演了，早點去占個好位置。”</br> 陳川看了一眼岑虞,發現她是真的心不在焉,沒所謂去到哪里,于是點點頭,“那去吧。”</br> 雖然他們提前了半小時，但海豚表演的場館里依然坐了不少的人,他們坐在后排。</br> 場館里是露天的,正午的陽光從上方傾瀉進來,直接烤在里椅子上，又熱又難捱，他們的位置躲都沒地方躲。</br> 岑虞有些曬不住，主動提議，“你們喝水嗎？我去買。”</br> 陳川站起來，“我和你一起去吧。”</br> 出了海豚劇場，不遠處就是一家飲品店，這會兒排隊的人不少。</br> “太熱了，你去涼亭那邊等我吧。”陳川不讓她跟著。</br> 岑虞也沒和他客氣，走到涼亭坐著。</br> 廣沂是熱帶海洋氣候，到了十月依然的炎熱，好像夏天從來沒有離開過，場館里因為有很多海洋動物，不能熱到它們，所以溫度控制還算舒服，但到了外面，熱浪就是一波一波的翻涌，憋悶的透不過氣。</br> 她怔怔地盯著前面的路發呆，腦子里什么也沒有在想，耳畔是小孩的打鬧聲，明明是很歡樂的場景和氣氛，但她就是不明緣由的低落，找不到發泄的出口。</br> 有什么冰的東西碰上了她的臉。</br> 岑虞打了一個激靈，抬起頭，對上了陳川笑盈盈的眸子。</br> “想什么呢，買水的時候就看你一直在發呆。”男生的聲音清朗活潑，是那種很陽光友善的類型。</br> 但岑虞不知道為什么，有些疲于應付，她接過他遞來的汽水，搖搖頭，笑了笑敷衍道：“沒想什么。”</br> -</br> 明明是很悶熱的天氣，沈鐫白周圍卻跟裝了空調似的，冷了好幾度。</br> 他陰沉著臉，在海洋公園漫無目的地走，腦子里一直是之前看到的照片，心里憋著一股氣，也不知道氣的什么。</br> 有一種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白菜被豬給拱了的感覺。</br> 肺都要氣炸了。</br> 以至于他直接丟下工作，打了個車，就殺到了海洋公園。</br> 等他驗了票進來，看著入口處巨大的鯨魚雕像，以及密密麻麻的人流，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干什么？就因為小姑娘找了個男朋友，就這樣毫無理智地追了過來。</br> 沈鐫白抬手擰了擰眉頭，暗罵了一句臟話，然后邁開步子，往海洋公園里走。</br> 因為海豚劇場演出的時間將近，許多的人流往一個方向走，沈鐫白跟著人流，在入口的地方，他一抬眼，就看見了坐在涼亭里的小姑娘。</br> 岑虞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吊帶連衣裙，有風吹過，將輕盈的裙擺吹起來，她單手撐著下巴，盯著遠處，眼神里沒有焦點，也不知道在看什么。</br> 沈鐫白的瞳孔微微放大，下意識就朝她的方向過去。</br> 然而下一秒，岑虞身邊出現了一個男生，是照片里的那個，手里拿著冰飲料，捉弄似的碰上她的臉。</br> 岑虞仰起頭，因為一路曬了不少太陽，她的臉頰紅撲撲的，額角有細密的汗，朝他笑的很甜。</br> 兩個人的舉止看上去親昵熟稔。</br> 沈鐫白瞬間臉色比剛才還要難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走了過去。</br> “岑虞。”他的聲音低低沉沉，透著明顯的不悅，喊她的名字時，多了幾分的僵硬。</br> “......”岑虞聽見有人喊她，聲音熟悉又陌生，愣了一瞬，她眨了眨眼睛，緩緩地回過頭去。</br> 陽光有些刺眼，她不適應地瞇了瞇眸子，映入眼簾的是沈鐫白一張冷淡的臉。</br> 他的身形挺拔修長，擋住了太陽，投射下來的陰影將岑虞整個罩住。</br> 沈鐫白薄唇緊抿，眉心皺成一團，表情里帶著明顯的不高興，也不知道是誰惹了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br> 他們兩個人就那么對視，誰也沒有先講話，倒是陳川插話進來，“岑虞，你們認識？”</br> “......”岑虞盯著沈鐫白的眸子，漆黑一團，深邃的像是黑洞，一點讓人看不透，而后她移開了視線，低著頭，淡淡‘嗯’了一聲，輕描淡寫地說：“他是我哥哥。”</br> 聞言，沈鐫白的眉頭皺得更深，說不出來的感覺，以前明明很喜歡聽小姑娘糯聲糯氣的喊他哥哥，不知道為什么，隔了幾個月不見，聽到她給別人介紹說他是哥哥，卻異常刺耳和不舒服。</br> 誰要當她哥哥。</br> 沈鐫白輕嗤一聲，他抬起手在小孩的腦袋上按了按，拖著懶懶散散的調子，“到了廣沂那么久不和我聯系，是不是有點沒良心？”</br> 岑虞被他壓低了頭，男人的掌心滾燙，讓人難以忽視。</br> 她和沈鐫白之間的矛盾，不想當著外人的面表現出來，岑虞抿了抿嘴角，沒有躲開。</br> 第一眼看到沈鐫白時，陳川是下意識戒備的，就像是雄性動物的本能，尤其是看到一個比自己高，比自己長相更為優秀的男性時，戒備感更甚。</br> 但當他聽到岑虞說是哥哥時，戒備又放了下去，轉而變成了討好。</br> “哥哥你一個人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看海豚表演？”陳川發揮他友善親切的特長，熱情地邀請道。</br> 沈鐫白只掃他一眼，然后很快將視線移回，落在岑虞臉上，好像當陳川不存在一樣。</br> “你說呢？”</br> 他的語氣淡淡，明明話語里是征求對方意見的含義，從他漫不經心的腔調里，岑虞卻聽出了無形的壓迫感。</br> 岑虞有些惱陳川多事，她躲開了沈鐫白的目光，看了眼手表時間，“現在應該已經沒位置了吧？”</br> “還有，剛張夢嫌等的時間太長，和我說她和她男朋友先去看別的場館了，多出了兩個位置。”</br> 聞言，岑虞一陣無語，明明是張夢說要來看海豚表演的，結果自己人先跑了。</br> 場館附近的廣播開始提示，海豚表演將在十分鐘后開始。</br> “哎，要開始，趕緊走吧。”陳川催促著。</br> 于是沈鐫白就那么入了隊，岑虞就那么稀里糊涂在場館里坐了下來。左邊是陳川，右邊是沈鐫白，她夾在中間，怎么都覺得別扭。</br> 陳川時不時探過頭來和她說話，岑虞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有些敷衍地應付，她的腰背挺得筆直，僵硬而拘束。</br> 陳川講話時，離她很近，像是在試探她的舒適距離和底線。</br> 岑虞立刻向右撤了撤，和他拉遠了距離，動作間，手臂不小心碰到沈鐫白的，干燥溫熱。</br> 她的呼吸一窒，為了避嫌似的，迅速拉遠了與他的距離，身體重新往左邊傾斜。</br> 沈鐫白的余光瞥見他們兩個，腦袋都要湊到了一起，他心下一沉，升起一股煩躁。</br> 他伸手搭在前面的欄桿上，食指沒什么耐心的輕敲，“能不能別聊天了？表演要開始了。”</br> “......”</br> 他的話一出，讓還在興致勃勃和岑虞科普海豚聲波頻段的陳川多少有點尷尬。</br> “......”岑虞扭過頭看沈鐫白一眼，總覺得他今天心情真的是很不好，好像是故意來給她找不痛快似的，字里行間都透著找茬挑事兒的意味。</br> 不過本來她和陳川就沒什么可說的，多虧了他，耳根子算是清凈了一些。</br> 海豚表演的時間只有二十分鐘就結束了，甚至連排隊加等侯時間的三分之一不到。</br> 觀眾離場的時候，烏泱泱都是人，左右兩個口都能出。</br> 陳川走在前面，回過頭和岑虞說：“我們往左邊出。”</br> 岑虞點點頭，跟在他后面走，周圍的人一個挨著一個，走得步履維艱。</br> 突然，她的手腕被人攥住，帶著她朝另一個出口的方向走。</br> 岑虞愣了愣，轉過身看見了沈鐫白的背影。</br> 他就那么拉著她，逆著人群，脫離了往左離開的人流，然后順著右邊的人流走。</br> 她試著從他的手里掙脫出來，奈何被他攥得很緊，怎么也扯不開。</br> “你放開。”她提高了音調，語氣里透著不悅。</br> 沈鐫白對于她的反抗充耳不聞，就只是拉著她往前走。</br> 越過密密麻麻的人群，吵鬧的環境。</br> 他的步子很大，岑虞幾乎跟不上，只能三步并作兩步，身體微微前傾，被他禁錮住的手腕有些痛。</br> 他們跟著人群，和陳川他們越來越遠，一直到分開，最后從海豚館進到了鯨鯊館。</br> 昏暗的場館內，仿佛置身于一個海底世界的，玻璃透出幽藍色的光，里面的氣溫很低。玻璃外是望不到邊際的海底，仿佛人類才是平靜世界的闖入者，場館里空曠安靜，人熙熙攘攘并不多。</br> 終于沈鐫白停下了腳步，岑虞趁機用力甩開了他的手，怒道：“你干什么啊。”</br> 沈鐫白垂下眸子，目光灼灼地凝著她。</br> 良久。</br> “你說話不算數。”他的聲音低低，仔細聽還能聽出里面透著的委屈。</br> 岑虞覺得莫名其妙，揉了揉被他攥疼的手腕，瞪著他，“我什么說話不算數？”</br> “你以前答應過我不談戀愛，剛那男的怎么回事？”</br> 沈鐫白光想起剛才陳川就差寫到臉上的企圖就一肚子的氣，明明岑虞談不談戀愛是她的自由，他沒資格管，但就是氣得不行，覺得誰他媽都配不上他家小孩。</br> 岑虞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就去嗆他，“我答應你的是不早戀，不是不談戀愛，而且我已經念大學了，談戀愛不算早戀。”</br> 沒想到小姑娘還會頂嘴，沈鐫白更氣了，“所以你想和剛那個誰談戀愛？”</br> 那個陳川，一看以后就是個油嘴滑舌的，小姑娘這是什么眼光。</br> 岑虞仰起頭盯著他，沈鐫白身后是大面的玻璃，無數的魚群游來游去，冷光映在他的臉上，勾勒出精致立體的線條，將他身上的氣質襯得更冷淡了，表情沉沉，明顯的情緒不佳。</br> 岑虞不知道他為什么看上去那么生氣，她談不談戀愛和他有什么關系，心里堵了很久的火也起來了。</br> “我不想和他談戀愛。”岑虞一字一頓，不過腦子的，下一秒就把心里最真實的想法脫口而出，“我想和你談。”</br> 聞言，沈鐫白瞬間愣了，眼神錯愕，瞳孔放大。</br> 岑虞說完以后立刻就后悔了，后悔把自己毫無保留的袒露出來，害怕會被拒絕，她扭過頭，躲開了他的視線，臉頰漲得通紅。</br> 沈鐫白直直地凝著她，嘴角漸漸勾起了弧度。</br> 良久。</br> 他伸出手，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迫使她的目光重新和他的對上。</br> “你想和我談？”他的聲音低低沉沉很有磁性，重新恢復了余裕和散漫。</br> 岑虞仰著頭，咬著嘴唇不肯講話，漂亮的桃花眼里噙著羞惱的盈潤。</br> 沈鐫白見她不吭聲，自顧自地輕笑，傾身湊她更近，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空氣中散發出淡淡的海鹽味。</br> 他說——</br> “可以，我同意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