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徐瓊就算再不濟,那也是弘治皇帝的近臣,當初張皇后兩個弟弟張鶴齡、張延齡封爵,徐瓊可幫了不少忙,連時任首輔大臣劉吉因不肯撰寫誥文,都被弘治皇帝勒令致仕。弘治三君子之一的王恕上書皇帝,亦不被采納,足見弘治皇帝對自己妻族之人的偏袒。</br> 元守直道:“還請二位尚書多多提點。”</br> 周經笑了笑,明顯元守直這是客氣話,元守直并未第一次當殿試讀卷官,上一次是在弘治九年,元守直時任通政使司通政使,但畢竟以往的殿試讀卷官沒有己未科這一屆這么隆重,內閣大學士加翰林學士加七卿中六卿這么豪華的讀卷官組合,顯然弘治皇帝想藉此堵上天下士子的嘴。</br> 反倒是周經自己尚未有過殿試讀卷官的經歷,而馬文升擔任兵部尚書多年,這已是其第三次當殿試讀卷官,可以說是經驗豐富。</br> 周經行禮道:“在下還要良弼你提點才是。”這也是客氣話。殿試讀卷官必須是進士出身,這是規矩。一個進士,就算沒擔任過會試和順天府鄉試的主考和同考官,至少也明白流程,分辨得出文章好壞,而殿試所考察內容并非八股文,乃是天子出的策問題,一堆讀卷官,就算自己判斷不出文章的好壞,隨大流即可。</br> 讀卷官中最重要的莫過于那幾位翰林學士和內閣大學士,翰林學士負責選拔優異的文章,內閣大學士則負責審閱之后呈遞天子,至于周經、馬文升等人,也就跟著看看,給個批語,壯壯天子聲威而已。</br> 天子此番召見眾臣是在文華殿內。</br> 文華殿位于外朝協和門以東,與武英殿東西遙對,武英殿為平日皇帝齋居及接見大臣的地方,而文華殿作為太子視事之所,太子踐祚之前,先攝事于文華殿,但凡殿試閱卷,皆在文華殿內。</br> 殿試頭一天,大臣奉詔前往文華殿,其實就已經知道自己要被任命為次日殿試讀卷官,這對大臣來說,算得上是皇恩浩蕩,天下士子由你來代天子選拔,以后他們既是天子門生,也算是你的門生。</br> 眾大臣未至文華殿外,便見前面過來一人。</br> 眾大臣,無論是內閣大學士,還是翰林學士,又或者是六部主官,皆行禮問候,正是英國公張懋。</br> 張懋年近六十,乃靖難功臣張玉后裔,父英國公張輔,追封定興王。他九歲襲父公爵,常從憲宗閱騎射西苑,他三發連中,帝賞賜金帶,遂命掌中軍都督府提督,歷掌京營和五軍都督府等軍職。后加太子太傅,進太師兼太子太師。</br> 作為大明最顯貴的勛臣,張懋可以說是超然于朝臣之外,但其本身并不會干涉朝政。</br> 作為太師兼太子太師,張懋很多時候會替天子行事,而弘治年間殿試結束后,所有進士將會接受賜宴,而通常代天子主持宴會的就是張懋。</br> 等張懋離開,周經湊過頭詢問馬文升:“以往張老公爺即便要代天子賜宴,也要等金榜公布之后,卻不知今日張老公爺進宮所為何事?”</br> 馬文升看了元守直一眼。</br> 從宮門過來,元守直一直跟著他和周經,雖然三人算是好友,但到底親疏有別。正因為元守直這個大燈泡在,馬文升這一路上都沒怎么跟周經說話。</br> 馬文升和周經一個是兵部尚書,一個是戶部尚書,平日里見面肯定會為人留意,這次難得湊在一起進宮,本來想要說說關于戶部盜糧的案子。</br> 這案子背后牽扯甚大,涉及到地方軍政大員以及朝廷六部中的一些蛀蟲。正因為牽扯面廣,此案才一直秘密進行,因為從馬文升獲得的情況看,此案跟外戚張氏有莫大牽連,就算不是張鶴齡和張延齡兄弟做的,背后也有他們的利益糾葛在里面。</br> 除了二人,別人根本就不敢打朝廷庫糧的主意,這可是要誅滅九族的大罪。</br> 馬文升悠然道:“或者跟你想的一樣。”</br> 隨后二人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br> 顯而易見的事情,弘治皇帝召見張懋,絕不可能單單只說殿試后賜宴進士之事,肯定包括這次盜糧案。</br> 張懋怎么也是執掌兵權的勛臣,屬于皇帝信得過的人,有些話皇帝不方便跟文臣們說,但這種心腹,還是要召來說說話,詢問一下意見的。</br> 馬文升看了看元守直,當作提醒:“陛下這幾日躬體有恙,一會兒可要小心回話。”</br> 說什么皇帝身體有恙是假,其實心煩意亂才是真,主要是這些天皇家的事情多少有些不順。</br> 一來是小公主剛剛夭折,這讓皇帝和皇后心情沉痛,再加上太子朱厚照生病,御醫那邊雞飛狗跳,看樣子病得不輕。</br> 怪就怪朱厚照從小嬌生慣養,有個弟弟出生不久就死了。作為弘治皇帝的獨苗苗,未來的天子,而且老爹老娘是患難夫妻,相敬如賓,對他格外寵愛,從小就喜歡東奔西跑。</br> 按照御醫的說法,太子是染了病邪回來,其實就是生了不知名的怪病。</br> 皇帝那邊正為女兒夭折、兒子生病頭疼,這頭府庫盜糧案發,朝廷一合計,頭些年朝廷所失庫糧,足夠養活十幾萬大軍,要不是馬文升領兵征戰西北,還真沒人知道原來地方糧庫如此空虛。</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