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復勛感到胸口沸騰這一股怒氣,就像張知每每惹怒他一樣。但他很快又壓抑了下去,只是面色更為沉凝,“你的口才不錯。我看,就算不當明星,也不會沒飯吃。”</br>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br> 他靜靜地看著喬以航,等他臉上的從容破出裂痕。</br> 但他失望了。</br> 喬以航微笑道:“就算不靠口才,我也不會沒飯吃。”他朝前走了兩步,和張復勛的距離只隔著一張桌子。</br> 因為站著和坐著的關系,張復勛不得不仰面看他。</br> 張復勛不經意地將椅子往后退出一步。</br> 喬以航從口袋里拿出存折,翻到最新的一頁,伸手在張復勛面前晃了一下。</br> 張復勛的目光下意識地跟著他存折,也晃了一下。但由于喬以航的動作太快,他只看見一長條的數字,其他都沒看清。</br> 喬以航道:“我算過了,以我現在的存款,完全可以負擔兩個人的下半輩子。”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完全不工作的情況下。”</br> 張復勛眼神一厲,“你要我兒子跟著你的吃苦?”</br> “不用吃苦。”喬以航重新將存折在他面前一晃,“我保證,至少不會比在公司里做牛做馬十幾個小時苦。”</br> 張復勛冷冷地瞪著他道:“你準備讓我兒子吃軟飯?”</br> 喬以航道:“沒什么軟飯不軟飯。就是兩個人的大鍋飯。”</br> 張復勛右手要用盡全力握著扶手,才能勉強控制自己不拍桌而起,“你想讓他變成廢人嗎?!”</br> 喬以航認真道:“不會。我會支持他讀完書,至于以后要做什么,都可以隨他的意愿。”他見張復勛臉色難看,極為補充一句緩和氣氛道,“如果能繼續留在ef的話,當然更好。”</br> 張復勛想也不想就否決道,“他要留在張氏,就必須照著我安排的路走!”</br> 喬以航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不是每個計劃書都能收到意料中的效果的。”</br> 張復勛瞪著他,“什么意思?”</br> 喬以航道:“我只是想按照您慣用的思維來解釋。”</br> 張復勛道:“你和他認識才多久?他是我的兒子,難道你比我更了解他?”</br> “你知道他內褲什么顏色嗎?”喬以航施施然開口。</br> 張復勛窒住,臉色慢慢由黑轉綠。</br> 喬以航肯定道:“黑色和深灰色。”</br> 砰。</br> 張復勛的手終于忍不住拍在桌上。</br> 與拍桌聲同時響起的是推門聲。</br> 張知帶著一陣風沖進來。秘書站在他的身后,慌張地看著張復勛道:“董事長,需要不要我叫保安?”</br> 張復勛擺擺手,“認識下,這是我的二兒子。”</br> 秘書吃了一驚,低頭向張知打了個招呼,就急急忙忙地幫他們關上門。</br> 張復勛對著張知,努力地緩了緩臉色,“你怎么來了?”</br> 張知擔憂地望著喬以航,“你沒事吧?”</br> 喬以航有點頭疼。</br> 早知道,他應該和張知事先通個氣的,戲演到這里,要是被揭穿可大大的不妙。</br> 張復勛見兒子一進來,關心的不是老子,而是自己的眼中釘,心頭的火頓時被加了一把油,疾言厲色道:“他剛才說你要離開張氏?這是真的?”</br> 喬以航眉頭一皺,剛想反駁他并非這個意思,就聽張知站在他身后,堅定道:“他說的,就是。”</br> 張復勛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那你真的要照他說的,每天吃他用他的,當一個吃軟飯的廢物?”他氣在頭上,而不管話好聽難聽,一股腦兒丟了出去。</br> 張知不明前因后果,但聽他這么說,也能猜到個大概,便道:“他不介意,我也沒什么好介意的。”</br> 張復勛猛地站起來,手指直直地指著他的鼻子道:“我張家怎么生了你這么一個不要臉的東西?!”</br> 張知以前見他的發怒,心頭總是跟著燃燒器一把火。但此刻,他看到喬以航站在身前不遠處,心里頭的火就好像木柴不夠似的,怎么都燒不起來,連帶說話也溫和起來,“因為你沒帶安全|套。”</br> 張復勛胸口那口氣頓時哽住了,抖著嘴唇半天說不出話來。</br> 喬以航想笑,但又覺得這個時候笑出來的話,恐怕張復勛真的會恨他們一輩子,想了想,拉著張知對張復勛道:“我和張知是認認真真地談戀愛。以結婚為前提的那種。”</br> 張復勛氣得發抖,“你結婚?民政局不給辦,你結個屁婚!”</br> 喬以航見他爆了粗口,知道心里氣極了,語氣更加柔和,“國外行。到時候,我想和他一起去加拿大。他的學校在美國,上學也方便。”</br> 張復勛和張知都詫異地看著他。</br> 張復勛原先以為他拿存折,說什么結婚都是演戲,反正他是演員,塑造個為愛奮不顧身的角色也不難,但聽他將未來規劃得如此詳細,竟是真心的!</br> 而張知則是著急,“那你呢?你的事業怎么辦?”</br> 他進入這一行也有時日了,當然知道發展到喬以航這樣有多么不容易,每年進娛樂圈的新人這么多,又有誰能像他這樣穩坐三年的歌壇天王,且借勢進軍影壇和天王級導演合作?雖然《黑白之間》還沒有殺青,更沒有上映,但是光憑著連覺修這枚金字招牌,電影無論是票房還是口碑絕對都平凡不了。現在放棄,就等于放棄了成為真正的三棲天王的機會!</br> 喬以航微笑道:“美國不是有個好萊塢嗎?顏夙昂能去美國發展,我怎么就不行?我還比他年輕呢。”</br> 張知瞪著他,似乎想看出他眼底的不甘。</br> 喬以航大大方方地被他看著他,笑容依舊。</br> 若有不甘,在他做出這個決定的第一時間已經不甘過了。既然當時沒有后悔,那么現在更不可能退縮。</br> 張復勛見他們兩人旁若無人的對視,心底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不過很快被他壓下去。這場戰爭還沒有結束,說得好聽不等于做得漂亮。他瞇起眼睛,盯著喬以航道:“你父母知道嗎?”</br> 喬以航道:“我父母就在加拿大。既然打算過去,知道也是早晚的事情。”</br> 張復勛冷笑道:“你覺得你父母會同意?”</br> “剛開始不會,但最終一定會。”喬以航臉上帶著滿滿的自信,“因為他們愛我。”</br> 張復勛突然有強烈地將桌上所有東西扔到他臉上的沖動。</br> 什么叫他們愛我?</br> 難道他反對就說明他不愛張知?</br> 張復勛觸及張知望過來的目光,臉上猛然一燒,惱怒道:“沒有一對正常的父母會由著自己的兒子去走歪路而置之不理!”</br> 喬以航道:“也沒有一對正常的父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痛苦仍舊鐵石心腸。”</br> 張復勛感到張知落在他臉上的目光有些刺痛,“廢話。難道做父親的就由著自己兒子去搞同性戀,去斷子絕孫?”</br> 喬以航望著他眼中那抹深痛,喉嚨一干,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竟然一句也說不出來。</br> 這樣真的好嗎?</br> 雖然是張知先來招惹他的。但張知畢竟才二十歲,還處于即將成熟卻仍未完全成熟的階段。他的人生的思考和體悟還太少。會不會等做出選擇之后,才發現錯了?</br> 張知見喬以航眼中一片茫然,半晌沒說話,突然接上去道:“為了傳宗接代生個兒子,卻不管他,不理他,不喜歡他,倒不如不生。人都是有感情的,誰也沒資格為了自己的私欲去抹煞別人的感情。”</br> 這次輪到張復勛啞口無言。</br> 他想起張知從小到大和自己屈指可數的見面,氣勢就矮了一截。</br> 他見兩人都沒吭聲,上前拉住喬以航的手,對張復勛淡淡道:“爸,這老婆我認定了,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他說完,也不管張復勛臉色多難看,徑自拉著喬以航就走。</br> 喬以航想了想,還是在出門之前,沖仍怔怔站在原地的張復勛揮了揮手,“張……伯父再見。”</br> 張復勛:“……”誰想和他再見!</br> 喬以航和張知走進電梯,突然倒向一邊。</br> 張知嚇了一跳,急忙扶住他道:“你怎么了?”</br> 喬以航深深地吐了口氣道:“有點腿軟。”</br> 張知失笑道:“你剛剛明明表現得很厲害。”</br> 喬以航抬起頭,感慨道:“從小到大,我都是尊老愛幼的模范。”</br> 張知想了想,道:“我爸不老。”</br> 喬以航咧了咧嘴角,“謝謝。我心里好受多了。”</br> 張知湊過頭去,用極曖昧的聲音挑逗道:“對了,剛才我爸說你要養我一輩子?”</br> 喬以航看了他一眼,道:“騙他的。”</br> 張知道:“那好吧。我養你一輩子。”</br> 喬以航道:“怎么養?”</br> “怎么都能養。”張知盤算道,“我想過了,回美國,我能在車行找一份工作。雖然剛開始會過得拮據一點,但等我畢業之后,再另外找一份收入高的工作,條件就會有所改善。”</br> 他的腰肢一緊,被喬以航抱住。</br> “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喬以航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br> 張知反手將他摟得更緊,笑著用額頭蹭了蹭他的頭發,“好像是我追求你的。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才對。”</br> 電梯門叮得一聲打開,還是在原來的樓層。</br> 秘書站在門外,瞪大眼睛看著他們。</br> 張知按下負一樓和關門鍵,沖她淡淡道:“習慣就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