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他們安排好地方吃個午飯,他們吃飽了也有力氣干活,也會更用心些,也別在乎銀錢,咱們不缺錢,左不過多幾十兩花費。”
周宜然緊接著吩咐,“還有,你們幾個看好那些人,免得他們在修葺的時候夾帶了什么私貨,等他們離開,每天檢查一次,要是以后真出了什么事情,咱們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
聞得此話,幾人臉色一肅,“奴婢明白,謹遵主子吩咐。”
“行了,下去吧,多找幾個人去御膳房取午膳,多穿點,戴上棉手套,最近天兒可真是越來越冷了,比臘八那幾天都不差什么。”
若不是如此,周宜然早就出去溜達了,她雖然不愛動彈,但也沒到成天縮在屋子里的地步。
秋蘭退下去,開始準備各項事宜。
周宜然最愛茉莉,所以身上總是有著茉莉花淺淡的香氣,她手中把玩著香囊,聽著碧水與她說外面的消息。
“自食惡果而已,只是我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愿意和容妃結盟,許的是什么?孩子?”她神情淡淡的,低垂著眉眼,“若是如此的話,那也能說得通了,容妃為何替她遮掩。”
碧水機靈,當下就想通了關竅,“程嬪現在是正五品,就算是以后真的有孕誕下皇子,一起晉升也不會超過三級,更何況上頭還有個容妃壓著,一個正四品婕妤到頂了。”
“而容妃可以趁著程嬪努力向三品爬的這段時間,將孩子養熟,或是直接改了玉牒,記在她的名下,這樣程嬪如何折騰都無用了。”
周宜然含笑看著碧水,“看來進宮這段時間沒少長進,但你卻忘了一個前提,她得能懷孕,還要好運氣的生下一個皇子,若是生下個公主,你以為容妃稀罕?現在可是八字還沒一撇呢!”
“左右現在也甭管她,沒影兒的事兒,最近你把我那個好姐姐看好了,別讓她再弄出來什么幺蛾子,最近我是沒有精力管她了。”
“還請主子放心,奴婢早就讓周家的線人盯緊她了,一旦她又作什么妖,會讓那個線人阻止的。”
用過午膳,周宜然照例是消食散步,而后午睡。
現在天黑得越來越早,覺也越來越長,她這一覺約莫有一個半時辰,三個小時。
起身叫人,碧桃進來伺候,她的聲音還帶著睡醒后的沙啞,“現在什么時辰了,我怎么看外面天都要黑了。”
碧桃把熱乎乎的毛巾遞給她,還有香胰子,“回主子,現在已經是未時過半了,現在天晚,正常。”
“那就行,我還有兩本游記沒看呢,準備除夕之前看完,還有皇上的壽辰,是在二月,正月里不動針線,我也要趁著未到過年趕完。”
這個皇上的壽禮真是愁人,輕了不是,重了也不是,她思來想去,只能撿起來自己的繡花手藝,嘗試著給皇帝做一個荷包了。
但請永遠不要指望一個連十字繡都繡不好的人有什么能驚艷四座的手藝。
碧桃手藝好,配色也別出心裁,周宜然的許多常服都是她親手做的,她跟在周宜然的身邊替她分線配色,著實讓她輕松了不少。
弄了一個時辰,周宜然堪堪把模子弄了出來,脖子酸疼,她揉揉脖子,準備明天再戰。
接過良辰泡的茉莉花茶,細細地飲了起來。
“主子,司寢局敬事房那里來人了,說是皇上今兒翻了您的牌子。”秋蘭話音剛落,周宜然一口茶就噴了出來。
她神色復雜難言,“你……確定沒聽錯?”
秋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主子,奴婢也希望自己聽錯了。”
聽罷,周宜然沉默半晌,最終幽幽的嘆了口氣,擺擺手,“行吧,本嬪知道了,給司寢局的人茶錢了么?”
“回主子,次次都要給的,這次自然不例外。”
“也是,倒是我糊涂了。”她揉著額際,顯然對此十分頭疼。
初一十五是什么日子?說白了,若是這個皇宮有女主人,皇帝是必然要去鳳儀宮皇后那里過夜的,是正妻的福利。
她一個小小的充儀,真是無福消受啊!
景和帝以前每逢初一十五,都有意避開這個日子,不去臨幸后妃,就是身份最高的容妃趙妃,亦或是其他一心邀寵的妃嬪,也不敢挑在這兩個日子。
這真是把她架在火架上烤啊!
罷了罷了,木已成舟,皇帝金口玉言,難道還要他收回成命?那除非她真是不想混了。周宜然抬頭,就見碧水碧桃都是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樣子,郁悶倒是減去些許。
既然沒有皇后,那她這樣其實也算不上僭越。
而且,就算是先帝,在先太后去世之后,也不是沒有過在初一十五這兩日寵幸過其他女人的。
她小時候,她爹和她娘曾說起過一嘴,只不過皇后已去,誰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更何況她這次,皇上還未立后。
嘆了口氣,讓底下的人準備沐浴的熱水,又把頭發洗了,讓良辰碧水碧桃三人給絞干,挽好發髻,等著景和帝到來。
晚飯后,景和帝人如約而至。
他穿著明紫色的常服,身披玄色大氅,說不出的俊逸瀟灑,清雋如玉。
“嬪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周宜然半蹲著的身子,被人扶起,耳邊盡是景和帝低沉醇厚的聲音,“愛妃不必多禮,天氣冷,你穿得單薄,快進去。”
“多謝皇上體恤,嬪妾抱著暖手爐,倒也不見得有多冷。”
倆個人相對而坐,端起桌上的茶盅慢慢啜飲著,而其他人十分有眼色地守在外面,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
“愛妃可有什么話要對朕說?”
周宜然心頭一陣無名火起,還特么問她?還特么有臉問?死渣男!大豬蹄子!拜他所賜,她現在怕是整個后宮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她都想……算了,想也沒用!
周宜然努力擠出一抹真誠的笑容,“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嬪妾相信,皇上如此這般,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若是有什么需要嬪妾的地方,嬪妾定然全力以赴!”
看著眼前女子晶亮的眼神,景和帝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說不出話來,掩下眼中的詫異,“愛妃說笑了,今天的日子雖然特殊了一些,可也是因為人,沒有那人,又有什么特別之處呢?”
周宜然嬌憨一笑,既純真又嫵媚,饒是景和帝見慣了美人,也覺得此刻的周宜然實在是美極了。
他心里現在就像有一只小貓,在拿爪子撓他,癢得很。
壓住心底的癢意,總算還沒忘了正事兒,“朕記得愛妃家中有兩位兄長?都是難得的文武全才?”
提起哥哥,周宜然來了興致,早前的怒火也被撫慰的丟到了九重天外,“這倒不至于,嬪妾大哥善文,平時也時常學些武藝強身健體;二哥善武,三年前考中了舉人,嬪妾的大哥則是要明年春闈下場一試身手,不過也差不離了,以他的才學,定然能中!”
景和帝聽這驕傲的小語氣,忍俊不禁,心想到底還是個不到十八歲的少女,依然是一副小女兒的嬌態,“你倒是不謙虛!你大哥才學過人,也不是你!”
周宜然抿著嘴角,十分認真地反駁,“皇上此言差矣,豈不聞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同是周家人,我……嬪妾的大哥二哥皆是有所建樹,外人定然也以為我這個妹妹也不差什么了!”
景和帝笑容愈發深了,“你倒是個促狹鬼!這套詭辯論也是用的爐火純青!”
“這才不是詭辯呢!”周宜然臉頰鼓了起來,“我可不是那個‘我知之濠上也’的莊子。”說著,聲音漸小,“再說了,我是真有真才實學的,我要是個男人,不比我大哥二哥差!”
景和帝喝茶之際,聽了這話,差點噴出來,饒是如此,也咳嗽不停,待緩過勁兒來,看著周宜然,神色難辨,“愛妃,天色已晚,安置吧。”
一夜的被翻紅浪,這一晚,不僅僅是周宜然,對后宮的大多數人來說,同樣是一個不眠之夜。
周家,秦氏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擔心自己的寶貝閨女。
周堯也被她鬧的睡不好,“夫人,為夫明日還要早起上朝呢!您可輕點折騰吧!”
推推周堯的肩膀,“你個沒良心的,你不擔心女兒啊?今兒可是十五!皇上竟然在她那里過夜,這叫個什么事兒啊!”秦氏心里郁卒,聽了丈夫的話,更是整個人炸起來。
“嗨,這有什么可擔心的?中宮無后,皇上更是從未立后,別人最多以為皇上看中了小小,欲立她為后,僭越之罪是怎么都算不上的。”說完,他打個哈欠,“你看著吧,等明兒,來我這兒奉承的,肯定比之前多出來不少。”
“不早了,睡吧,明兒你還要給母親請安,還要打理浩哥兒的婚事,不能沒有精神,睡吧。”
秦氏被丈夫安慰到了,想想也是,再怎么說她也是縣主,這點頭腦和政治嗅覺還是有的,扯扯被子,緩緩睡了過去,呼吸勻稱,一夜無夢。