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音抬眸,看著傅白。</br> 她的聲音很平靜,但又堅定。</br> “不會的,永遠都不可能。”</br> 受過的傷害,身體的創傷,早就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br> 讓她永遠無法忘,不能忘。</br> 傅白下意識松了口氣,又覺得是自己真的太緊張了。</br> 不知道為什么,剛剛離開醫院走廊的時候,他看著唐音看向沈南洲的背影。</br> 就那么一眼,他就控制不了那種感覺,那種很不安的感覺。</br> 他知道應該絕對相信唐音,可就是忍不住不踏實。</br> 唐音看一眼沈南洲,跟他說一個字一句話。</br> 甚至只是不經意間提到了這個人,牽扯到了這個人,他都會下意識精神緊繃。</br> 無法不在意,無法真正冷靜下來。</br> 他之前每次都跟唐音說,不在意她跟沈南洲的任何事情,也不在意她的任何選擇。</br> 但只有他內心很清楚,他不可能不在意。</br> 不是介意,而是害怕,不安。</br> 傅白語帶歉意:“我不應該再說這些的。很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我們吃了飯早些休息吧。”</br> 唐音也當什么事都沒發生過,還是跟之前一樣,語氣放松。</br> 她感慨道:“好久沒有回這里了,到處都還是原來的樣子。”</br> 其實也沒有隔太久,可這之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br> 她恢復記憶,想起了沈南洲,被沈南洲帶走。</br> 又跟他爭執、離婚。</br> 再是決定了,小悅捐獻骨髓的事情。</br> 她跟傅白之間,好像都已經疏遠很久了。</br> 這個房子,也好像太久太久沒來過了。</br> 傅白牽著她的手,一路走進去,進了廚房。</br> 他拉開冰箱門,里面是滿滿當當的新鮮食材。</br> 唐音詫異。</br> 她跟傅白都好久沒來海市了,春節這段時間,這里應該沒人住過。</br> 傅白含笑解釋:“白天阿姨過來清掃,我讓她買來的。想吃什么,還跟之前一樣,你點菜,我來做。”</br> 他說著,眼里是掩飾不住的期待。</br> 這是過去三年里,他們之間習慣了的相處模式。</br> 唐音總說,那幾年被他慣壞了。</br> 她食欲一向不佳,傅白總喜歡拉著她來廚房,打開冰箱露出琳瑯滿目的食材。</br> 她說想吃的菜,他就把食材拿出來,一樣樣給她做。</br> 三年前她失去記憶,傅白跟她說,他們是未婚夫妻。</br> 從那時候開始,傅白就給她灌輸一種記憶。</br> 他們一直是很恩愛的夫妻,感情很好,她一直習慣被他照顧。</br> 她因為身體虛弱,導致胃口不好,又需要多吃東西補充營養。</br> 所以一直以來,都是他給她做飯,想吃什么就做什么。</br> 他的廚藝很好,他說是天賦,所以理所當然該他來做飯。</br> 那時候剛開始,唐音還無法適應,總覺得不好意思,太委屈他了。</br> 哪有頓頓飯都讓他做飯刷碗的道理,這就算了,其他除了保姆做的活之外,他也全包了。</br> 甚至包括唐音每天早上被擠好的牙膏,每晚放好的洗澡水,每天被送著上下班,許多瑣碎細微的事情,總是他來做好。</br> 唐音開始不習慣,跟他說不用這樣。</br> 但傅白堅持,說過去很多年,他們一直都是那樣相處的。</br> 如果不讓他做了,他更加不習慣。</br> 唐音也無奈,想著有個未婚夫要事無巨細的照顧自己,也沒什么不好的。</br> 他既然很樂意,自己為什么非要拒絕。</br> 于是適應了一段時間后,她算是很快習慣了。</br> 這三年里,傅白是真的將她照顧到、幾乎什么都不會了。</br> 家務瑣事除了傭人干的,就是他來做。</br> 外邊的大事,人情世故喝酒應酬,也都是他來。</br> 兩個人一起去的時候,傅白會照顧好她,主動向別人介紹她,再說說笑笑間帶著她融入進來。</br> 吃飯的時候給她夾菜,吃完飯給她倒水,飯局散了離開的時候,邊跟合作方一起說話,邊牽緊她的手。</br> 那三年里,唐音常覺得,跟做夢似的。</br> 直到三年后,恢復記憶。</br> 唐音的思緒拉回,看向此刻站在她眼前,笑著要她點菜,他來做飯的傅白。</br> 現在比不了之前,她一時無法再習以為常、心安理得地,指著菜讓他來做。</br> 她有點遲疑,傅白笑著,眼底的期待慢慢散了些。</br> 他在期待什么都沒有變,還跟那三年一樣,誰也沒有影響到他們。</br> 可很快又發現,怎么會呢?</br> 不可能什么都沒變的。</br> 他笑著移開視線:“沒事,我隨便做幾道你愛吃的菜,我們再吃飯吧。你是不是都忘了,還沒吃晚飯。”</br> 他在掩飾,但唐音看得出來,他有些失落。</br> 她看向冰箱里的食材,問道:“什么菜都可以嗎?”</br> 傅白伸手要到冰箱里拿東西,聞言動作一怔。</br> 他面上都像有了光,立馬看向她點頭:“當然,你想吃什么?”</br> 唐音打開下面的冷凍室,翻找出一袋湯圓。</br> “突然想吃糯米小湯圓,加點米酒釀吧。”</br> 她想了想:“再加幾顆紅棗。”</br> 傅白明顯心情好轉,立馬點頭應下來:“好。”</br> 唐音再想了會:“還想吃糖醋蝦仁,跟蒜香茄子。上次阿姨做的剁椒魚頭,也很好吃。不過,應該吃不完這么多。”</br> 傅白擼起衣袖,從水里撈出阿姨買來的活魚。</br> 他上手開始準備:“就做這些吧,我正好餓了,多吃點。酒釀湯圓飯后吃,當甜點。”</br> 傅白背對著唐音處理魚,想起當初他從山崖底下,背著奄奄一息的她去醫院。</br> 在去的路上,他就跟她說,等到了醫院,他給她去買糯米小湯圓吃。m.</br> 后來,出了事,他沒做到。</br> 唐音或許不記得了,但剛剛她說想吃這個,他就立馬想起了當初的事情。</br> 轉眼之間,他跟唐音都這么多年了。</br> 傅白的眼睛有點酸,怕她看出什么來,背對著她裝作專心處理食材。</br> 身后的人突然抱住他,傅白感覺到她靠到他背上,整個人剎那僵住。</br> 他都忘了動彈,喉嚨里干澀得說不出話來。</br> 身后的人輕聲說:“小白,我沒忘,我都還記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